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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知道是自己和丫环在场影响了他们,便对李引道,“李大人,我们这就回去了,”崔氏看了一眼她们的桕树苗,不大一会儿,她们浇下去的水就有干涸的意思,“我们后晌再来浇水吧。”
当时李引正让人再原来那两株小桕树的残根上系上绳子,另一头往他自己的腰里拴。
他停下来,对崔氏道,“夫人,你们再回一趟黔州不是太辛苦了莫如由小人代劳,你们且放心就是。”
崔氏却问他,“李大人,你这是又下崖么?”
李引说,“正是,我想在崖壁上凿出撑放支柱的位置,别人是干不了这活儿的,我下去过,当然要自己下去。”
丫环担心地说,“李大人,你可一定要小心些呀!”
李引看看崔氏,她虽然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眼睛里露出关切的意思来。
夫人说,“李大人这样忙,我们怎好再让李大人分心,树苗还是我们自己动手浇吧但回黔州确是远了些我们去县衙也不妥当这样,李大人,把你院子的钥匙给我们,我们就去你那里歇歇,再来时也方便些。”
李引解了钥匙交给她,再看她们扶着走下盈隆岭去,这才攀了绳子、慢慢地没入崖下去。
这与他第一次下来时不同,没有急成火上房那样子,但上一次的场景阻挡不住地回想起来。因为上一次的经历,盈隆岭将是他终生不忘的地方。
李引很快到达了第一株树,断干上已经在阳光下滋生了绿芽儿,崔颖就曾在这里挡了一下、然后下落。
他就在它的旁边,拿出带下来的凿子、锤子,在陡峭的石壁上开凿起来。
崔氏带着丫环很快到达了那座小小的院落、开门进去。丫环道,“太好了夫人,以后我们就到这里来歇息,直到小桕树长起来!”
夫人嗔道,“难怪李大人看不上你,总是这么没心没肺!我们住在这里,那李大人住到哪里去?”
丫环吐吐舌头,不等夫人吩咐,便主动将李大人的被褥拿出去晾晒。
床板上丢下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孤零零的。
丫环道,“李大人真是清苦,做个县令才这么一小块体已。”她不知、或是忘了它的来历,但崔氏知道,她把银子捏在手里,愣了好一阵子。
丫环在外边烧了水、在灶上做了简单的饭菜,主仆两个坐下来吃。丫环道,“李大人也不置办些佐料,夫人你把他的那块体已给我,我替李大人花掉!”
夫人笑道,“刚刚说过你了,怎么又忘了!你若是成了这里的女主人,有多少银子都是你来花,这会儿就不成了!还是花我们的吧。”
丫环拿了钱跑出去,崔氏独自坐在桌边,她决定把这块碎银子收回,也许就是这小块银子影响了她的计划。
不一会儿丫环回来了,拎了一壶醋、一小罐姜泥回来。衣服里还兜了两只刚刚孵出来的小鸡,黄绒绒的,在地下唧唧地叫着。
“你要给我熬鸡汤?”夫人问。
“哪里,我是想,李大人自己在这座院子里,晚上回来总得有些声响,才更像个家。”
夫人点头道,“你总算上了些道儿下次来时,不如就把我们那条小白也带来,给李大人看家。”
她们不休息,在院子里找了只小木箱,絮了软草,将两只小鸡放进去,再泡了碎米,盛在碟子里端给它们,把木箱放在院子的阳光下。
然后锁了门,提着水罐子往盈隆岭上来。
丫环曾说,把饭给李大人带些,夫人道,“这不大好吧,岭上那么些人会有人问的。再说他们能不吃饭?”
等她们再赶到时,李引已经由崖下上来了,人们就在岭上倚着、躺着,仨一群、俩一伙地休息,果然饭已都吃过了。
见刺史夫人又来浇水,人们纷纷站起来,有光膀子的也早将衣服穿好。主仆二人给桕树苗浇了水,再看他们的工程进展。
一上午的功夫,崖头上已经搭好了巨大的木制框架,两根直木斜插在李引在崖壁上凿好的窠子里,上边顶住两根圆木,这头被粗铁钎牢牢钉在凿平的石缝里。
崔氏感觉不能留在这里,便对李引道,“我回黔州了,一定看好我们的桕树苗呀!”
丫环道,“李大人,晚上回家后耳朵竖着些、高抬些脚,别踩到什么东西。”
目送她们走后,手下问李县令,“李大人,我怎么看刺史夫人的丫环看中你了,大人可别错失了好机会!那么大人你也许很快就不是县令了。”
而李引,却在回味崔颖那句,“我们的桕树苗”。
第843章 直达圣听()
他强按下有些躁动的心绪,招呼着人们干活儿,先在平伸出崖头的框架上铺上厚实的木板、弄一架坚固的平台出来,接下来才是重点。
他的计划是将舀水木车建在平台上。从这里到底下的潭面有十来丈的高度,水车须借人力或畜力才行。
然后在上边还要修好蓄水池,池外修引水渠相连,把水引到沿坡的土地上去。
“李引,原来就是引水。”他心里这么想了一下,原来冥冥中都有定数,随便取个名字也暗含着神秘消息。
他这么干不为功名、不为地位,只是不想让崔颖失望。李引知道,让自己再一次恢复以往的地位,就算是她唯一的一个大心愿,也许这就是自己能为她做的,他得做。
还有盈隆岭这个地方,他不想让这里干旱,他得做。
晚上时,李引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回到了他的小院子。
本来,在县衙的后院有属于他的宅子。马洇罢职后,宅子早给新县令腾出来了,但李引一直没搬。他打开院门,想起了丫环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得真是竖起耳朵听了听。
李引就听到一阵唧唧的声音,是从窗子前的一只木箱中发出来的。他走过去,端起木箱,知道里面是两只什么样子的小生命。它们倦缩在木箱的一角儿,被人打扰后出现了片刻的骚动。
李引将木箱端着、再开了门,进到堂屋中点了灯。
他先看到了地上放着桌子,一边摆一只小凳子,上边有那主仆两人中午吃剩下的饭菜,还摆着用过的碗筷。
他将小木箱找个地方放好,同时感激她们都不是操持家务的人,也没有收拾碗筷的习惯、能让他回家来看到这一幕。
他站在桌边、猜测哪一边是崔颖坐过的,然后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然后又起来取了酒——那是同僚们恭贺他荣升时送的,以他的酒量一次也未动过。
他取两只杯子,自己的倒了,再把对面的杯子也倒满了。然后举起自己的,冲着对面大声道,“夫人,请!李引连酒都不怕了,还怕了什么干旱!小人一定不让夫人失望!”
说罢,他从未有过的、将一大杯酒仰脖儿灌了下去。
过了一阵子,院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上次那个隔院子的村姑探身进来,父母让她提了些饭菜过来看李县令。他们都知道攀上县令的亲戚是个怎么美好的将来。
她一进院子,便隔了大开的房门、看到李大人已经伏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于是赶紧进来。
她时常与父母下地干活儿,有力气将酒醉的李大人从桌边搀扶起来、再扶他在床上躺好。被子松松软软,她掀开来替他盖好。
而此时,李大人却忽然清醒了一瞬,一把牵住村姑的手,朦胧着目光看了看她,说道,“你不是她,就是她也不敢再错了蝼蚁喝了酒也不会你回去吧。”
他腹中难受,十分痛苦地在床上躬起身子,挥手让她离去。
天时已快过了播种的时候,黔州各县还在忙于播种。
刺史高审行,已经有些日子没到新吕氏那里去了,为了有别于那个与马洇一起偷偷取笑自己的吕氏,他把这一个称作新吕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忙着奔走各县,拉着各县的县令大人到他们的地面上去,视察民役们担水浇地的情况。他的心情总是不大好,脾气动不动就发作出来,骂他们时一点都不留情面。
一场小雨没下,漫山遍野的,都是担着担子、从十几里远的河边取水的民役们。他们将水担到地里,有人拿着水瓢,像分油一样地给每个下了种的土坑里洒上几滴。
因为土地的面积扩大到近两倍,各县的种子都不大够用,刺史大人勒令黔州仓拿出粮种来。仓令为难地回禀,“大人,要留些余富”
高审行道,“余富干什么?有苗就不愁长,明年缺不了你的,快发!”
他对同行的那些县令们道,“你们看一看都濡县!那是什么成色!哎,老县倒让新并入的县比下去了,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有县令低声分辨道,“大人偏心,多数时候在都濡,到我们这里来过几次?连刺史夫人都住在了都濡,都濡县哪能不好!”
高审行喝道,“这就更说明了官员们重视的作用,你不努力,还敢攀比!”
县令连忙道,“刺史大人冤枉卑职了,我县已经抓紧了时机,先将那些山势低洼处下了种子,大人看那里,不是都钻出苗来!”刺史大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最让他满意的,正是自己府中走出去的内卫李引。这个人头脑清楚、还懂得替上司遮掩私事。两个吕氏的事情李引都知道,但他一直在替自己遮掩,有好几次夫人或是遣人、或是亲自到都濡县去送东西,都凭了这个李引会做事,没让夫人一步赶上。
尤其是他从盈隆岭下取水的法子,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既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又提高了灌溉效率。
他先去看过,岭上有一架高大的畜力水车,悬崖的半腰还有一架。半腰处的水车是人力的,从悬崖上攀着软梯下到那里的平台,先将水提到这里的木池中打个接力,上边的水车再由这里提水,就这样将水从十来丈深的潭里提上去了。
而在盈隆岭上,有一座石砌的大水池,安着放水的闸门,水池连接着用方石修下来的水渠,曲曲折折,不但将整座盈隆岭都浇了,还一直通到岭下另一座水池子,远处的民役就从这里担水,省下了十来里的路程。
放眼黔州各县,也许只有都濡县才是个亮点。而都濡县恰以盈隆岭为亮点,庄稼长势最好,看了让人赏心悦目。
两天前,宗正寺少卿樊伯山刚刚返回长安,他带着樊大人直奔盈隆岭,让他看那里抗旱的喜人局面。
高审行知道樊大人是高峻三夫人樊莺的亲叔叔,他相信从高峻和樊莺那里的关系,樊伯山一定会如实将盈隆岭的情况直达圣听。
他陪着樊大人去的时候,岭上的人已经用不了那么多,但李县令在那里,还有刺史夫人崔氏。
高审行特意向樊大人示意自己的夫人,让他看看黔州抗旱是不分内外和贵贱的。
高审行不知道的是,樊伯山一到盈隆岭,就认出了李引是谁,别看他脸上多了一道刀疤。李引当时有些尴尬,但刺史夫人马上私下里提醒樊大人,不要当着刺史的面叫出“李弥”这个名字。
第844章 滚出去练()
樊伯山久居官场,知道除了江夏王这层关系,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他就不明说。
而且,陛下的那句“不在乎升一个县令为黔州长史”话,于理不便在官面上传扬,于情却该知会一下,他便偷偷对崔夫人说了。
果然,崔夫人再一次示意樊大人,最好不把这个小道消息告诉刺史,“因为过早宣扬出来的话,担心会影响其他县的情绪。”
在抗旱的最紧张时刻,刺史夫人携丫环住在了都濡县衙的后宅。
这里名义上是刺史大人的临时休息之处,但他多半不在那里,夫人的小白犬也让她们带过来了。
小白犬常常奔走于两处:一处是女主人在县衙的临时住处,一处是它新认识的朋友。
这个脸上有疤的人还是不错的。有一次它随主人去时,扑住了这人院子里的一只小鸡,这个凶恶的人不但没有喝斥它,还用一块熟肉换下了鸡。
它故意当了他的面跳上跳下,踢翻了碗碟,撵得两只鸡满院子逃命,这个人不但不喝止,还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后来它有时就不回县衙去,安心躲在这个小院子里,有时摇着尾巴跳到这个人正在睡觉的床上,他也不表示厌烦,还极为享受地让它舔他的脸。
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它是最清楚的。眼前这个人,比早先在楼梯口、拿它当球踢的那个人好多了,虽然那个人看起来比这个要顺眼。
有一次,他拿着一小块银子让它嗅,小白犬马上跑出去,不大一会儿就从女主人那里找出了一块给他叼回来。这个朋友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