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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蓝也闹心,她是这些人里唯一没被赐给爵位的。除了柳玉如是瑶国夫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县君,她能不能去还不确定、又不能腆着脸上去问。
她感到了焦虑和委屈,就算能去的话。。。。。。池子怎么办?
崔夫人也闹心,如果柳玉如和崔嫣她们都走了,甜甜也得走,那她自己是去是留?
去了,不可避免地会面对高审行、无谷、刘氏。
不去,西州只剩下了高岷和高峪,但自己与他们毕竟隔着一层,哪有贴着女儿自然呢。
高峻依然没有离开马匹、牧事,这是让他感到欣慰的。“天山牧总牧监”去了“天山”俩字,但管得更宽了,大唐所有的牧场都归他管了。
大唐牧业一直以来是归太仆寺兼管的,太仆寺卿本就是个从三品。高峻升任西州都督之后也是个从三品,太仆寺已经许久不曾对西州的牧事指手划脚了。
显然皇帝仍然不想让高峻放手牧业,于是便来了个“总牧监”。那么太仆寺就更没法管这一块了。
马政划归兵部,兵马兵马,也说得过去。
柳玉如不住地说,“这都是早晚的,早晚的早晚的!祖父一没,看看长安的府上就没有个有些份量的,我们还得谢谢陛下了!”
她埋怨高峻说,“都怪你,把西州搞得这么没事情可做了,一直差着个长史呢,你还有好多的闲心,还有精力去管高丽的事。”
第1009章 三年一日()
虽然被她半真半假的埋怨,但是高峻还是很欣慰,因为自她与樊莺在丹凤镇遇险、又一起经历了江南之行以后,她考虑问题的视角一直没有变过。
这次她既为丈夫的升迁感到高兴,又有着掩饰不了的担心。而且高峻离开西州的原因,她说的似乎都沾点边儿。
这是一个在他心幕中地位不断上升的女人,她与他一同经历了侯府的悲惨遭遇,又与他一同流放岭南,然后一起来到西州。
随着彼此身份的迷雾一点点被揭开,两个人由敌对到理解,由冷陌到亲密无间,共同支撑着走到了今天。
他由一个刑徒化身为一位从三品西州大都督,她则由一个刑徒成为了从二品瑶国夫人。这一切都在三年的时间内完成。
三年时间恍然如梦,他们这就要以新的身份离开西州了。
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侵蚀的痕迹,这块常年累月风沙迭起的地方反而像是滋润了她,让她比三年前侯门蒙难时更显得光鲜妩媚。
这更让高峻怀疑,三年的时间到底经历没经历过。
但家里的人明明增多了,谢金莲、樊莺、思晴、崔嫣、李婉清、丽容、苏殷、丽蓝,高甜甜、高雄、高壮、高威、高武
她和崔嫣找到了生父柳伯余的下落,而樊莺确知了父母的死因,也找到了她的叔叔。谢金莲的两个“哥哥”——谢广和曹大,竟然就是杀害樊莺父母的仇人之子,与谢金莲却一点关系都没有。
侯君集流落在高昌的唯一女儿也找到了,让这个小女娃无忧无虑地长大,便是对侯将军最好的缅怀。
三年里有人永远地离开了,比如阁老,当然也有那个无赖罗全、王仁。有人由家财万贯的老爷回归到了普通人,比如贾富贵一家三代。有人跌倒后经过艰难蜕变再爬起来,比如王达和李弥、高白。有人彻底站不起来了,比如纥干承基。有人脱胎换骨,比如苏殷、李道珏、长孙润、罗得刀、许多多、刘武、刘采霞、冯征、陈赡、吕氏有人由同自己敌对到和解,比如思摩、松赞、大哥高岷、刘敦行、万士巨、王允达、崔夫人、大姐高畅、二哥待封有人和自己成了生死之交,比如郭待诏、薛礼有人与自己一见之缘却总是不能忘怀,比如纱帽坪的算命老者、孟先生、去监牢里给自己送过两次饭的小媳妇
牧场里的马嘶一下子打断了高峻的思绪,大唐的马。生龙活虎,忠诚而勇往直前,它们柔顺又暴躁,汇集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时,便是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冲垮一切敢于当面列阵之敌。
三年来的敌人呢?高峻一直在拼杀、闯荡,漠北、西域、辽东、剑南、焉耆、龟兹、乙毗咄陆部但在他的印象里,能够称得上敌人的人,却一直是恍恍惚惚少而又少。那么最大的敌人应该是自己,自己的胆怯、懈怠、麻木、放纵而三年来最大的胜利是自己没有倒下。
然后他要再以西州为新起点,带着夫人们、孩子们一步迈入到长安去。
自从接到诏书后,柳玉如就在忙,先去西州的家里收拾,除了必要的有些纪念意义的东西之外,剩下的都让她留下了,因为郭大人、待诏、大嫂柳氏马上就要回来。
就像她往常眉头也不皱一皱、大把撒钱接济村里人一样,这次也引起了谢金莲并不大声的嘀咕,“到长安要迎来送往,难道就不过日子了?!”
但是牧场新村的家,在处置那些家俱用具时,柳玉如却犹豫了。每一件东西和每个人的房间,包括一只茶几、一套被子、那只描金的小算盘都承载着一些难忘的回忆。
最后她说,“除了必须的钱银,什么也不许带走,把窗子关好不要落了尘土进了雨,门锁好,厨房中米面粮油送人、家什不动,院门也锁好了,日常要刘大人和护牧队替我们看着。”
谢金莲再一次嘀咕,这次柳玉如听到了,说,“万一我们在长安混的不舒心,难道不留个退身步?再说,万一我们想回来看看这里了,不要留个地方?总归房子和院子还是我们家的呢!”
还有最大的一块事务便是桑园、蚕事房、织绫场的股份,大股东是李婉清,其他人也各都据股,这个也是不能带走的。
苏殷是有官职的,她西州司马的职位不知怎么,像是被长安忘了似的。而因为有诏命在身,高峻和家中其他人要急着去长安赴任,苏殷一时离不开。
柳玉如对她道,“苏姐姐莫急,封禅用的诗辞绢还未最后完工,我估计就是这个原因罢。我们走后,你且把家里人的各处股份汇拢一下,待你离开时交与高峪二哥代为管理。”
她对苏殷说,“为不使你在西州寂寞,丽蓝留下照顾温汤,再照顾伯父伯母,她就先不要走。等你的公事交代清楚、下来调任时,你与丽蓝一起操办着把西村公事房卖了、钱拿着、温汤交给二哥,然后你们一起去长安找我们,我估计着那时我们已在长安找到住处了。”
丽容对姐姐丽蓝的担心与烦恼心知肚明,如果柳姐姐不发话,那么丽容就算与丽蓝、父母分隔两地也是没的办法。此时一听柳玉如这么说,显然她已经接纳了丽蓝。如此说,自己一家便可同往长安了。
她心花怒放,感觉着柳姐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姐姐,我们不住进高府么?还要有自己的府第?”
柳玉如道,“当然,高府你去过的,哪里搁得下我们这么多的人。再说母亲一定不想住回到那里去的,我们另起宅院!”
柳玉如忙的是家里一摊事,高峻则是外边一摊。主要便是喝酒,郭大人到了,天山牧各大牧场的牧监们都赶过来了,各县的县令也都到了,大家举酒话别,先是动情动色,再是豪放狂饮。
三年来,因为高峻,有许多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明显的是罗得刀,他说要辞去交河县令之职,到长安给高大人接着做管家。
高峻当然不同意,对他说“你去了高白干什么?”
然后就是天山牧护牧队单独与高总牧监饮,鲁小余、苏托儿两口子、许多多、各分队的队长都到齐了,酒桌从高峪的酒店里一直排到了旧村的大街上,整街筒子的护牧队,酒喝到一半便有人呜呜地哭,舍不得啊。
最后是牧场村的乡亲,受过柳夫人接济过的人家都来相送,又是喝酒。
大都督在西州三年,普通人家的日子也都起了显著的变化,房子宽敞了,家里有人做了带品级的官员,有的在蚕、桑及织绫场拥有股份,生孩子的减免税赋。
最后的这场酒喝得最是难解难分,每一位举着酒杯来敬大都督的普通村民都让高峻不能拒绝,他喝到酩酊大醉。
高峪说,“各位,跑的了大都督却跑不了他二哥,有未尽兴的,明天冲我来吧,我兄弟还要上任!”
高峻被人抬回新村的家里去,被家里人灌了醒酒汤躺下大睡,天一亮就不能再耽搁了,一家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穿过柳中牧场往旧村方向来。
原来柴屋的旧址已经找不着了,柳玉如叫停车,望着那个方向出了会儿神,听到骤急的马蹄声由西村方向传来,原来是郭待诏一个人赶来了。
第1010章 真正男子()
郭待诏说,他和父亲不能同时赶来相送,因而等父亲返回之后才赶过来,还好没有来晚。待诏说,“本来夫人柳氏也想来送一送柳玉如她们,但时间紧迫,她又有身孕禁不起颠簸,就没来。”
高峻与郭待诏都不下马,两人边说边行。高峻说,“我已与郭叔叔说过,大哥你得赶紧替换下苏殷这个西州司马的差事,其实这几个月纯粹就是她占了大哥的位子,把她换下来,也好让她早些回长安聚头。”
细想起来,高峻在西州的这些兄弟们,他与郭待诏的感情最好,两人一起出生入死可算知已,比高峻的堂兄弟们也不差。这次分手,两人一个在边关、一个在兵部,能够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少了。
待诏一直送到了赤亭守捉,还是依依不舍。
高峻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哥留步吧!”两人拱手,高峻带着车马继续东行。走出老远,还见到郭待诏驻马站在赤亭守捉的土城下遥望着他们,能看到他的那柄长刀横担在马鞍上,地平线上待诏的身影一动不动,也没有冲这里招手。
樊莺和思晴是骑马的,两人见高峻一步一回头,便劝解道,“要么等苏姐姐回长安时,你再回来接一趟,到时和大哥总有机会一醉方休。”
高峻总算打起马来,边行边道,“世间男儿无数,我独服郭叔叔与待诏大哥。在郭叔叔治下,西州稳定繁荣,但他却从不居功,行事公私分明。他夫人去世后郭叔叔一直独身,可想感情也好得很。而待诏大哥年少有为,义薄云天,用情专一,这才是真正的男子。而我与他们比较起来,真是无地自容!”
崔嫣从车内掀开侧帘,笑着问他道,“峻,你有什么不知足么?是不是收罗我这么多的人感觉对不住姐姐了?可这会儿说什么也晚了,再多说便惹了众怒。”
车内,崔夫人、柳玉如以及车外的思晴一齐笑了起来。
樊莺在马上回身往西遥望,远处连绵的群山如一层淡蓝色的烟雾,翻滚着、起伏着压在地平线上。她也舍不得西州,在它们的后边有座举世第一的高山,高逾九重,那是她与师兄感情的见证。
那年,樊莺辞别了师父、单人独骑从终南山找到西州去时,曾经是满心的期待与向往。三年后回来才知道,原来与那里有关的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的难忘,也包括怪崖横陈、风沙呼啸的白龙滩如果不是与师兄在一起,她可能会受不了今天这样的分别。
她打马上去,靠近高峻,动情地低声对他道,“师兄,我发誓你也答应我,从今以后我们不再分开!”
思晴听到了,对车内道,“大家都听到没有,樊莺发感情呢!”旅途中终于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终南山,此时高审行在院子里开了一片菜圃,正蹲在那里侍弄那些菜。
丁忧,让人回归本真、在远离尘世纷扰的环境里缅怀逝者,想一想时光飞逝,将原本以为会无限期陪伴在一起的亲人们一个个带走。体会放弃、平复伤心与难过。
高审行低着头干活,想到人这一生最难的并不是努力得到,而是泰然面对失去,包括失去功名、失去地位,乃至失去自己的亲人。
三年的时间不短,高审行虽然还在吏部保留着官籍,但他相信黔刺史的位子不会总给他留着了。而三年后他去何方任职,就要看皇帝陛下还记不记得自己在黔州开荒、抗旱的大手笔了。
然后,能够影响自己复出后职位的,还有三年后高府的地位——是没落还是发达,对他影响甚巨。
高峻出任兵部尚书的消息。高审行也得知了,可以预想高府的将来多半要寄托到高峻的身上。有那么一刻,高审行就有些嫉妒这小子的顺风顺水。心说兴许只有自己百年之时,才可能也把他从高位上拉下来丁忧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令高审行哑然失笑,暗道他升的位高权重难道不好吗?自己方才在菜圃边的豁达跑到哪里去了。
他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