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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黔州刺史府里,连高审行都不敢过分拂逆了自己的意思,青若英也禁不起自己半个时辰的发作,但她们凭什么就敢如此的慢待自己,欺自己离了黔州、到了她们的地盘上么?
她一边口干舌燥、一边也犯难如何在无人引领的情况下跑到兴禄坊高府去。但在心里,已把柳玉如这些人不知揪碎了多少段。
但,人就是一个也没有,先前的家丁也不见了。
吕氏猜测他一定是去兴禄坊报信了,说不定无须多久,兴禄坊那些同辈的妯娌们便会赶过来相迎,再热热闹闹地接她去兴禄坊,听说里面还有一位公主!
陪吕氏由黔州赶来的十几名刺史府护卫、两位侍女,一同在门外大街上候着。他们谁也不敢吱声,人人能料想到此时此刻吕夫人的尴尬。
也有人寻思,兵部尚书府的待客之道是什么特色,怎么就敢如此。
府内,柳玉如等人好奇此时的吕氏,悄悄由后宅中穿过花园往前边来。
她们不露面,而是由中厅上到二楼上去,要从夫人崔氏原先的卧室里往外看个究竟。
人们沿着楼梯而上,打开崔夫人的房门,看到里面陈设依旧,但就是人不在了。姐妹几个无暇多想,悄悄推开面街的一扇窗子。
从这里,众人的视线恰可越过尚书府前厅的瓦顶,看到大门内外的情形。
柳玉如想,母亲在去西州前的日子里,也许最多的消遣,也就是天天看着窗外这片不大的地方。而自己与姐妹们忙着练马,这些日子太过地冷落她了。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大街上有不明缘委的人,可能会腹诽兵部尚书府的失礼行为,但一想到母亲,她的心再一次生硬起来。
她们看到管家高白正躲在大门后,身边站着他夫人菊儿、雪莲,三个人不露面,他们的位置从大门之外不论哪个方向都看不到。
而从二楼上看街上的情形,只在高墙上看到露着一顶马车的车篷、和十几名骑在马上的护卫,连他们的马也看不到。
“快看,峻回来了!”思晴说,“这个家丁也该辞退了,连个人也拦不住、事也说不明。”
众人头凑着头、挤在窗内往外看,发现连守门护卫的腰板子也挺了挺,知道高峻已至门前,却不知他要如何处置此事。
不久,她们便看到高白慌慌张张地从大门后跑出去、再跑进来,从府中叫了五名护卫出门。
菊儿则返身绕过了正厅、从后边领了两名仆妇出去。
丽蓝寻思道,“高大人这是闹得哪一出?弄得这么隆重!我们扮了恶人,他却扮起好人来。”
说着,便看到大街上车、马起动,那些黔州来的护卫与吕氏的车子往坊门外而去。
随后,看到高峻牵马入府,马缰交给下人,后边没跟着管家高白、菊儿和雪莲。很快他的身影被前厅的瓦顶遮挡、进到厅中来了。
柳玉如等人连忙鱼贯下楼,在前厅见高峻,纷纷问他道,“是不是领去兴禄坊了??”
高峻哼道,“你们做的好事,再怎么说她也是大人的侧室,不远千里从黔州赶过来,却让你们晾在大街上,被旁人看到该怎么讲纠我们失礼?”
柳玉如辩解道,“谁说是我们失礼呢?我让人领她去兴禄坊她却不肯,非要摆谱儿说先润什么嗓子,难道要急着去兴禄坊、给叔伯婶娘们卖唱么?”
“哼!兴禄坊!我五夫人、二夫人、六夫人住过的地方岂能让她去住,亏你们想得出!再说,谁知她到兴禄坊会说什么不得体的话,丢了大人的颜面谁来担责?”
“不去那里又能去哪里?”有人问。
高峻说,“我让高白带人,把吕夫人送去子午峪了,村子里正有她原来的住处,她要练马,我便给她马。她的安全,我也换上了本府的护卫。她的起居,我也令菊儿、雪莲带了仆妇两名亲自去照顾了,想来这个礼数已十分周到。”
谢金莲道,“糟糕!总算有人去一趟子午峪,你怎么不叫人带些米面油盐、日常所用的给六叔送去?”
高峻道,“这个我已想到了,已吩咐了高白。”
“那你一定没想到怎么探听一下黔州母亲的境况!”谢金莲说,“我和柳姐姐方才还在想这些事情!”
高峻说,“放心吧,菊儿和雪莲难道还套不出她几句话?”
“但黔州来的这么多护卫车马,一下子挤到子午峪去,一是没有地方、二是她与六叔就住隔壁就不怕扰了六叔六婶的清静?”谢金莲问。
高峻说,“果然你想的要比她们远些,黔州来的护卫们,我已让高白就近安顿在城中驿馆里,就不必去子午峪了。”
柳玉如看着高峻,猜不透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怎么就把事情安排得开,而且在她看来,再也没有比这更恰当的法子了。
让吕氏去子午峪,不让她去兴禄坊,那么既不必担心她在兴禄坊有什么不得体的举止,又调开了她身边众人。
再把菊儿和雪莲、永宁坊两名仆妇安排到吕氏的身边,那么吕氏身边就只有黔州带来的两个侍女,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而且有菊儿和雪莲,吕氏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永宁坊。
她心满意足地吩咐,“快些备饭,高大人公事操劳了半日,想是已然饿了,我们一家人弄几样菜、再弄些酒喝,好好给高大人解乏。”
丽容与贴身的丫环故意不与苏殷同行,她们一连去了两次子午谷,都没有看到武才人出太子别宫来练马。
如果像高峻分析的,她摔得不重,那怎么也该出来了。眼下已是八月初十,离着月末还剩下了二十日,难道她不想参与赛马了?
丽容专门去上次武才人坠马之处看了看,土坡上、柔软的茅草之下,沙地上连一点痕迹也看不到了。她重又上马,在武才人的坠马之处把自己的脚从马镫中脱了出来,犹豫着要不要跌下去。
她的丫环惊问,“夫人,你要做什么?”
丽容说,她想再摔一次,看看到底能有多严重。但丫环飞快地跳下马跑过来、拦在丽容的马底下不让,“你疯了,夫人!”
正说着,她们看到常与武才人在一起的杨立贞,孤零零地骑着她的马,出太子别宫来了。
杨立贞说,武才人摔的可厉害了,到现在也下不了地,太子殿下为此不止一次地大发雷霆,连她在内的所有宫人们个个战战兢兢,生怕太子迁怒于谁。
丽容连忙打听,“我武姐姐说什么?找没找大夫看看?”
杨立贞说,太子殿下虽有不快,不过同意武才人的意思,她坠马之事不宜大肆传扬,不然对八月末的马事大赛总有不好的影响,还会影响宫人们练马的趣味。
因而,才人也不怎么吃药,听说只是运用了最古老的按摩之法,豁出时间去康复。不过杨立贞说,武才人立意要参赛的,还不让她耽误练习,她今天就是被才人撵出来的。
丽容问,“那么谁在陪着我武姐姐呢?”
杨立贞就言犹不明地吱唔掩饰,说着话还偶尔干呕,羞涩地解释说,她好像是有了身孕了。
丫环关心地道,“杨姐姐你有了身孕还自己出来,”
杨立贞说不妨事,因为日子还早着呢。然后丫环再问武惟良的下落,丽容接着话就说了自己的意思,“武大人教授才人骑马还是很尽心的,其实谁都知道,那日不比试的话,才人就不会有事的,”
三人就在原来的地方站着说话,而丫环为了体现主子对武才人伤势的关心,就提到了七夫人也想在原地摔一次的事。
丽容止住她不让再说,但杨立贞已然很是吃惊,“夫人,你是千金之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
丽容说,还不是怪我,耽误到武姐姐的族兄也被罢了职,武姐姐受伤之事万一传出去,居然连累到武姐姐也成了不讲亲情的人了!
这次的会面虽然没大收获,但总算知道武才人的伤势真的不重——她不吃药、不请大夫,而且还要参加赛马。
丽容想,至于武惟良复职的事,她总有时间与武姐姐去说一下试试的。
临别,杨立贞对七夫人说,“夫人你不必过分挂念才人,依我看没事的,但你们的心意,我一定会对才人转达,放心就是了。”
她还叮嘱丽容道,“七夫人我想这件事根本不必我过多提醒什么的,才人坠马及疗养之事只可你知我知。”
等下一次双方再见面时,杨立贞便转达说,兵部七夫人的话引起了武才人的深思,她曾与太子言及此事。
太子意识到,自己当时在怒气之下、罢了武惟良所有的官职,确属有些失当。他已收回了成命,不但恢复了武惟良原来的品阶,而且还选他做了幽州盐屯的监丞。
杨立贞悄悄对七夫人丽容说,听说一连升上去了两阶,如今武惟良已是从八品下阶的官员了。
丽容听罢便放了心,至少她不算白拿了武惟良的东西。
她根本也不必担心姓武的不知他因何能够重新履职,往长安城中返回时,丽容的马也觉轻快了。
在南城安化门外、八里村的山道上,树丛后闪出来一人拦在丽容与丫环的马前,此人正是武惟良。
他毕恭毕敬,趁着山道上无人,再托出一件沉甸甸的包裹,
第1047章 如银与竹()
“下官知道,若凭着我那族妹,惟良是再也翻不了身的,惟良知道这都是兵部高大人的威望使然。而七夫人相助之恩,小人唯有倾家以谢,除此再无更好的表示,夫人你万万不可推拒。”
丫环得了丽容的意思,上前接了包裹,那只小小的包裹从外面看普普通通,相比之下它的份量实在是太沉了,丫环入手时好悬没有摔到地上去,连忙仔细地挂在马鞍上。
七夫人不想多停,只是对武惟良道,“只是片语之劳,武大人何须多礼。但武大人举家迁往幽州任职,今后做事可要再仔细一些。”
武惟良连连应承,见后边山道上来了人,便匆匆告辞,身子一闪,隐入道边的树丛中去了。
丽容回府,恰好又是其他姐妹们骑马未回,她与丫环匆匆进了后宅自己的内室,主仆两人关门打开这只包裹来看,一下子惊呆了。
外边的包裹皮再平常不过,挂在马鞍子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但里面三层五层地裹了六锭赤足的金锭子,每一只金锭说不上是五两还是八两,另外还有一只细细的金质手镯。
此时阳光已绕过了窗子,屋子里虽不亮堂,但这些东西依旧金光闪闪的。
“哇!他真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小丫环说。
丽容低声喝斥她道,“你给我小声点!幽州盐屯官私合营,没有油水他肯这样?再说,兵部尚书府的话是白给他说的么?”
她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硬了,便拿了那只细金手镯,塞给贴身的丫环道,“记着,别在府里戴啊。”
丫环欣喜之至,接了手镯放入贴身的衣服里,一位县里的捕快,辛苦一年所得才值七两二钱银子。“夫、夫人,但我要回家里一趟,很快就回来。”
看七夫人点头,丫环匆匆地出去了。
丽容决定,这些日子她不再到翠微宫、子午谷方向去,不然她担心,每次总与家中的姐妹们分头行事,会引起这些人的奇怪。
雪莲从子午峪回来一次,一进府先跑到厨房里抓嘴吃,像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似的。
她与府中的夫人们说,“这些日子陪着吕夫人,肚子里素得可以了!”
六叔高慎行夫妇在子午峪丁忧,不可能每天山珍海味,连荤腥都不宜见,那吕氏去后的伙食也就可想而知了,她曾数次在私下里表示过不满。
众人听了嘻嘻地笑,谢金莲说,“雪莲,下一次你想着,把菊儿也换回来改改口味。”
“吕夫人一面吃素,一面还要每天到子午谷去练马,当真是十分的辛苦,连肉膘也掉了不少呢!”雪莲对柳玉如回禀道。
子午谷外,吕氏与她的两名侍女在练马时遇见了杨立贞,吕氏先对她这位昔日的丫环居然安然无恙感到了意外,再对她身上的打扮感到惊奇,因为她从中看出了杨立贞身份上的变化。
继而对她进入了翠微宫太子别宫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对几月前的主仆,此时的见面就有了些戏剧性。杨立贞也惊讶于吕氏身份的逆转,因为她现在已是黔州刺史高审行的侧室了。
当发现杨立贞时而干呕着害口时,吕氏贴心地对她道,“妹妹!谁能想到你我主仆各自会有这般惹人羡慕的际遇呢!不如等我们赛过马后同回黔州刺史府。”
杨立贞心中有些反感对方所说的“主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