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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要养三年,然后活捉出来、投入酒里,令其呕空肚腹,酒则变成了赤红色,粘稠似油。箭尖只须在里面蘸上一下,那么不论射中了谁、谁的伤口就永远不会再愈合了。
铁瓮城离凤头城很远,唐军在凤头城迅速筹集羊只的事情,金焕铭一开始不知道,不过,龙兴牧场这两天不断有护牧队在城外运动,这引起了金焕铭的注意。
眼下刚刚下过一场雪,山坡上的草都被雪盖着,金焕铭判断,龙兴牧场绝对不是出来放牧的。
这里是铁瓮城的地盘,金焕铭不去苏南城、木底城惹事,那是考虑了盖苏文息事宁人的态度。
但对方跑到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来骚扰,金焕铭总得嗑嗽两声。
他拿刀、挎弓、带了一千马兵迎上去,护牧队在两边距着一箭地的时候立刻遁去了。
金焕铭在马上自夸道,“总算这些犊子们知道金某的箭有多么厉害!”
但金焕铭仍然不敢大意,铁瓮城处于平壤城东北方向九十里,原来只算是高丽腹地的一座中镇。但随着苏南、木底两城重新被亲唐的汉桂娄部所占据,这里的战略地位无形中升高了。
铁瓮城与西边的安州城不同、不直接与凤头城的唐军对峙,但却是拱卫平壤城东部的重要屏障。
为将者不能审时度势,便是庸材!龙兴护牧队初建,也没经过实战磨炼,但这不代表金焕铭没听说过大唐护牧队的威名。
金焕铭命令:铁瓮城中加紧防备,尤其是夜间城头要加巡逻班次,深沟高垒。另外,他对城外的乡村进行清野,所有人都迁到铁瓮城里来,粮食一粒不许剩!尤其是羊!
城外的百姓们在强制之下纷纷推车挑担、弃祖居入城。
城外的山村本就人不多,这下让金焕铭迁了个干干净净,应该万无一失了。护牧队你去穷逛吧,一天逛上三、五趟关我屁事!但城中一粒粮、一只羊你们也得不去!
金焕铭连城也不须出了。
随后,他也得知了凤头城牧场屯羊的消息,两下一联系,金焕铭隐约觉得,自己的防务已经走在了安州城的前面了。他想,也许不出两天,平壤城方面也就该有人来传达盖苏文大帅的命令了。
但金焕铭在铁瓮城左等、平壤方面没人来,右等,还不到。
金焕铭暗笑,盖苏文你也就是玩些阴谋、搞窝里斗拿手!瞧瞧你与唐军的历次交手,哪一次像本将这样占过便宜!
在鲁小余筹羊之事进行到第三天时,安州城高岗子上的探子便察觉了,这不正常,他们火速派人飞报平壤城。
盖苏文急令再探,第五天过后,凤头城的羊不再增多,总数大约有一万只出头。
他不敢大意,猜测唐军冬季屯羊的用意。
按着上一次的经验,盖苏文以为这些羊充其量只能满足万人以内、规模中下等的军事行动——唐军要干什么呢?人刚刚撤走又卷土重来?
不应该啊。
“派人乔装过江,给我去打探!”手下领命而去。
但去的人过了清川江,一个也没回来,但安州城哨位上传信:凤头城北的密林中的伏兵驻扎!目测烟尘,过不去一万人。
盖苏文有心立刻往清川江沿线增兵,但又担心这样一来,便会给唐军留下什么口实。
思虑一番,盖苏文拨劲军两万,在安州城后四十里的虎田镇潜伏,一旦唐军真要过江,那么他这两万援军顷刻间即到。
唯一让盖苏文有些牵挂的,便是唐军撤兵前、铁瓮城守将金焕铭射的那一箭。
金焕铭用毒的事盖苏文是知道的,如果唐将后来箭伤不治的话“来人,速去铁瓮城,看看那里的防务,让金焕铭不要大意了!但对苏南、木底城方面不可招惹,我们以静制动!”
传令人不敢怠慢,马上带着二十名军士启程前往铁瓮城。
路上崇山峻岭,山道陡峻,他们走的口干舌燥,半路上总算碰到个村子、想进去讨口水喝,但进去一看,家家户户人去屋空。
别说水了,水缸都让人砸破了。
令使带人出村,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九十里山路拉直了得有一百九十里,再遇一处山村,居然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二十几人走得无精打采,有手下指着不远的一处山坳里喊道,“大人,那是羊!有人放羊,我们何不去问问!”
于是有人隔着山梁冲牧羊人喊,“嘿——哎!你把那两只羊给我赶过来,大人有话问你。”
那人是个不足三十岁的小伙子,当地人打扮,不听喊还走得慢腾腾的。听到这边有人喊,这家伙不但不停步,反而挥着鞭子、赶着羊狂奔起来。
走了半日总算碰到个人毛,谁都不想放过,而且对方的表现也太可疑。令使带着手下紧追不舍。
一个军士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道,“总共只有两只羊,犯得上我们二十个人追吗?”他想放弃。
但令使说,“此事不简单!你们想想看,各处的村子人都跑光了,他是从哪儿来的?再说,谁家壮力跑出来放羊只放两只?他见我们官差跑什么?给我追!”
两边距离越来越近,但前边赶的不是山羊,而是两只绵羊,那人连呦喝、再挥鞭子猛抽,可两只老绵羊狂奔了半晌,最后一道陡坡爬的太吃力!
军士喊道,“你就别跑了,大人只是问你几句话。”
那人听了将鞭子一扔、两只羊也不要,飞快地爬过山梁,跑了。
第1069章 真真假假()
今天是十一月初六了,离着启程赶赴长安还有八天时间。但牧监鲁小余丝毫没让人看出他心中的焦虑来。
就这么按着高总牧监的密示施行起来,事情的发展居然没出辙,都在总牧监预料之中。对此鲁小余早就不感到惊讶了。
与盖苏文大打、小打的总也有几次了,盖苏文硬是拿不到便宜。
贞观十八年那一战,盖苏文举倾国之力同十五万唐军大打一场,然后鸭渌水那边的地盘全都搞丢了。
一年前再打,清川江那边地盘也搞丢了。
今年唐军用区区四万人小打小闹地来一场,从四月至九月,高丽的农时全耽误了。总牧监说得对,盖苏文此时最怕的不是天、不是地、不是凤头城的两千唐军,也不是龙兴牧场,而是饿。
他要敢再惹事情,明年、后年他和他的手下吃什么!因而,鲁小余的心里就更有了些底气——只要不逼急了盖苏文,他尽可按总牧监的路子随便玩。
他问跑回来的“牧羊人”,“你把信送到了?”
小伙子嘿嘿笑着道,“鲁大人你是神算,怎么不早不晚就知道这两天、那个地方有平壤城去铁瓮城的令差经过!”
“这算什么?此时盖苏文心里想什么,也大致瞒不过本监!”
鲁小余说,“高成相已经借着铁瓮城坚壁清村的机会混进铁瓮城去了,再送信,估计不会像这次轻松就由本牧监亲跑一趟!”
平壤城,盖苏文见到匆匆赶回来的令使,再看到他递过来的密信,脸色当时就变了。
这是唐军给铁瓮城的密信,为着把握起见,信中绝无只言片语、提到是要送给谁的,但是里头仍有些蛛丝马迹可遁。
比如,信中提了一句“城上一箭射得好,盖苏文不会再怀疑什么了汝万勿担心思摩将军,将军马上功夫了得,戏演得不错,似真中箭一般,唐军多人均骗过了”
盖苏文很清楚思摩是谁,他便是大唐兵部尚书的舅子、四夫人的亲大哥。他若中箭的话,怎么唐军声都不吱、头都不回地走了?
信上说,时入严冬,大军不便再有什么大的行动,但仍备兵一万,严阵以待,以助将军踏实按既定方略行事。如大事可成,那么苏南、木底在明,铁瓮城在暗,三地互成犄角,将来一旦平壤乍刺,东北方向必可出一支奇兵,直捣平壤城下。
“但汝坚壁清村施行的如何?对外可说防范大唐,实可收隔绝平壤——铁瓮城信使勾联之效,下一步,汝可按步培植亲信,以待时机”
盖苏文按捺住内心的无比惊骇,面无表情地吩咐信使和几名亲信留下,其他人退出。
他问信使,“如何得了此信?”
信使道,“我们走了半日,得了两只羊,本欲烤了吃饱了再赴铁瓮城。但宰羊时,发现在羊尾下系着此信,人却逃了。”
“大莫离支果然有预料,派人过去看看,不然几乎就让他们勾联上了!”一名亲信道。
“哼!依我看,他们早联络上了!不过这倒提醒了我,铁瓮城方向确属平壤软肋,想不到唐军撤军了还在我后院点火!不过法子确是高明!”
有手下道,“莫离支不要长他人威风,铁瓮城再能,区区一两千人,如何攻得破平壤城,金焕铭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盖苏文道,“你哪知其中紧要!铁瓮城这点兵力的确不多,但是,有朝一日我们倾尽全力、在西线抵挡唐军时,让他们背后戳上一下子,必收扰我军心之效,这是攻敌之必救的微妙。”
“莫离支说的是,万一西边有战事,我们全部的精力必然都盯在了安州城一线。被他们沿着东面的山沟遣进来一支人马,便是平壤城的心腹大患了!”
“莫离支,请你给我一支人马,我保证在三天之内取回铁瓮城!提金焕铭贼子的人头来见你!”
“不,只凭这封无头无尾的信便捉杀铁瓮城守将,不明真相的人会如何想?会不会与我离心离德?恐怕到时候唐军的收获会更大了。”
“莫离支,那该怎么办?”
“我们不宜大张声势,那会打草惊蛇,也显不出我们有多高明!就在铁瓮城与清川江上游派出数支潜伏搜寻小队,各带干粮、饮水——坚壁清村,他想得够美!”
盖苏文说,铁瓮城如真有反意,那么他们收不到江北的信,一定会派人与唐军联络,搜寻小队即便放过一只鸟,也不能放铁瓮城的信使过去。
“莫离支的意思是一旦有了确凿证据,再收拾金焕铭不迟?”
“哼,家丑不可外扬,我岂会让人看了笑话!”盖苏文又安排了几句,示意人们退下。
由于平壤城安排迅速,六七支潜伏搜寻小队两天后便有斩获。
先有一支小队在山道上发现了由铁瓮城方向驰来的一骑,普通人打扮,但他们示意他停下待查时,这人拨马便跑。
山道崎岖难行,但此人骑术精湛,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百姓,而且这里越喊、他跑得越快。
那匹马蹿蹦跳跃,数尺高下的乱岗一跃而过,而那人像粘在马背上一样。
后边四五人一边追,一边高声呼叫,以期引起另外小队的注意。很快,又有两支小队从当面山林中冒出来、拦住那人的去路,有个人迎面便是一刀挥斩过去。
那人手中没有兵器,但灵巧地在马背上一伏身子躲过这一刀,于两队夹击的空隙之中穿出去了。
但他身上斜背的一只包裹却一下子散开来、落在山道上。
他急于逃命,根本未曾察觉,也不能回铁瓮城方向,而是头也不回地、往清川江对面龙兴牧场方面驰去了。
众人拾了包裹,里面除了干粮和水袋,还有一封密信
信中内容大致说:前番信中所议,不知贵军以为如何,城内兵两千、四乡壮丁新入城中六百,稍加训练即可。日后如奇袭平壤,这些人足够用期待与马部郎中长孙将军一晤,以切搓射技
“目前看,当务之急,便是切断铁瓮城与清川江对面唐军的联络,”
盖苏文已听说,大唐兵部中新增了马部衙门,难道马部的这位姓长孙的官员也到了前线?他寻思着道,“唐营方面大概已得知他们的伎俩被我们识破,但金焕铭可能还不知道。”
如果令两边再勾联上,那么事情就彻底挑明了。不过盖苏文不大担心唐营,他认为,这样下三滥的手法败露之后,唐军一时间多半不会恼羞成怒。
但若惊动了金焕铭,金焕铭就该跳起来了。盖苏文担心的是,一旦与铁瓮城火拼,损失的便是高丽的整体防卫力量。
“莫离支,事不宜迟,我们怎么行事才能捉得住这个反贼?!”
“哼,给金焕铭来两道菜,逃得了这个、也让他逃不了那个!”盖苏文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拖廷一时,便有一时的变数。他匆匆吩咐下去,要马上对铁瓮城动手。
十一月初九日,高成相已经混到铁瓮城几天了。
他用自己的大铁枪当扁担,担着一卷儿铺盖、半袋粮食,拉着两只山羊,与络绎不绝的入城百姓进了铁瓮城。
鲁牧监说,事想万全、总有纰漏,但高总牧监的命令是铁打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