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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一听,便严肃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不也刚刚得知!若非谢金莲与我报上月的帐,她们还有一件大事我却无从知道!”
“这几个败家娘们还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们?!”
“丽蓝、丽容到子午谷皇家行苑的南山顶低价买了一百七十亩地,但大钱却一文未花,”高峻只听了半截儿,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想不到圈地之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她们这纯粹是借助了尚书令的权势才能做成的,还一文钱不花!只是自己眼下势头正旺、或是时间尚短、没有人弹劾。
但此事只要露出来,不知比输十几万钱严重多少倍了。
高峻有感觉,邓州划两州的奏章递上去后马上获准施行,事隔几天程刺史便被陛下赶去了崖州,这两件事绝对有联系。
皇帝也许近期将李泰疏忽了,但从苏勖的话语里,他能够感受到皇帝对李泰的喜爱。
而自己维护顺阳王李泰的本意虽然隐晦,想是已被陛下察知了。
但程刺史的下场绝不止这一个原因,如是的话,皇帝何不在划分邓州的同时就提出?
看来,自己在奏章中暗示的大臣圈地一事,陛下有八成多、估计也琢磨到了!
想来皇帝也像有什么顾虑,因而只拿个程刺史下手,却并不想此时挑明。
柳玉如说,“你还不快躺下,想着凉?再说只是不睡觉能顶用?我若与她们过分了,恐怕会有人说我一向与丽容不合、是我小题大做,”
高峻沉默不语。
柳玉如还想说一说——谢金莲在府上办家宴、款待那些交往并不密切的京官夫人之事。但随后想,这件事只是她们被动接洽,不是主动招宴。
而且只要一讲出来、便伤众了,遂叹了口气道,“我可不做这个恶人,要说你明天说说吧。”
此时,高峻就不觉得柳玉如说西州比长安好是矫情了。
他一向认为家中祥和平静,大可以放心,谁知两人只去了泉州一趟,便有了这些事!
一夜无话,但高峻却未合眼,早上起来往饭桌前坐下时,家中众人都看到他神色不大好看,这可是许久不曾有过的事情。
谢金莲、丽容、丽蓝不时拿眼的余光瞟高峻和柳玉如,不知柳玉如夜里吹了什么风。
高峻一言不发,吃饭。
他看出柳玉如居然也紧张了,如果此时发作,那么众人一定会认为是她添油加醋了。
他嘿嘿一笑,丽蓝居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尚书令对柳玉如道,“夫人,这几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柳玉如当时便高兴起来,说明他察觉了,于是说道,“明天将那份地契退回给中书舍人王大人,这种便宜算便宜么?再说我们家也不缺这些。”
涉事人暗暗舒了口气,高峻问,“还有没有了?”
柳玉如道,“我早说过不许掺和不雅游戏,可谢金莲偏偏不听,趁我不在家,带姐妹们去赌狗!但怎么罚她我就不管了。”
丽容也舒了口气,因为当时是她撺掇着谢金莲去的,而且也没说赌的那么大。她偷偷看谢金莲,不知她怎么讲。
高峻看谢金莲,谢金莲一副甘愿受罚的姿态,“是我不好,带老七、老九去的,只求柳姐姐轻点罚。”
高峻道,“谢金莲,幸亏你没带坏了老九,不然让你做老九。”
他只说了这么多,那便是同意了柳玉如的处置。
第1082章 万箭之刑()
正如皇帝曾对太子李治所说的,高峻到兵部后,除了因为新增马部衙门、而将长孙润选拔上来,而对原班人马几乎未动。
这些人对兵部业务熟悉,他不能因为这些人曾在李士勣手底下干过,便换掉。当然换两个郎中也不算什么——谁新官上任不用几个得心应手的?
这样的做法,几乎也算官场上不成文的规则,只要做的不过分,没有人说闲话。但高峻恰恰一个未动。
动的两个人——一个李士勣,谁都不认为是高峻的原因。另一个崔元礼,也不是高峻的主意,而且是升了一阶去夏州、专为李士勣腾地方的。
这让兵部的原班官员很快放下了心头的疑虑、拿起精神来做事,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而李士勣也看出来了,有些猫腻他也只能放到辽州去耍。
除了长孙润以外,其实高峻在兵部也有些动作,但不明显。原来,职方部在郎中之下有令史四人,他增加了一人。
这个令史手下管理着四十人,专司“飞信”。
这些人日常负责饲养、训练飞鸽,人也不与职方部在一起,而是在长安对面、渭水河西岸的深山里。
那是一座隐蔽于丛林中的大院子,里面分布着成排的鸽笼,分类养着“中途”、“中长途”、“长途”三类信鸽。
平时,令史手下这四十人有一半饲喂鸽子、兼收信。另一半二十人则专司训练,而且成效不小。
此时,大唐日常传递的公函乃至军情,因其量大、只能由驿马完成。
但高峻有时仍嫌慢了,特别紧要的军情其实也不须要写多少字,关键在于时限!而飞鸽传信恰恰满足了这一点。
这件事便是长孙润替他悄悄张罗起来的,因而皇帝、太子、司空长孙无忌知道有这么个部门,虽然级别不高,但只对知情的这几个人负责。
李士勣等人当然不知道。
这几个人先是得知了铁瓮城守将金焕铭登陆登州一事,而且几乎一致同意思晴的想法:让夏州那些刚刚成了家的、三千名曾随思摩出征高丽的颉利骑兵再到长安来一趟。
带弓箭来!
不件事绝不是夏州刺史思晴的私仇,其象征意义重大!
因而更不能悄无声息。虽然到时候皇帝和太子不一定出席,但一定要晓谕长安百姓和众官,在京的外方使节也要通知到。
而且皇帝还想到,此事应下诏到周边各国,少来繁文缛节,就简简单单的告诉他们一件事情:
在唐军班师之际,躲在城后施放冷箭、伤了颉利部首领、大唐兵部尚书思摩将军的、高丽的、卑鄙的、铁瓮城守将金焕铭,已被大唐龙兴牧场如期抓捕归案,于某月某日正法。
“就这么写,到时盖苏文那里也送一份,我看他敢乍刺。”皇帝神采奕奕地拍板道。
这是一种霸气,凛然不可侵犯!
你偷伤了我将一箭,我大唐的兵部尚书一句话掷地有声,便有人敢到你地盘上、隔着你的城捆了你来,明出大迈地在长安还你一万箭!
不要以为我撤军了,严冬将至、不敢再与你纠缠,那是因为唐军只为正义而战!捉你一个区区小将根本不用兴师动众,几个放马的牧子足够了!
皇帝意犹未尽,暗示太子不可过早公布此事,但无疑,他也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了。
另一封飞鸽传书来自于薛礼将军,他走时便携带了两只长途飞鸽,十一月十九日,鸽子飞回一只。
飞信部令史接了信,一步迈过渭水河飞报尚书令。
薛礼十二日离了营州,十五日到达饶乐都督府,情况当天便已明了。
室韦部使者八月来过长安,返回后,室韦部大首领莫贺弗得知这么个情况,气火攻心,只过了半个月便故去了!他今年八十二!
莫贺弗本意是,借自己有生之年使本部并入大唐,那么,将来他即便将室韦部交到儿子的手上也就无忧了。
这件事说多么严峻就有多么严峻,幸好莫贺弗的儿子——莫贺兰荣已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他今年也六十出头。
莫贺兰荣深知父亲一向的大政方向,即使大唐不接纳室韦,室韦部也不好轻易发难啊。
但这口气就是不好出,料理好莫贺弗的后事,莫贺兰荣也病倒了。松漠都督府大都督窿哥过境看望,这才得知了此事。
只是这些边远部族的行事方式,还是需要进一步改善,窟哥回来之后,不说写封信往长安帮着问一问,干脆集兵五千、在本部边境“狞猎”!
等饶乐都督府大都督——可度者传信长安后,窟哥打了几只狍子,心满意足的散兵、让他们各归本部了——原来他是让别人替他写。
也难怪,营州只传过来一次军情,就再也没有下文。
但如果没有尚书令多想了一层,恐怕这个仗打与不打先放在其次,但是幽州、营州、辽州方面肯定会陈兵待命,局势往哪边发展就有些复杂了。
现在想想,勒死马洇都便宜他了。
薛礼带这几个人前去,本身便表达了长安的态度,一个从三品的左千牛大将军,乃是皇帝禁卫中重要的人物,他的几乎只身到来,让所有人都意外而且心放下了。
薛礼说他暂且不能回长安,眼下每天与室韦部大小首领在一起喝酒打猎。他要等到长安有回复后再启程,以示诚意。
于是长安这里又是一痛忙活:先是飞信过去简要表明长安的态度,对莫贺弗离世表示遗憾,并简要说误会起因于有司纰漏,但大唐皇帝已见到了冰玉潜龙樽,倒不是看重这件东西,而是从这件东西、看到了室韦部归唐的诚意。
但马洇一事则不提了,太丢人。
随后,正式的诏令便下达了,大唐使节动身。
长安正式接纳室韦部为山北都督府,以莫贺兰荣为大都督,南、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怛室韦、大室韦首领,各领刺史之职。
而已故室韦大首领莫贺弗,封为太极县男,赐姓李。
而人家窟哥只是打打猎,也谈不上追究了,由薛礼将军视情况、在合适的时候教教他写信。
如此,在契丹之北,居于俱轮泊,望建河,那河,啜河,黑水一带广阔土地上的室韦部族,终于与大唐有了直接的联系。
以渔猎为主,捕食貂、獐、狍、鹿,凿冰取鱼,冬天穴居的半原始部族,终于与大唐有了直接的联系。
而其土地广狭多少,连职方部一时也说不清有几千里。
李士勣同样说不清楚,这件事的处置过程,到底、又将他在皇帝心幕中摆到了什么位置。
现在回想想,自己有意迟递的松漠军情,简直有些弄巧成拙了。
而他有意在事起初期便隐晦表达的、可以再次提兵北上的暗示,不但未替自己增色,反而成了缺少见识、只知干戈的武夫的注解。
他希望那些大臣们最好忘掉这些小片断。
十一月十九日这天,辽州都督李志恩的私信送到了兵部侍郎的手上,李志恩向他报告说,至今未见到龙兴牧场的人过境,他们只在鸭渌水的江边露了下头。
但李士勣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封信的内涵,便又得知了另一件大事。
十一月十九日这天晚上,居于夏州、均已成家的三千颉利骑兵也到了。接到公主思晴派出的飞马传信后,这些人几乎是风驰电挚地赶到了长安。
他们在夏州幸福之余,偶尔便会想起首领思摩,唯有这件事令他们暗自不安。
其实有些人当时便不大相信兵部尚书所说的话,因为这太不可能了。
此时,这三千人扎在子午峪这座山村边上,去祭拜了大首领和申国公,并选出代表、去村子里看望了兵部尚书、总牧监、丝路督监、尚书令高峻的六叔——太祝高慎行,然后静候消息。
晚上,中书令褚大人、高峻与四夫人思晴,便代表长安到了子午峪。
尚书令从谢金莲那里拨了一大笔钱,就在野外搭灶垒厨、聘了厨子,要置办一场接风素宴。
三千人的素宴!
是素宴。有酒。但高峻总算不知道谢金莲的手里有多少钱了!
这个昔日在牧场村、曾经偷偷为女儿甜甜在床底下藏钱的女子,拨出这笔钱时连眼都不眨一眨、手都不抖,真有大家风范。
没有桌子,以颉利部每一座大帐篷中的三十人为一“桌”,一面山坡也排得插针不进。
公主思晴能够有这样的安排,那也不须再怀疑什么了,这些人坚信,至多再有三日,那个该死的铁瓮城高丽将官、便会现身在他们的面前。
开宴前,中书令先宣读了皇帝的两份诏书。
一份是绝高丽朝贡诏:“高丽馀烬,谓能悔祸”
高丽某人,口说能幡然悔悟,因而大唐几次出兵半道而停,意在全其巢穴啊!
但某人凶顽成性,殊未洗心革面,前后上表所说的,竟与所行全然不符,此国每每心存侥幸,诈诡无信。
朕每次令其莫扰新罗,某人嘴里说着从命,但一转眼便侵凌不止,竟与此次暗箭伤人如出一辙。
积其奸恶祸心,连天也弃之,还谈什么收留!自今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