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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每次令其莫扰新罗,某人嘴里说着从命,但一转眼便侵凌不止,竟与此次暗箭伤人如出一辙。
积其奸恶祸心,连天也弃之,还谈什么收留!自今往后,少给朕送那些零零碎碎的朝贡,连美女朕也不稀罕!
一份是册颉利李思摩为可汗诏:“颉利部众,代居沙漠”
颉利部众世居北漠,自贞观朝以来,连穿戴都渐渐趋同于内地,而北方元戎异族才敢口出不逊,颉利部便替朕铲灭了!
已故大首领思摩,出讨高丽不幸殉国,朕痛失忠贞明智之材,无以寄托思念之情。追赠怀化郡王、颉利部乙弥泥孰可汗,赐姓李。
理国以赤正少骗为要义,而御下以信义为根本。
我们痛失思摩,唯有勤勉政务,远离邪佞之人、亲近正直之士,不纵容骄奢、不趋从贪暴,兢兢业业、御外而安内,共同为社稷出力!
所有人的第一杯酒祭给了申国公,第二杯酒祭给了思摩及所有阵亡将士。第三杯酒,所有人一饮而尽。
贞观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长安城门刚刚开启。
大唐龙兴牧场五名年轻的护牧队员,押解着面如死灰的铁瓮城守将金焕铭,由春明门飞驰而入,后边是马部郎中长孙润和他的护从。
长安百姓们早就接到了消息,蜂拥至春明门内大街两侧观看。
兵部五个衙门之一的“驾部”员外郎,早就候在春明门内,亲自引着远道凯旋的龙兴牧场护牧队员们,沿着大街前往尚书省。
沿街,胜业坊的老少坊民、东市的商贩、崇仁坊乐器店的伙计、平康坊三曲的艺妓,以及务本坊的王孙、兴道坊的国公夫人、丫环、仆人们也不分身份尊卑地挤在一处,就想亲眼见证一下这次的盛举。
人人都知道被由高丽长途押来的是谁,只因尚书令高峻的一句话,此人便被龙兴牧场从铁瓮城捕到长安来了。
当时的兵部尚书说的是十一月二十三日,有人曾以为不可能,但龙兴牧场提前两日便办到了。
人们还未看真切,马队已一驰而过,于是不少人再马不停蹄地赶着去子午峪,官府已通报过了,行刑是在那里。
金焕铭被直接押至了刑部大堂,刑部尚书刘德威就在上边端坐。
他是今天堂上、堂下品阶最高的官员,但被告知不必亲自审讯,一是此案早就有了定论,二是金焕铭不够资格。
刘大人在这里,完全是给龙兴牧场五名护牧队一个面子。
主审的只是刑部下边、某部衙门里的一位小主事,从九品上阶,他被安排来做这件事,也真够寒碜金焕铭的。
他的职责是在有大赦的时候,负责召集刑部大狱中的人犯们、到阙下听宣。没有大赦时,负责管理战俘薄册,给他们分派口粮、医药。今天是头一次坐在这里审人。
“你可是高丽国铁瓮城守将金焕铭?”主审问。
金焕铭无言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在铁瓮城头放过一支毒箭?”
金焕铭终于挺了挺胸脯子,“是本将,在高丽国,能施此毒箭的,只有本将。本将被你们捉来没什么好说的,只想见一见你们的尚书令,只想看一看他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主审回答他的,只是鼻子里的轻轻一哼,“你也配。”
金焕铭颓然低头,不再说话,让几个赶牲口的捉到这里来,啥也别提了。
只听主审说道,“立押铁瓮城人犯金焕铭、赶赴子午峪思摩将军墓前,行‘万箭之刑’!”
金焕铭倒吸一口冷气,嗫嚅着问,“什么是万箭之刑?”
主事说,“到了子午峪,你什么都会知道。”
第1083章 不敢显摆()
金焕铭被押去子午峪时,尚书令和四夫人思晴是在卫国公李靖的府上。
国公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大好,尚书令到府时,李靖很高兴,因为高峻有些日子没来了。
李靖也听说了金焕铭到长安的事,一座边远的牧场,连一个月的期限都没到,便干净利落地完成此事,李靖也不掩饰他的好奇。
“不知龙兴牧场伤亡几何?”国公问。
尚书令道,“只听说在押解金焕铭至鸭渌水时,有一位小护牧队在肩头上受了一刀,不过已无大碍了。”
高峻与卫国公简单说了一下此次捉拿金焕铭的策略和手法,李靖连连点头说,“如果对敌方内部矛盾没有透彻理解,成就此事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这便是知已知彼的紧要!不过,龙兴护牧队的表现可圈可点。”
“国公,成就此事,其实多亏了六军境,书上讲反间之法,必须敌内部有隙、方能施行。盖苏文除了他自已嫡系,对其他部众一向不大信任。”
卫国公不住点头,“但盖苏文总有醒悟过来的一天,眼下已然入冬,尚书令有没有预案、提防其恼羞成怒?盛冬举兵,于我不利呀。”
“呵呵国公,我有预案,但料想他不会的。盛冬举兵于我是有不利,但于他,一年四季岂会有利?”
“原因何在呢?”李靖问。
“此人极为要面子,十九年讨伐高丽时,陛下用纥干承基那么羞辱盖苏文,他都没敢动一动。除了慑于大唐军力,高丽遣奸之举,也实在是件不大光彩的事。”
“而此次,恐怕到现在他还在认为金焕铭是奸细,已发展到平壤城和铁瓮城大动干戈的地步。即便以后他意识到错了,这么丢人的事又怎么好大肆往外宣扬?再说他也不亏了,借此机会大行排除异已之事,而且大功告成。”
李靖道,“尚书令借势之法堪称精妙,且不是简单的‘借’了!你先用一群羊来造势,又用反间法去因势,果然令人防不胜防!”
高峻道,“国公你这就是过奖了,要说到‘势’,有什么‘势’能抵得过大唐国运之盛、兵威之强?因而何为本、何为末,晚辈还是分得清楚的。”
思晴今天没有到子午峪去。
高峻说过,金焕铭羁押归案、行刑,并不是思摩一个人的私仇,但思晴去了子午峪,便会加深人们的这种印象。
皇帝在颁给各国的绝高丽朝贡诏里说得清楚,高丽心存侥幸,诈诡无信。大唐千里缉凶、拿到长安来处决,昭示的,是大唐旗帜鲜明的态度。
不过她听说,今天为了金焕铭之事,朝中专门罢朝一日,长安城万人空巷、能动的人,好多都拥去子午峪了。
各国的使臣们、朝中的大臣们去的也有不少,而且只要有兴趣,谁都可以射金焕铭一箭。
想不到金焕铭向来是拿毒箭去射别人,而且携技自狂,到头来一下子被射这么多箭,也够窝囊的了,更窝囊的是,被人从自己的防城中捉到这里射死。
两人在卫国公府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再留下去,李靖就该留饭了,于是起身告辞、回永宁坊来。
丽容、丽蓝上午去了中书舍人王前明的府上,将行苑南山的地契退给了王大人。回来时,身边也没有外人,丽容表示了对柳玉如的不满:
“姐姐,她一定是不想看我们有些成就、抢了她的宠,又在峻那里吹过什么风。难道我们置办些家业、地产也有错?真是大惊小怪!”
又说谢金莲,“我看谢金莲就是让柳姐姐降伏住了,替柳姐姐顶缸、出头、打小报告,什么事都干。自己都生了儿子了,还怕她什么?!”
丽蓝心里认为柳玉如不是妹妹说的那样,她跋扈是有一点点跋扈,但平时对姐妹们也算宽容,而且她只是谨慎罢了。
“丽容,依我看,这次的事她并未如何如何,看起来她也紧张,怕我们吃了委屈”
“哼,那是她担心自己罢了,怕峻发作起来,别人怀疑到她头上。不过我是看出来了,越怕越被她揉搓,到最后就成了谢金莲那个熊样子哼!等我也有了儿子”
路上,她们遇到不少由子午峪返城的人,有上次到永宁坊串门的官眷见了她们,立刻停车与二人打招呼,“七夫人、九夫人,难道你们没去看热闹?”
丽容不以为然地道,“不过射个人,有什么好看的,当初在白杨河,我和尚书令去轮台县,大晚上的在树上,摸着黑就”
对方掩嘴而笑,“七夫人,就什么?”
丽容嗔道,“夫人,你想什么了!那时我在树上睡觉,他便在树下不远指挥一场大战,射死的人更多!”
对方连忙解释道,“哦!那便是我想到别的上面去了!果然是尚书令府上的夫人,见的大场面就是比我们多!”
对方还谈到了上午在子午峪的盛况,金焕铭被绑在思摩将军墓前约十五步远,先有长安的十几个官员上去射他,然后是外国使臣也有十几个上手的。
她说,“期间有件事已经传为笑柄了,福王李元婴从福州到长安来了,他也去子午峪了。”
“如何?”丽容和丽蓝问。
“七夫人你知道,此时那个金焕铭身上已中了十多箭了,仍然在那里挺着胸脯子,眼睛还能眨。福王殿下上去,先在十五步上射了一箭,箭掉到金焕铭的脚前,没射中。再往前走到十步远,这一箭还是没射中,第三箭时福王都走到七步远了,他居然还是没射中!王爷脸臊得像红布似的!”
最后是颉利部的三千骑兵上去,每上去一人,便高声对金焕铭说,“我是代颉利部可汗、兵部尚书、思摩大首领还你这一箭!”
而他们的射技本就不错,在这样的距离上就更不必多说了。
前头的人故意不射金焕铭的要害,直到几百人射过后,金焕铭身上已经像刺猬了,他还在喘气。
丽容听了,撇了撇嘴,与丽蓝往回走。
心说,这个福王也真是不堪,有什么事大老远的非从福州跑过来现眼,怎么七步远还射不中。
丽容寻思,要是这么近的话,就是她与姐姐上去也不会失手的。
两人回府时,谢金莲迎上来问,“丽容,把地契送还王大人了?”
丽容没有吱声,拉着脸回自己屋里去了。
谢金莲站在当地眨着眼睛,被丽容甩了脸子,也说不上有多少尴尬。她站了一会儿,就又跑到柳玉如的屋里去了。
高峻和思晴回府不久,府门外有人通报,说颉利部三千人已大多返回了夏州,金焕铭的尸身被他们挖个坑,埋在了思摩大首领的墓地下手。
跪着。
而他们说,怕三千人都跑到永宁坊来乱糟糟的,不尊敬,因而只派了五个人过来向公主、尚书令及夫人们辞行。
高峻连忙请进,吩咐府上摆宴、款待这些人。
正说着,龙兴牧场的五名护牧队也到了,来拜见总牧监。
身为牧场中人,他们到长安的最大心愿,便是亲眼见一见他们的总牧监。这位大唐牧业的首官,此时在他们每个人的眼里已如一个神话了。
从子午峪赶回城中来时,人们对这五名龙兴牧场的护牧队表达了充分的尊敬,不简单!他们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二、三岁,最小的只有十八九,但已经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了。
这五位护牧队发现,总牧监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英俊,孔武,目光很明亮,不知怎么就会给人以信心。
总牧监对他们也不严肃,大大咧咧请他们入席,问他们龙兴牧场眼下有多少马了,有没有下马驹子,野牧时最远到过哪里,问他们平时训练都练什么。
一会儿,酒席都摆上来,四夫人思晴已经在座,与夏州的五人说话。
总牧监吩咐管家,“你去请夫人们过来做陪。”
这就更是有面子了,不论夏州来的,还是龙兴牧场里来的,谁都知道尚书令府上的夫人们个个不同寻常。
不大一会,这些女子们都到前厅来,人们纷纷起身见礼,简直有点眼花缭乱了。
尚书令一一给这些人引见他的几位夫人,于是每个人都认得了哪个是柳夫人、哪个是谢夫人,哪个是樊夫人,暗暗惊讶怎么这么多品貌出众的女子都到一座府第中来了。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她们个个对牧场不是外行,连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六夫人一开口也不外行,问他们龙兴牧场有多少群。
当有人说了数目之后,六夫人说,“哦,真是不少,有两千四百匹了。”
高峻说,“你们头一次到长安,我便做你们鲁牧监的主,允给你们五天假期,在长安好好玩一玩。”
这就更好了,以前,他们有的人只到过平壤城,以为那便是规模不小了,但与长安比起来,平壤城居然连做小弟都不够格。
总牧监都发话了,鲁牧监当然不敢有意见,他们也就没有了顾虑。
桌上的气氛很热烈,有人起身,端了满满的酒敬总牧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