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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道,“难道还要请他喝一顿?”
“为什么不呢?”
尚书令说,“明天本官腰疼,老五就由你陪着本官,去拜访一下许家大公子!不过你须记好了,到了许府一定要像个淑女的样子,不许横眉立目。”
人们不知高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他一定没安好心,李婉清、思晴等人都问他的打算,可就是不说。
第二天,高峻果然请了假说腰疼,不去早朝了,与五夫人崔嫣带了国公府的仪仗,轰轰烈烈地赶往许府。
许府在靖恭坊,与永宁坊只是斜隔着一座坊区,那也有近四里地的光景,鹞国公与崔嫣走得很慢,但无疑的,这次的出行很是引人注目。
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最年轻的国公,大早起的不上朝,却与五夫人往东城跑,而且还仪仗鲜明,这是去干什么呢?
靖恭坊紧靠在长安的东城门底下,南是延兴门,北是春明门,上午在这里显得有些阴翳。
许府,辉煌不再。许敬宗犯事倒台之后,许府大不如前了,许老太爷的丧事办得冷冷清清,没一个人上门,只有鄂国公府抹不开面子,送了一对帐子。
若非有尉迟敬德的孙女在府上撑住门面,估计连要饭花子都敢欺上门了。
此时大公子许昂,正与英国公府上的二管家颜麻子在一起小酌,许敬宗的继室虞夫人也作陪,他们共同感谢英国公在许府失势后,对许府的照顾。
许昂正叹了口气,对颜麻子说道,“这世上历来不缺锦上添花之人啊,但雪中送炭的就绝难见到,唯有英国公,光明磊落,不以时势看人。”
刚刚说到这里,家人慌张地跑入,对许昂道,“鹞国公与五夫人来访!”
许昂以为听差了,“你说什么?鹞国公,他不收拾我就要烧高香了,还来访!你把眼睛给我擦亮了再回话。”
“老爷,是,是是是是真的!人就在外边呢!”
虞氏道,“快快迎接呀,不然失了礼,谁知道还有什么祸事等着我们!”
她再对颜管家道,“管家,你看”
颜麻子起身道,“我想我得走了,不然让鹞国公堵到了屋中,说不定就连累了我家老爷了!”
但前门显然已走不通了,许昂道,“颜兄,你从后门走。”
麻子起身,从后门开溜,而许昂与虞氏慌不迭地跑到门外迎接。
门外,仪卫森严,中间有两匹马,一红一白,上边端坐着尚书令高峻,和五夫人崔嫣。
高峻在马上拱手道,“许公子,你近日可还好么?”
许昂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一同出府来的虞氏夫人,回道,“高大人,你是专程来看望我们的?”
崔嫣笑靥如花,替高峻答道,“正是啊,峻已念叼过数次,说因为他在朝堂上卖弄记忆,非要背诵皇帝陛下的威凤赋,才给右庶子许大人惹了祸事,一直不大安心。今日正好他腰上不适,说什么也要到许府来拜访。”
许昂连声地请这些人进去,尚书令对随着来的仪卫们吩咐,“本官只是访问一下朋友,何须如此大张旗鼓,你们都回去,只要我与夫人在此。”
那些人纷纷转马回永宁坊,只留了四个人,两人把大门,两人随着进到二门把哨。
鹞国公和崔嫣被请进来,许昂吩咐换酒换菜。
高峻坐下后,便指着桌上的三副碗筷问,“是高某来得不巧么,是否扰了哪位朋友的酒?”
虞氏道,“啊啊,高大人你多虑了,方才是许昂的老兄弟,也没见过世面,听说有贵客到,他便躲出去了,不必找他。但小妇人久闻五夫人惊世容颜,一直未能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至实归,我要敬五夫人一杯。”
高峻笑道,“今天本官带她来,可不是来炫耀长相的,因她在府上的酒量数得着,能替本官挡几杯,这才让她来的。”
许昂和虞氏慌忙敬酒。
几杯酒过后,虞氏试着问,“不知高大人的来意是?”
高峻道,“不好意思,许府能有这般的光景,其实都是高某无意中惹下的,真是抱歉得很!”
崔嫣说,“峻说,他的本意,是要在朝堂上开个场面,讲一讲中书省的紧要,然后顺势再为右庶子许大人谋个更好一点的职位”
尚书令叹了口气,对夫人道,“你还是不要再说了,若不是本官非要卖弄、背陛下的威凤赋,许大人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后悔之至!”
说罢,也不等人劝酒,便一连自斟了满酒三杯,一一喝干,又示意崔嫣。
五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交到尚书令的手中,尚书令倒拿着礼单,端详了一下,递给许昂,口齿有些不清地说道,“礼轻意重,请一定收好。”
虞夫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眼神也是很好,她瞟了几眼,看到礼单上只是几行字,细绢十匹、钱三百缗、粮十担。
放在过去,许府对这些东西一定打不到眼窝里,但今天不但不同,而且还得看看是谁送来的。
许昂谢道,“家父给大人带来的麻烦,小人一直也不敢表示,而国公你不计嫌隙,亲自、专程赶过来,还带这么多的东西!让我说什么好呢!”
虞氏嗔道,“那还不快快敬国公酒。”
但尚书令舌头已有些大,五夫人崔嫣笑着举杯道,“峻劳累了,便由我代喝这一杯罢!”说着举杯与许昂饮了一次。
许昂受宠若惊,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最后,他鼓足了勇气,对尚书令道,“国公真是宰相肚里撑得船,但家父在来信中曾还对郭都护和”
鹞国公不胜酒力,偷偷在崔嫣的腿上捏了一下,崔嫣笑着制止道,“许公子,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我们都在酒中。”
说着,举起一杯酒,同敬许昂与虞氏,“峻公务繁忙,也抽不出再多的功夫过府看望,但他说过,如若今后生计上有什么短缺,许府自可派个人,去与永宁坊言及。”
虞氏道,“鹞国公与夫人这么宽宏大量,真让我们惭愧,也难怪国公这样的年纪,便能入主中枢了!”
一会儿的功夫,许昂就被崔嫣灌了几大杯,又说道,“高、高大人,小人这里真有件事要、要与大人讲,前不久,家父从沙丫城金矿上来、来信”
高峻抬手道,“本官都说了,不想听许大人的事,你就不必再说了,省得本官惭愧!让本官先说!”
虞氏问,“许昂你别说呢,高大人,你有何见教?”
高峻道,“谁不知许公子是年轻人中的文胆,诗书自有过人之处!本官与鄂国公一向关系交好,别人不提携你,本官岂能无动于衷?”
许府的二人竖起耳朵,要听尚书令的下文,但他偏偏又不往下说了。
第1131章 宰相爱才()
崔嫣道,“峻说,许府不能就这么完了,他也是爱才的,打算过些日子等上次的事缓一缓,便与太子殿下提一提,再给许公子谋个象样子的差事。”
高峻嗔怪五夫人,“就、就你口快,要不是看你酒量好就不想带你了,这种事能在私下里说么?万一做不到了怎么办?”
崔嫣笑道,“他就是这么个人,做了好事不显摆,”但她也不往下说了。
鹞国公就站起身道,“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不知你一会儿,还要说我的什么秘密”
又叮嘱许昂道,“但你这些日子一定要低调、要谦逊,不可惹什么事,不然我不好开口替你说话。”
许昂连忙躬身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就在府中,连街都不去一步。”
从许府出来,崔嫣就悄悄与高峻嘀咕,说把那么多的东西喂了狗,再说许昂马上就要说出金矿来信的经过,你为什么偏不许他说?
高峻道,“你知道什么!与小人之间哪怕有关键的一言牵扯,便是替自己挖了一只坑,你知道哪一脚崴进去?”
崔嫣道,“是他主动要讲,你还不让。”
“我难道非要听他讲!本官这次来,就是不要他讲出来!你就不怕将来,有人说本官牵扯到流言一事中来?一位宰相找后帐,我是那样的人吗?但我带着夫人诚心实意地给他送钱、送米,谁能说我的毛病?”
崔嫣仍是不解,但在大街上不好再埋怨,回到府中时,就与柳玉如倒磨。对待用文字恶毒诋毁母亲的人,她认为不拿鞭子狠抽,就不出气。
柳玉如这些人也不解,质问高峻,“连郭叔叔这样的正当人都敢编排的家伙,你也对他们这么好?姐妹们真想不理你了,睡书房去吧你。”
但尚书令只是把高白叫来,悄悄吩咐他两句话,就放他走了。众人看高峻玩得神神秘秘,便缠着他问,“你对高白说了什么?”
高峻仍然不答。李婉清赌气道,“原来我们在你心中不如个管家。”
尚书令说,“那好吧,我告诉你,高白只是个管家,他只该做他该做的事,如果真是见不得人的事,我怎么会吩咐他去做?下人就没有尊严?至少也得是哪位夫人出面啊!”
众人就说他绕着圈子编排人,原来我们在你面前都没有尊严。
高峻道,“总之你们都记着就是了,有利益便有朋党,有朋党便有远近,有远近便有出卖,有出卖便有利益。”
“别卖关子。”
高峻道,“我只是让高白去万年县,通知姚捕头说近日靖恭坊不大太平,让万年县多盯着点儿。”
“就这些?”
“可不就这些,老子什么时候可都是堂堂正正的,下三滥、使黑刀的手段从来不用,许昂倒想亲口对本官说点什么,可本官能给他这个脸?将来他再卖了老子怎么办?”
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城,郭孝恪卧病在床,他可真是伤了元气了。
郭孝恪躺在都护府的后宅,只有两名仆妇在旁边侍候着,柳氏与待诏时而过来,坐在一边愁眉不展。
又有不少的都护府的公务递进来请示,有时孩子还哭,一刻不得安宁。
高审行到龟兹后的阴阳怪气,原因也就清楚了,郭孝恪的这股邪气有一半就来自于高审行。
想不到两人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一个西州都督、一个西州长史,两人之间一向也没什么嫌隙。
但居然就被一个流徒的几句话离间了,他感到悲哀。
更让他难过的是崔夫人的无妄之冤,居然与自己扯到了一起,这就也对不住她了。
郭孝恪一向认为,崔夫人无认从哪方面说,都算得上女子中的楷模,不要说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就算平平常常的一件过失,也不该与这个女子有牵连。
信是来自于许昂、长安,高审行带着信跑到西州来,那么在长安,这件事又该传得如何沸腾呢?
他躺在床上想,儿媳柳氏拿来这封信,太突然了,如果慢慢地对他讲,大致不会气到吐血。
他怪自己的定力还是差了一些,如今卧病不起,胸口隐约作痛,看来是伤了根本了,那么都护府这一大摊子事,又该如何呢?
最近两日,郭孝恪又吐了血,量虽少了些,但身子更加虚弱。
他对待诏说,“送我回焉耆,不要在这里耽搁都护府的正事。你再替我写一道奏折送到长安去,让陛下或太子再派个大都护来吧。”
待诏和柳氏说,“父亲这可不成,你去了焉耆身边也没个知近的人,我们怎么能放心?”
郭孝恪说,“你们懂什么?在这里乱乱哄哄的,我心不净、又影响待诏,焉耆总还清静些,于我的病有好处。”
柳氏说,“不然,爹你就去牧场村,母亲正好”
她的话还未说完,郭孝恪的一口血便又吐出来,“孩子,你可真不懂事,我死也不能再见她啊!”
他连许敬宗都饶过了,就怕有人说姓郭的因为在许敬宗手中有短,才不肯放过一个流徒。
柳氏垂泪道,“可是父亲,我们顾命要紧啊,你去了牧场村,不正说明与崔夫人心中无愧,而在这里,再也没有比母亲更合适照顾你的人了。”
郭孝恪极力地抿着嘴不吱声,但血贯瞳仁。
柳氏连忙道,“那好,爹你就去焉耆,我知道丽容和热伊汗古丽仍在那里,让她们照看一下那些仆妇,也总比没个人盯着强。”
就这样,郭孝恪让人护送着,转到焉耆城来。
自取龟兹时,丽容随热伊汗古丽到了焉耆,就一直没回田地城,她有个打算,热伊汗古丽去哪里,她就也去哪里,连温汤都可以委托他人代管。
而且焉耆也有她的一段抹不去的记忆。她曾在这里,与八夫人苏殷共同抵挡奴必亚,就为保住焉耆的南城门不失。
这个女子还有个隐约的想法,兴许哪一天,高峻听说她在焉耆,便会回心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