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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王说,“对于苏伐、那利那样的叛逆,唐军挥刀斩之还怕脏了手,要想个好法子,让他心甘情愿地挥刀自己砍自己,想让他砍哪儿他就砍哪儿,那才叫本事!”
鄂国公断然不信,“老兄弟,我说你这才叫吹牛,谁会傻到自己砍自己呢!不信不信。”皇帝也有些怀疑。
马王说,不但陛下与国公不好相信,连苏伐也不信。但我就对苏伐说,“你行事禁不起人讲说,偷偷摸摸,一点也不光明磊落,本王便让你自行废去自己的两只脚,”
鄂国公说,“越说越玄,我不信,是什么法子?”
马王完全是瞎编乱造,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内侍的表情,发现他也听着。
“我建一池,人在池中站立,深可没顶三尺,池底有两只铁环,各将苏伐两只脚锁住,让他动弹不得,更不要说从池中逃出来了。”
皇帝问,“然后呢,如何?”
马王道,“再给他一根两尺长的苇管,一把刀,苇管可透气,刀虽然砍不断铁链,却可了砍掉他的双脚。”
另三人都听得极认真,鄂国公说,没顶三尺池子,你只给他一根两尺长的苇管,是不是接下来要往里放水了?
马王说,国公你真聪明,本王就是这个法子,苏伐那么大的人物可能不怕死,但这个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池水慢慢地注了两天两夜,苏伐先是在池底躺着、再是坐着、再是蹲着,最后他就站起来了,因为水已没至他的脖子里了。
“可就这样,苏伐一手拿着刀、一手捏了苇管,两天两夜一刻也未放下过。最后水慢慢没到他的嘴上、鼻子底下。”
“苏伐怎么样?是不是吓的要死?最后是不是叼起了苇管儿?”鄂国公还真信了,瞪着眼问。
马王说,“怎么会等到那时!水才淹到胸口时他便怕了,在池子里跳着,要挣脱锁住脚的铁环子。可那怎么能脱的开呢!”
“他骂本王不是人,心狠手辣,变着法儿地折磨他。本王对他说,我哪里对不住你呢?你施诡计巧取龟兹,害死了安西都护郭待诏将军,陷龟兹万民于战火、屠戮之中,本王可曾砍你一刀?
“本王怕你透不过气,连苇管儿都给你准备了,这是多么的仁慈!你行的不端,本王认为你这双脚就不该要,又不忍心下手砍你,让你自己砍,刀都替你准备了,想不想砍那是你的事,不要说本王不仗义。”
“后来呢?”鄂国公问道。
马王说,后来,求生的欲望让苏伐潜身到水下,也不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反正只看到池面上泛上来一股污血,一会又泛上来一股污血哎呀那叫一个红啊!
皇帝自语道,“朕的翠微宫中就有这样的池子,一人多深的样子。”
马王知道皇帝上道儿了,翠微宫有个这样的池子他早看好了,问道,“但是父皇,池底可有固定双脚的铁环?”
皇帝道,“这个,朕倒未留意,”他转头问内侍,“有没有?”
内侍回道,“回陛下,好像是、是没有吧。”
皇帝说,“没有不怕,弄两只铁环又有何难呢,朕这便让人去弄,只是苇管儿有些不好找。”
大老黑提醒道,“陛下,只好用你的笔管代替了,只是不够两尺长。”
皇帝说,“两尺长的笔管,那得多大的手!对于这种负义的小人,还计较什么尺寸!就是要用这样比服毒更折磨人的法子!你说是不是?”他问内侍。
内侍吱唔着,连声称是。
马王冷笑道,“你既然也认同此法,那么翠微宫的池子就该你下去了,好叫陛下、国公也开开眼!”
内侍在马王说这番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用心地听。
马王说水没到苏伐的脖子底下,内侍就感觉水没到了自己的脖子底下,马王说水没到了苏伐的鼻子底下,内侍就感觉水已没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
人若到了那样的关头,身子也不能往上浮一浮,只能仰着脸吐气。
站在翠微宫的那座池子里的话,大约最后能够看到,是池边那棵大树的树冠,以及枝叶缝隙间的云丝、含风殿的一角勾檐。
在马王的话语声中,“水”再终于漫过了内侍的脸,树冠像被水浸湿的画幅,一下子模糊起来。
在皇帝与鄂国公的注视下,内侍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睁着惊恐而茫然的大眼,要是让他选择的话,他会不会也潜入池底去,亲手砍掉自己的双脚。
以后至少还能爬行着苟活。
“陛下!我,我,救我!”内侍爬伏在地,冲着皇帝的方向不住磕头。
皇帝冷声问道,“你有何罪,告诉朕。”
内侍语无伦次地说,“小人给陛下茶水里下了毒,毒药是上次太子来翠微宫,在回廊下偷偷塞予小人的,他说,告密小人死,不做小人死,做了,荣华富贵可以让小人一点都不想死。”
皇帝阴沉着脸,翠微宫外两营唐军,也没有挡住太子将药送进来。
内侍仰脸看向皇帝,再供认道,“小人看到他、他是从腰带里抠出的那只小瓷瓶子。”
皇帝没有动怒,低头看了看袍内的珠子,感觉它的苦味也不那么重了。
怪不得,朕当时让他换换衣服,他都不换。因为一解腰带,藏于腰带里的小瓶子也就掉出来了,他当时和朕说的,是唯恐对朕“不敬”。
而他脖子里的汗也不是一路上疾行所致,而是让换换衣服这件小事吓的。
马王回禀说,“陛下,此珠不叫黄莲珠,而叫‘凝血’,最初为始皇帝所有。荆轲刺驾时,刀尖上大致也抹过剧毒,而且据儿臣的老师推测,当时荆轲是得了手的。”
鄂国公说,“陛下,是老臣失职!”
皇帝道,“老家伙,你有何错!连朕根本都没有想到,何况你,只是这件事就令你见笑了,朕惭愧之至!”
鄂国公说,“陛下,看一看马王殿下,老臣在陛下面前才真要惭愧了。但不知马王风风火火赶过来,是从哪里看出的端倪。”
马王就讲了陈王李忠的事。
皇帝不再说惭愧不惭愧,看到了匍匐于地的内侍,“你的主子机关算尽,可曾想到过自己的儿子将他出卖了?”
他忽然觉着,这句话就像是在说自己一样。
这次,皇帝就真有些惭愧起来,干嗑了一声,对他道,“老子懒得处置你,是生是死都交予马王,你去求求他吧。而朕,要做废储的大事!专废这个仁孝的太子!”
东宫,太子举办的盛大家宴早已进行到中途。
马王殿下一直未到席,那么,就算翠微宫里皇帝无恙,东宫这里也不能动手,李治想到过,皇帝的内侍可能顶不住内心的煎熬,把自己的事全盘托给了皇帝,那可就全都完了!
李治在焦虑中,等来了去翠微宫探听消息的人,他半程空里退席,到崇仁殿外见这个人。
去的人告诉太子,翠微宫中已经好几日没有传出话来了,而且宫外有程营、尉迟营严密守卫,任何人不许进。
李治又猜测,是不是内侍已经得手了,正等自己下一步的指示?
翠微宫中情况不明,东宫中马王不到,李治在两方面、都自以为计划周密的一件事,居然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太极宫东宫墙上,有负责监看东宫的禁卫跑下来,向薛将军禀报:崇仁殿里足足有四五十人悄悄退去了,不是那些端酒布菜的宫女,看起来也不像是宴会上的侍者。
一场其乐融融的宫宴,谁要这么多的大老爷们干什么?
“再给我认真盯住,赵国公、江夏王、顺阳王、马王府两位王妃一时未平安走出崇仁殿,一时不能放松。”
第1196章 如此早朝()
薛礼的手下,可比柳爽临时找出来的几十人有把握,再说十个柳爽也到不了薛礼的跟前。但马王未至,薛礼希望李治在东宫最好别轻举妄动、逼着他不得不出手。
李治果然没有妄动。
他可不是没有心机,只是一直以来感觉太良好了。宫廷内没有像样子的争储对手,朝堂上有自己的亲舅舅,民间对于太子的仁孝人人皆知,他没必要急着经营东宫六率、空惹皇帝猜忌,他是真放松了。
太子眼下最想确认翠微宫中皇帝是死是活,还有,马王爷到底去了哪里,这两件事没有着落,李治不敢轻动。
原打算可以举办到宵禁时分的宫宴,结果只进行到未时一过,便被太子心不在焉的结束了。
赵国公和江夏王爷、马王府的人同太子告辞。
太子心里想的是,他要不要准备一下,马上带着女人、孩子、亲信们出长安城往北——去“巡视”一下北方牧场。
然后再往北、再也不回来了,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有亲信吗?谁会再跟着一个彻底的落败者。
他又寄希望于翠微宫那个内侍没胆量下毒,也没胆量揭露他,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回头的机会、回到皇帝为他设计好的路子上去。
六年优渥的太子生活一朝放弃,李治已经不能坦然面对任何一个人。
临走前,樊莺和丽容向太子请求,允许她们请顺阳王和王妃随去永宁坊,马王府的客房有的是地方,也正好见一见府上今天未出席的人。
李治要腾出手来打探一下翠微宫和马王府的动静,觉着手里还要握住一个筹码才放心,他只允许顺阳王妃阎婉去马王府,而极力将李泰留在了东宫。
“今日马王兄未到场,寡人马上还要再聚,就不要麻烦二王兄再走动,晚上我们兄弟两个也好促膝长谈。”
李治才没心思与二王兄“促膝长谈”,东宫马上行动。
他不能派人直接去翠微宫,以什么理由去翠微宫都不行,因为皇帝如果还在世的话,必然问到在这次的宫宴上李治“让储”的经过——到底让没让?
这就不好说话了。
翠微宫那么多的侍卫、宫人总要吃喝。
送走赴宴的人以后,李治不休息,亲自出马,带人到民间察访“疾苦”,当日傍晚,他在翠微宫外终于等到了翠微宫守宫署的一位外出的掌设。
这位流外八等的掌设带着车子出宫采买,他被带到了太子的面前。
“寡人这些日子很忙,这次又要去乡间访苦,也来不及入翠微宫与寡人父皇请安,不知陛下可还安泰?”
“回太子殿下,下官只负责宫内的饮食、菜蔬,平时见不到陛下。”
“这就够了,寡人就是想问你,陛下每日传唤的膳食如何?”
掌设说,“殿下,依小臣看,陛下自丙辰日以后、都三天了,几乎很少动筷子,餐餐端进去的饭菜大都原封不动了被内侍端出来——是原封不动啊殿下,小臣也极为担心。但具体什么缘故,小臣也不知道。”
丙辰日,就是李治入翠微宫、塞小瓷瓶给内侍的那天。
皇帝三天不动筷子,除了不能“吃”了,还能是什么状况!
这便是皇帝内侍传递出来的消息,内侍果然一步也不能离开,只能以这种方式等待东宫的指示。
一切都应证了李治的判断。
李治马上赶回长安,皇帝驾崩的消息不能由太子发现,陛下无诏,太子绝不会主动入宫,也绝不会搭理那个下毒的内侍,就让他傻守着去吧。
翠微宫这件事最好由马王或赵国公发现,他们早晚会去翠微宫的。
马王发现翠微宫的事实后,最好于盛怒之下、一刀砍了皇帝内侍让他没有说话的机会,这就一了百了。
李治才不会去管,这下子,太子殿下可以稳坐钓鱼台,长袖善舞,甚至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一下他的马王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不会再惹马王府,不给他们狗急跳墙的任何、一丁丁点的借口,这时候还需要与马王府拼武力吗?东宫只须做好太子、做好自己的戒备也就是了。
李治要求翠微宫掌设,今后他每次出宫来,都与东宫回禀一下陛下的饮食,东宫自会有专人等在他们出行的道途上的,太子太关心陛下的身体了。
然后,太子只要坐等翠微宫事发,严肃追查陛下的死因,以储君的身份为陛下隆重发丧,毫无疑问地登上大唐第三任皇帝的宝座。
然后俯视万民,接受百官朝贺,做一个好皇帝。
派去永宁坊监视马王府的人也有消息传到,樊莺和丽容陪阎婉回府后,马王府晚上又是大宴,其乐融融、作死一般的大肆喜乐,也未见马王出府或归府。
这无关紧要,因为他至多也就是个马王爷,也注定比顺阳王更憋屈,赵国公也会逐渐再贴近到自己的身边来。
而新皇会比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