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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飞起一刀,内侍死尸扑倒,血迹溅满了晋王袍脚,他凝视这柄绝世利器,血珠儿在上边渐渐凝聚,最终滑落的一滴都不剩。
他原地朝马王跪倒,双手托起乌刀,“兄长!人不畏死不是天性,只在一时一事,但臣弟今日此时,便不畏惧兄长裁决!”
马王站着不动,问道,“此刻本王离你只有一步之遥,晋王为何不反手再给为兄一刀?”
晋王哽咽道,“不想令慈母严父九泉之下伤悲!”
马王这才上前接刀入鞘,拉起晋王说,“这才象个小人物了,我们走。”
等看到马王和晋王从孔庙中出来,晋王妃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两人临近了,她又看到晋王袍底洒溅的血迹,也不敢问。
樊莺今日本不当值,一见师兄便说,“柳姐姐不放心这里,数次说丽容姐只算半路出家,让我来看一看。”
马王对她道,“你不要小看了丽容,但你们两个当日随护在父皇身边,他有些什么话,因何都不对我说呢!”
丽容道,“国公和王爷都在这里呢,我们以为那只是父皇絮叨,何时想起来再与你说也行啊!”
马王仔细问,“都说些什么?”
晋王妃暗道,“这倒是新奇,也许她们不在这里说出来,多半是父皇有什么背人的话,但他就在这里当了许多人来问。”
丽容说,“父皇讲,他死后期待早日化为泥土,这样便可生生世世也不会与母后分开了,任何人也分不开他们了。还说让我们将来告诉你,为王者,必世而后仁。”
樊莺说,“父皇说,凝血宝珠是始皇帝为我准备的嫁妆,他不要自专,死后让我们取回。”
凝血珠,便是皇帝驾崩之后停放了这么久,盛暑之季却不需冰块的原因。马王今日说,只要他愿意,可令贞观大帝永远“活着”,也不算吹牛了。
马王将樊莺和丽容两人的话放在一起,已经明白了,皇帝自得了凝血珠便爱不释手,他这是怕后辈有可能使宝珠随葬,影响他与皇后相会。
“还有么?”马王再问。
丽容说,没有了。
樊莺说,“啊还有,陛下执意要我们取了针线,说亲手为我缝一缝盛放凝血珠的绢袋!我还曾私下里赞叹父皇的熟练!”
江夏王感慨道,“陛下亲征高丽,袍子多处破洞,每一次都是他自己缝补,而每一次,陛下都会想起皇后来。”
众人说着,一齐举步回甘露殿,晋王拜过皇帝遗躯,便可起程去叠州了。
行礼,注目,无语。
晋王的心中彻底将自己视作了小人物,此刻在他的面前只有父兄,没有以往纠结过他无数遍的那些东西。
第1214章 一后九妃()
马王凝视着皇帝胸前的凝血珠,最终才伸手,将它连绢袋一起摘了下来。
皇帝的两手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马王将凝血珠掏出,并很快将之放回皇帝两手中,却将绢袋拿在手中仔细视看。
众人见他轻轻用两根指头撑开袋口,低头往里面看。
随后,马王将它的内里翻到外边。
绢袋柔软,举手之劳。
但马王翻转着看过之后,忽然挚着绢袋如举千钧,跪伏在皇帝的龙床边,肩头耸动不已。
所有的担忧与遗憾,所有的纠结与掂量,都因这一只绢袋的出现而不复存在了。包括太子妃柳玉如因为遗落诏书而生的愧疚之情,也因为这只绢袋,而烟销云散了。
而它在马王一家人的、这些辗转难眠的日子里,就这么一直静静地抱在贞观皇帝的怀中。
赵国公等人一齐探身看绢袋内里,上边有字,“朕意以马王峻”
绢袋是以一整块细绢折了一折后,再将两侧边缘缝起来的,袋口缀着带子。剩下的字应该在另一面,但谁也不敢由马王手中拿下它来看。
最后,马王殿下将绢袋放入赵国公手中,“舅父大人,你来念。”
赵国公接过来,翻转着,一字一顿地念道,“朕意,以马王峻继大唐皇帝之位。”后边签着皇帝名讳,日期。
这些字明明白白,正是贞观皇帝的笔迹。
江夏王也上前看过,再度确认。绢袋是后缝起来的,上边加盖着涵满了整块绢布幅面的一道御印,将这些字盖在了下边。
晋王行程再度出现变动,太子峻不断得到鄯州郭待封、王玄策飞信报来的叠州消息,对叠州极度夸大的灾情,太子并不着急。
英国公所说的叠州灾情,大体可以判断成——李士勣对黄峰岭部曲沉塘一案的担忧——担忧太子峻揪住不放。因而在叠州搞些事来,转移人们的视线。
贞观皇帝驾崩的日期,被太子峻错后了三日,由丙寅日移至了己已日,并被记入史册,以示太子殿下渴望皇帝延命的愿望。
在皇历上说,己已日“忌行丧”。
但太子峻说,皇帝陛下远非常人,重臣名无忌,所行亦无忌,身后之事怎肯凭常理研判?于是就定在这日,传告天下。
贞观二十三年六月初十,癸未日,以赵国公长孙无忌、江夏王李道宗、礼部尚书于志宁三位大臣,筹备新皇登基一事,吉期就定在明日。
待明日新皇登基后,立刻着手旧皇丧事。
晋王李治推迟赶赴叠州,与晋王妃携手回到入苑坊晋王府,王妃在李治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沮丧。
晋王的媵侍——刘宫人,她见李治情绪稳定,便委婉地说她有些想念儿子陈王李忠了,“殿下,明日东宫中一定都很忙,而陈王的崇文馆里大约也要放假的。”
晋王想都没想,对刘宫人道,“这类小事你怎么还同我说?难道你不能亲自去东宫、与我们的随便哪一位王嫂说一声?”
刘宫人将信将疑,后来果然经不起思子心切,坐了车到东宫来。
东宫,得知朝中将有大事,一片欢腾。
谢金莲说,“姐姐我们怕是要再搬家了,去太极宫。从此你是大唐的新皇后,但叫什么名号呢?”
樊莺说,“当然就叫作柳皇后了,这还用问。但我记得妃位只有四个,这不大好啊!”
她是老三,不算皇后柳玉如,那么四妃之中,按着“贵、淑、德、贤”的位份,她该排在第二位,淑妃。
丽容自从昨日以来,也已不止一次掂量过自己的位份,看来樊莺说得一点都没错。
从李婉清至苏殷、丽蓝,也包括自己和新罗国的金善德,看来都排不进妃位了,她和姐姐都只能排进九嫔之位。
还有,将来哪怕自己也生了儿子,那也只是个亲王,比不得大郎李雄,那是法定的太子人选。
不过,丽容只是稍稍想一想这两件事,便放下了。上一次因为在出放宫人名册上偷改的那两个笔画,让她吃的苦头已够多了。
大过之后,丽容被马王峻一怒之下休回了原籍,她在庭州被老父责骂,母亲整日哭哭啼啼的,丽容也险些自寻了短见,能够再回这一家人当中来,她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结局。
哪知柳玉如嗔怪樊莺道,“妹妹!先不要说这事,我正打算与峻说说,改一改后宫的规矩呢!”
柳姐姐这句话,再度令丽容生出一丝期待来,不知柳玉如有什么建议。
三位重臣在前边忙着,与新皇帝议定,改元“金徽”。
但礼部郎中罗得刀也没闲着,他引经据典,不知从哪里查出来的一处不妥贴,一溜小跑到东宫来求见未来的皇后。
他曾是这家人的管家,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见面,便对未来的皇后郑重其事地说到一件事:
典籍上说,“内宫不及同姓,其生不殖。”
六王妃李婉清一听罗得刀说出这句话来,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而谢金莲追问道,“这话是何意,你给本妃解释一下。”
罗得刀解释说,这句话讲的是,天子选取嫔妃要遵照“同姓不婚”的习俗,“但是微臣发现,六夫人恰恰姓李,与皇族同姓,因而跑过来说明一下。”
柳玉如看看李婉清,当时就明白了,罗得刀的话口无遮拦,已经犯了李婉清忌讳。
她对着礼部郎中罗得刀笑眯眯地,招手说,“罗大人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讲呢。”
罗得刀发现太子妃好像有些怒气,他又斜着眼睛,看到桌上有一只盛着满满一下干果的盘子,盘子就在皇后的手边,他不敢上前,笑嘻嘻的解释道:
“小人这不是好意嘛,圣人说知无不言,小人先说出来,是让皇后早有些掂量,以防别人万一说出来时便显得被动了不是?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你好大的胆子,当着婉清的面就敢胡说,万一再伤到她肚子里的铁血皇子,看新皇帝要怎么处置你!”
谢金莲道,“婉清连皇子都有了,姓氏的事还用你来操心。”罗大人连连拱着手后退,“小人告退,告退。”
罗得刀刚刚走,晋王府的刘宫人就到了,她求见太子妃。
柳玉如对刘宫人道,“是我们粗心了,今明两日崇文馆放假,陈王正该回一趟晋王府去的。”
她叫人去找陈王,不一会儿,去的人只将杨立贞叫过来了,杨立贞说,陈王与李雄、李壮几个小兄弟玩得正酣,叫不动。
丽容亲自去叫,几个孩子这才一起来见大人。
柳玉如对李雄说,“大郎,你们若是不想与陈王分开,可以一起去你们的叔王那里玩耍两日。”
几个孩子欢呼着,跑在刘宫人和杨立贞两人的前头,抢着上车。
六月十一,甲申日,新皇在东宫明德殿登基。诏告天下,大赦:
今日朕之新朝伊始,要奉答天恩,首先思虑的,便是给万民以惠泽,使我们同被金徽朝的光辉。因而大赦天下。
自贞观二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以前,所有罪孽无论轻重,已发案和未发案的,在牢狱的和正在流放中的,一概赦免,放归原籍。
凡我朝庶僚,进爵一级。其中五品以上、而先前没有爵位者,均给封开国男爵,六品以下各加一级。
关内道及蒲州、芮州、虞州、秦州、陕州、鼎州六州,免二年租调。国内各州,普遍给复一年。
八十岁已上老者各赐米二石,锦帛五匹;百岁已上老者各赐米四石,锦帛十匹。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各州量事优恤。
有因纯孝而名达于乡里者,厚加褒奖擢拔;节义之夫,贞顺之妇,各州府列名上报,朝廷将予以旌表。
高年硕学,直言正谏的,其所在州府长官要随状举荐。亡命于山泽者,挟藏军器者,若百日之内不自首,复罪如初。
有敢以此次大赦之前案事告发者,以其罪罪之。
最后这一条,使晋王李治成为了此次大赦中最大的受益者,只要他洗心革面,金徽皇帝不打算再追究晋王的任何过错,而且谁敢再告发晋王以前的事,将首先获得同样的罪名。
新皇登基的当日,赵国公长孙无忌、礼部尚书于志宁为特使,到东宫走过了形式,向柳玉如等人通报了新皇将册封皇后的消息。
六月十二日,册封皇后。
金徽皇帝任命的奉礼使者及使副,也就是赵国公长孙无忌,和江夏王李道宗乘坐着辂车、执节,仪仗齐备地又来到东宫太子妃住处门外。
内侍们托举着盛放册后诏书的案子,案子上面还有皇后的印玺、绶带。太乐署的鼓吹队两边排列,眼睛瞄着当值乐正的手势,乐正不打手势,谁也不敢乱动。
而东宫诸卫布置皇后仪仗,使者到时,这里早就摆布好了。
太子妃柳氏穿着朝服现身,身后齐刷刷地跟着八位太子侧妃,只缺新罗国的女王金善德了。赵国公朗声奏道,“赵某奉大唐皇帝制,授予皇后常备之物,与帝后的典册!”。
柳氏降阶,迎于大门外,面北而拜。
册后正副使进入大门,持节者在前引导,托案者紧跟于后,入内庭在西面站住。柳氏等人进入后站于内庭之东。
尚服局的一名七品直长入阁,接下皇后的首饰、袆衣,跪取册命制书。
尚宫局的一名直长跪取皇后宝绶,并朗声道,“今已持有皇帝册封皇后之制!”尚仪局直长随后道,“再拜。”
皇后再拜。
赵国公宣读诏书,尚仪直长又道,“再拜”,皇后又拜。
谢金莲这些人都以为仪式已经完毕了,谁知副使江夏王李道宗又拿出来一道诏书,展开来念道,“金徽皇帝册封九妃诏!”
李婉清、丽容、苏殷、丽蓝四人激动万分,听这意思是九妃,不知只过了一夜,柳姐姐是怎么与峻说的。
有人悄悄扭头看柳玉如,发现她也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而这时江夏王爷已经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