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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得说,崔仁师方才的那句话给了高审行发话的机会,假设崔仁师一上来便承认有此事,高审行也就没办法说话了。
自己先立得住,也才有人帮啊!即便自己立得住,肯伸手扶一把的人也没几个啊!崔仁师在袖筒里将大拇指挑了挑,高审行绝对是这个份儿的!
皇帝问,“哦?江安王妃也去了书场,不知她是如何压服的此事?”
江安王面红耳赤地站出来,回道,“陛下,微臣打了波充不假,但微臣的夫人冯氏随后亦狠打了微臣。延州刺史,高阳公主,太府房少卿、永宁公主家令,以及在场的所有听书者,可,可都亲眼见到了。”
太府少卿房遗爱此时就在远处站着,往常论不到他说话,但江安王一句话将高阳公主和自己都亮出来了!
任由谁都这么胡牵一气,那会不会扯出自己同郭孝恪大打出手的事?
房遗爱事后由班文志陪着跑到永宁坊去,提着大包拎着小包、拜了大的拜小的,总算将事压服下来了,郭孝恪总算答应不与任何人说。
如果任由话题这么推演下去,这可了不得啊,陛下听了注定生气了。
房少卿仗起胆子出班,说道,“陛下,是有此事,还得说人家江安王妃,是个主事之人,”
蜀王李愔忽然道,“房少卿说的没错!哈哈,江安王叔被婶妃当众拍得那样惨,波斯使馆还能说什么!”
李恽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能拍响的只有江安王妃!使馆就没有错处?总不能不依不饶吧?哈哈。”
李愔道,“就是!谁的面子不给,但高阳和高刺史他们两人的面子总得给!听说高刺史都出面拦着了,婶妃才饶了江安王叔!”
这回轮到高审行和房遗爱面红耳赤,李恽不是人,把高阳和高审行放在一起说。再往下推演的话,高刺史和高阳公主的事也就牵出来了。
房遗爱往后一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高审行板着脸,不说话了。
皇帝听着听着,将下嘴唇翻了出来,脸也拉拉着。
大过年的,只要将该分拨的大事一一分拨清楚则可,其他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能模糊则模糊。
这是皇帝的态度,初四开朝先议一位亲王的涉外风流韵事,这好吗?
皇帝也是有些讲究的人,昨日让晋王留下来说服崔颖时,他还特意叮嘱李治,有话好好说,别惹到永宁坊事实上的女主人不悦——崔颖今日不允,明日还可接着再细磨,但大过年的要图个吉利。
但看起来有些人不想让人省心。
表面上,这些人关心的都是波斯使馆的事,但内心里恐怕还是对十州人事变动有不满了。
没有人敢直接提出来,便拿着江安王这件事大做文章。
李治发现今日的局面有些见乱,而且也不怎么成体统。
三位亲王、一位御史大夫、一位延州刺史、一位鸿胪卿、一位黄门侍郎、一位太府少卿,还有个江安王妃、一个高阳公主,都牵扯到这件涉及到波斯使馆的事情里来。
皇帝道,“蒋王、蜀王,你们说得这样知情的样子,难道两位也在场?”
李恽回道,“回禀皇兄,臣弟倒是没在场,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李愔道,“嗯嗯,沸沸扬扬。”
皇帝冷笑道,“沸沸扬扬!但蜀王你是从何处听得的?”
李愔有些吱唔,如不拿个准确的地点来应对,就成了自己不嫌事乱,王兄李恪已经示意他别再多话了,李愔只得回道,“陛陛下,臣弟是在归林居与人小聚,偶然听说的。”
褚遂良一惊,归林居那是自己一位亲戚所开,一但牵连进来,那座酒馆岂不成了捕风捉影、散布流言的场所!
他已经看出来,皇帝有些不悦了。本来今日开朝,是端着架子议各州大事的,怎么拐了拐的,拐到斗殴的事情上来。
长孙冲的脸色有些不好,褚遂良和韩瑗也不说话。
藏玉酒楼、归林居,里面都有长孙冲的影子,赵国公一定不想再往下深扒了,因为离着李恪的事越来越远。
“哼!涉外之事,即然传扬得连两位亲王都知道了,那么朕哪能不严肃过问?来人,给朕传波斯使馆的当事人。”
赵国公起身奏道,“陛下,微臣看大过年的,此事宜大事化小,但波斯使馆到底有没有委屈?微臣看最宜抚慰一下,也就罢了!”
皇帝道,“还是赵国公之言有理,朕正是这么想的。”
不一会儿,波斯副使波充、波充夫人都到了。
皇帝在下边一看,这个波充真没什么可说的,就那个小身量,也难怪被江安王摁着暴打。
反而是这位波充夫人真是可圈可点!罗琐叶子娜金发、耸鼻、深目、长睫毛,头上搭了条绿巾,二十来岁,不甚白,但下颌和胸前、屁股圆的让人想入非非——李元祥你抓得可真准!
众人屏息,等着看皇帝如何给这件烂事了帐。
但皇帝在龙书案后微微探着身子,两手拄着案子、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直着眼睛只是瞅着波充夫人,半晌都没说话。
难道此事让陛下犯了难?
但这可是陛下今日早朝以来,第一次露出笑模样,仿佛这件涉及了邦际间的纠纷,也未显出怎么难以处置。
赵国公提醒道,“陛下呃呃陛下,陛下,波斯的波充到了!”
皇帝这才晃了晃脑袋,正色对波充道,“我大唐喜迎新年,朕又赐酺,普城同庆的日子,却让你闹出这般的风波来,你可知哪里做得不对?”
所有人都是一愣!人家波充是来诉委屈的,怎么陛下一句话未问,便是波充的不对了?
就在波充的惊愕中,众人听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事发当日,朕的爱女——永宁公主,在家令陪同下亦在听书,延州刺史高审行与高阳公主、驸马房少卿亦在场。在这样一个其乐融融、人不论贵贱地无分内外,都在一意听杨老汉精彩故事的时候,你不但不压事反倒还惹事,真是有些不妥了!”
房遗爱就是一愣,陛下怎么什么都知道!
皇帝说,“要知道,一位副使职责便是广结人缘,众人坐在一起做什么?交个朋友嘛!书这样精彩,听书者彼此议论几句,却让你搞这么大发。”
赵国公也是一惊,皇帝说的明明白白,好像他就在场一样。
波充红着脸,听着大唐皇帝的数落,来之前想好的告状之辞,此时居然一句都用不上。
倒是他的夫人回禀道,“陛下你说的对极了,当时我看人家高阳公主和那位高刺史也凑在一起议论这场书。但你看看人家房少卿就没有事,这就看出死波充和房少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只求陛下饶过他吧。”
皇帝道,“列位看一看,还得说人家罗琐叶子娜!波充你当时即便想拉她离开,总得讲些礼节吧?哪能一句话不说,上前气冲冲地拉人便走?以为我大唐的江安王爷是好惹的?王爷可不是气你拉走了人,而是气愤你不懂得尊重夫人!”
波充生气也不敢顶撞大唐皇帝,看来连皇帝也拉偏架,那还耿耿于怀个什么劲头!
哪知皇帝再道,“江安王爷一向懂得在公众场合的作派,副使,王爷可不是先欺了你,转身便另行一套!人家可是表里如一的!”
波充苦着脸,毕恭毕敬地问道,“陛下怎么说?”
金徽皇帝道,“你总该看到了,江安王妃是如何搧王爷的耳光、而王爷又是如何做的——脸上陪着笑,还当了那么多的人跪到了地下!若非高阳公主委托延州高刺史上前拉开,估计王妃要打到天明”
房遗爱心中一阵扭曲,自己没等公主委托便冲上去了。
休祥坊当晚所有的涉事者无不惊讶,连汗毛都竖起来了,皇帝只是说了这些细节,还有未说的,不知多少。
赵国公怀疑地看高审行,你小子一贯去正人君子!
高审行看房遗爱,你小子都不如那个波充,有本事你站出来打本官几下,别去告黑状!万一陛下知道了高阳的事,你让老子怎么解释?
李恽和李愔看长孙冲,他最该怀疑。
长孙冲看着房遗爱,你小子其实心里火最大,而无处发泄。
皇帝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连当事人、旁证都不问一问,而是当场决断道,“朕意,在此事上谁都别有什么委屈了,真正委屈者是罗琐叶子娜!朕只想着封她一封,”
当场吩咐道,“褚大夫,你来记朕的旨意。”
褚遂良赶紧接过殿中监传上来的笔墨,举着笔看着皇帝,不知他要如何封赏波充夫人。
皇帝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出口成章:“嗯嗯波斯副使夫人罗琐叶子娜,颜如河畔之青麦,性若原野之绿茵,贤名闻于长安,礼仪显于颁政,玉幕来宾,锦车当命。波充得汝,荣耀早已列于汉庭!朕悲天悯人,荣宠加于蛮域。罗琐叶子娜,可封为瀚海夫人”
褚遂良哭笑不得,这一段自己都快忘了,陛下还记着。
皇帝刚刚说到了“青麦”,他已写到了“锦车当命”,皇帝话音刚落,御史大夫便将文稿呈了上来。
皇帝看了,赞赏道,“褚大夫,你真是越来越敏捷了!”
波充夫人欣喜道,“我们只知大唐皇帝武功盖世,谁知文采也是这样的出众!‘颜如河畔之青麦,性若原野之绿茵’!陛下,难道我真有这样好么?”
皇帝道,“那当然!连朕也无比地看好你呢!这个‘瀚海夫人’的名号朕也是不常给的,只因为这件休祥坊的纠纷中,夫人你才是受了大委屈的。”
波充夫人的眼圈儿微红,“陛下!那可是公开场合!”
第1330章 吾皇英明()
皇帝撇清道,“就是,公开场合,波充都不尊重于你。但细说起来此事同朕是没有关联的,若非有江安王牵连其中,那么这个翰海夫人”
御史大夫道,“夫人你可知道,休循部一个可汗专门上了国书、为他夫人请封瀚海夫人的名号,陛下都没舍得给她。”
皇帝撇着嘴道,“此事非虚,褚大夫并未妄言!朕只希望你一如既往,不要被波充的野蛮行径所扰。持此名号,瀚海夫人可放心结交长安的风雅之士,沟通中西友谊但那些野蛮不堪的,朕看就算了!”
一场虚惊,被一个瀚海夫人的名号掩过去了,波充成了野蛮的。
李元祥低头不语,他也是野蛮不堪的。
许州降格,那是陛下看在了王妃重伤的面子上,已不深究了。
赵国公暗道,“看来陛下不想在大过年的多事,那就到此为止吧,兴许这便是最好的处置。”
波充和夫人谢恩,手拉着手地离开,众人的脸上仍旧遗存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过年嘛,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而金徽皇帝则又是一阵子的出神,堂堂的九五之尊,也这样唬人,而且唬到外方去了!
有时候皇帝更得息事宁人,而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那好,老子先不拿这个当回事,看你们谁再拿它生事!
但看看李恽和李愔,竟然是这个样子!可想他们在自己封地上,无管无束又将是如何的胡作非为!
崔仁师还有事,再次出班奏道,“陛下,罗琐叶子娜既然获封瀚海夫人,那她总得有个凭证,下诏、品级、还须派册封使到颁政坊使馆传诏,这才显得正式!”
皇帝摆摆手,“给她铸一块金牌子,铭刻‘翰海夫人’四字,比照四品郡君你为册封使,务必按规制办理,当个正事来办。”
皇帝特别叮嘱崔仁师,宣诏要搞个仪式,场面要隆重,并赐瀚海夫人细绢三十匹,当然由江安王府出具。
李元祥连忙应承着。
崔仁师领命。
皇帝觉着赏的还不大够,又叮嘱外加西州奔马绢一幅,他要亲笔题字。
奔马绢是西州牧场村织绫场的特产,非常稀有。
因而贞观皇帝在世时立下个规矩:奔马绢对外赏赐不论匹,论幅。每幅上用原丝织着一匹栩栩如生的奔马。
房遗爱有事了,立刻往下吩咐,到库里裁来了一幅。
皇帝提笔,刷刷点点,题赠翰海夫人。
众臣等皇帝写完了再一看,本来那匹马是在旷野中奔驰的,这下好了,在树林子里奔驰了。
虬枝藤萝、疏密不等,但其中的韵味真是不可多求。
正事耽误的已经太久了,接下来因为任职者职级较低,吏部尚书李治便不必亲自宣布。
李治退下去,换了一位吏部侍郎上来,又是一大篇早就打好的底稿,从头一一公布下来。
人们留意地听着,他们在一大串人名中,听到了晋王妃表兄柳爽的名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