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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难为情了,那谁还立功做什么往后再准备自己的军械时也就马虎起来。军衣不求其长短、肥瘦合体了,刀枪轻重也不讲究适于体力了,作战的马匹也不讲究熟悉它的习性了再往细致里想,那些长期戍边的军士,日常总得有些花用,他们自带的铜钱,绢物,日常是如何管的?是自己随身携带、还是军中统一造册、记名,指定专门库房由专人代管呢那么监管这些财物的人,有没有故意折磨军士盼其早死,好侵吞军士的财物呢”
贵妃的想像力真是有异于常人,说来说去,韩瑗就觉着已经离着自己的错误远了些,这让他稍为心安。
但韩侍郎仍不免暗自赞叹,看看人家一位女子,说起军中之事件件跟真有其事似的,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贵妃这些话真比他和柳司马两人、费劲巴力拟出来的有血有肉多了!
皇帝好像不想让徐惠再深说了,因为再说下去,兵部尚书好像有点不自在了,于是连忙插话道,“呃朕的爱妃就是这点好,有时候朕只是拉一拉她的手,她便能想到”
徐贵妃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痴嗔的看向皇帝。
皇帝,“她便能想到前方的军士也只有两只手,想到他们所带的财物总会有人代管的。”
众人暗乐,这都哪儿跟哪儿!
皇帝道,“假若一名军士应番戍边时,自带了值四千三百二十文的健马一匹、两千文的镔铁横刀一口,值三千文的皮甲一副,零钱一吊,四百七十文一匹的生绢四匹,两千六百六十文的细绢两匹。再假定他戍边两月,每日食去二十文一斗的粮食一升,那么两月后若他被看管财物的官员坑害了,那凶手自军士手上,到底得了多少文的好处?”
众人正想着陛下拉一拉贵妃的手,贵妃能想到什么地方,冷不防陛下又拐出这么个题目来。
有人心说,“这个一时间谁也算不出呀!贵妃想的可真长远!”
谢金莲应声回道,“陛下,他从这军士身上凭空得了八千零四十文。”
皇帝自己信口胡说出来的题目,就连皇帝自己一时也算不清楚,但相信谢金莲绝对算不错。
有人提出了异议,“不大对,一匹健马、一口铁刀便是多少钱了!”
此话一出,连徐惠都以为谢金莲算错了。
哪知,谢金莲面不改色地问道,“那么大一匹马摆在明面上,军械、皮甲也常有伙伴们见到,那军士即便亡故了,怎么不得原物送归他家中?”
众人恍然,正是此理!
谢金莲再道,“只有军士寄存的绢和钱,是别人不知详细底数的,少了无人告发。那么陛下所说这名军士的绢和钱,总共值八千一百六十文。军士十日食一斗,值二十文,六十日花费一百二十文,两月后剩八千零四十文。”
嗬!连这也难不住谢贵妃!
人人盛传大明宫里的谢贵妃是把金算盘,算起帐来连眼都无须眨,也不掰手指头,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了!
有人暗道,看看人家陛下的两位贵妃,一人琢磨事儿,一人琢磨钱儿,个个来的极快,再加上琢磨人的皇帝,这还有抵挡吗!
金徽皇帝哈哈大笑,冲着薛礼说道,“兵部,从即日起,在天下各折冲府置派官员,专门核察亡损军士私产,务使它原物返家。一经发现侵吞军士私产的管库官员,立斩!上元节后,兵部亦须不定时到各府抽检,凡是折冲府查不出、而被兵部查出一次,折冲都尉降职,查出两次,折冲都尉立时给他撤职为民!”
薛礼一一记下来,知道这才是皇帝着重要说的,而且于强军极有益处。
皇帝在韩瑗和柳爽之事上装了糊涂。
也许他考虑了过年要喜庆,也许他考虑了曹王大喜的日子,也许他还考虑了新城公主的心意。
总之这件事,好像被皇帝轻轻揭过去了。
但涉事者都知道,陛下借题发挥,在曹王大婚喜宴上对涉军之事,作了一篇再明白不过的文章。
两个贵妃吹笛子的、捏眼儿的,将这件事说得明明白白。
或许皇帝还考虑了赵国公和晋王李治,但皇帝陛下的妥协更有着开恩的意思,照样将韩瑗和柳爽惊的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眼见此事这么揭过去了,韩瑗和柳爽对视一眼,私下里互相举杯,低声说道,“我们来为陛下干一杯吧!今后务必切记了!”
说罢,二人一饮而尽。
从午时至酉时,曹王府喜宴渐入高潮。
许敬宗的这顿酒可亏了,本来他已经分别到赵国公府、江夏王府、曹王府递送了喜礼,然后正端着架子等着痛饮。
但衙役跑过来一句话,他便立刻赶回万年县去了。
皇帝夸奖了许县令驭下有方之后,万年县众衙役人心鼓舞,人人勇于本职任事。很快,他们便在长乐坊捕获严重扰乱治安者若干。
惹事者,原来是蜀王李愔,和高阳公主府驸马房遗爱,和他们的手下。
许县令回了县衙、问明了被拘者的来历,知道又遇上麻烦事了。
许敬宗可不相信这些人所说的,在归林居——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臭虫呢?还跑到了汤盆里!
李愔是一位亲王,亲王的觉悟还是有些的,他支持万年县役办差。
衙役们稍稍一请,蜀王殿下主动跟着到万年县衙里来,丝毫没有为难万年县衙役,这就比驸马房遗爱配合多了。
李愔从太极宫母妃处耍着出来,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觉着正该是归林居的伙计走了话、再经褚遂良狗掀门帘子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了。
看看早朝上皇帝的态度吧,正眼没好好瞧他一次!
李愔分析,皇帝陛下瞧自己的有数几眼中,也潜藏着一定程度的厌恶。
怪不得皇帝将兄长李恪派到襄州去,就没有下文了。
李恪去了襄州又不是外人,李愔一点脾气都不敢使,脾气使大了便是对兄长不满——但皇帝跟他爹一样够狠毒——李愔也是没脾气。
但归林居跟李愔有什么关系!敢这样惹李愔。
他没吃饭,自然要到归林居去吃,仍去上次众人聚饮的单间里。到了一看,倒霉的房二正闷闷不乐地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自然喝起没完,李愔到的时候,房驸马已经有三分醉了。
事先,戴州司马柳爽将从晋王殿下那里听来的、有关皇帝想任命郭孝恪、去夏州都督府的小道消息对房驸马说了。
柳爽因为替韩瑗私借上番府兵一事正在心虚,便想让房二牙疼一下。
他对房驸马说,“房兄,你要大事不妙啊!郭孝恪和高审行,一个与你在休祥坊有天大的过节,一个与公主有过节,他们可都要抖起来了!”
柳爽走了,李愔来了,立刻从房驸马口中套出这些话来。
蜀王对郭孝恪和高审行倒没什么矛盾,但不见得不能对此事稍加利用。
总之李愔要的是结果。起因?事后那都是酒话,完全可以不予承认。
蜀王李愔叫伙计添了杯子、加了几个菜,与房遗爱称兄道弟,又对房遗爱说道:“此事大不妙啊,房兄!”
“怎、怎么不妙了?”房驸马问道。
蜀王敲着桌子,“这两人都是西州出来的,原来一个是西州都督,一个是西州长史,又是连襟,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了。那高审行刨完了地,再将他与高阳的‘过节’详细说给郭孝恪听那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房遗爱低头喝闷酒。
而李愔也低头,一看,也许因为归林居各处生着火盆,有些温暖如春的意思,这个季节里,地板上居然有只活臭虫!
蜀王不动声色,伸脚轻轻踩住、又不踩伤了它,再伏身到桌子底下将它捏起来,趁房遗爱一个不注意,将不停挣扎的虫子扔到驸马的汤碗里,说道,
“本王只是替房兄担心,高审行因为高阳的关系倒是不大可能拿你如何。本王只怕郭大都督唉!房兄,还是喝酒吧,喝热汤都恐怕要塞牙。”
房遗爱闭着眼睛喝汤!
李愔挑着眉毛、盯着那只浮在汤面上的臭虫,终于漂到了房驸马的嘴里。然后他看着房驸马皱着眉头、在嘴里辨别了一下,将东西吐了出来。
然后这只受了委屈的臭虫,将归林居砸了个稀巴烂。
当然,蜀王李愔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要动手的,而且还隔着窗子叫了底下两人的跟班上来。
等万年县衙役们赶过来时,归林居只剩下个招牌了。
许敬宗的难题就在于,掂掂哪头也惹不起,左边是房少卿,右边是御史褚大夫,中间还站着一位通情达理的蜀王殿下。
第1337章 推波助澜()
归林居老板有御史大夫褚遂良的来头,如果他想学坏,那也是跺跺脚、整片坊区都乱颤的人物。
不要说他背后靠着朝中御史台的正三品首官,即便靠着个万年县不入品的捕头,如果老板要打砸普通的坊民,会有事吗?现在让别人砸了。
只不过人家是做正经生意的,开着个幽静、典雅、上层次的小酒店,来的又都是有身份的贵客,上至老板、老板娘,下到掌柜、跑堂,见了人客客气气的,和气生财嘛。
但若是有人敢在店中大打出手,砸东西跟不花钱似的,别说老板了,连伙计们都不干。
也只能说,没见过世面的好汉,碰到了见过世面的好汉,总得有一方吃点亏。蜀王李愔、太府房少卿的跟班哪个不是精挑细选、身负着把式?
归林居不但家什毁了,几个能上手的伙计也都毁了!房驸马酒喝多了,口中叫着,“老子是高阳公主的人,敢将老子怎样?”
衙役们恭恭敬敬,“房大爷既然肯报家门,这就好办了,接下来便要计算归林居店中毁损、以及伙计们的医药,到时许太爷自会去找公主回禀。”
此时,房二酒也差不多醒了,自家的身份在那儿搁着,也不容驸马放赖。
再说还有一干亲见者、还有蜀王李愔在一边作证,万年县当堂记了详细案情,两方面都看过没有异议,许敬宗从中调停。
许县令说,“无风不起浪,房少卿的臭虫是个有力的物证,它可以证明房少卿没有无理取闹。但此时它也不知在纷乱中踩到谁鞋上去了,兴许逃掉了。”
李愔说,“确有这东西。”
许县令,“既然蜀王殿下亲眼所见,那便不会有差。本县的主意是,你们三七开——归林居自担三成损失,高阳公主府担负七成。买卖成了仁义也在,以后谁用不着谁?归林居和公主府?”
归林居老板不干,“少卿又怎么了?比少卿大的官儿,他也须琢磨琢磨御史台的弹劾!我们有理走遍天下。要不你将汤碗里的那只臭虫给我摆出来。”
许敬宗可不打算将这件案子闹到褚遂良那里去,此时褚大夫正在曹王府的喜宴上,弄不好,连满朝的大臣、和主持曹王大婚的皇帝陛下都知道了。
许敬宗说,“二八开!不能再差了!别逼着本县这就带人去你的归林居捉臭虫,真捉到了,那便一开也不给你开了!”
又对归林居老板私语道,“和气生财!”
又对房驸马低语道,“褚大夫因为一个乞丐好悬没有丢官,少卿你可不要因为一只臭虫”
蜀王李愔针对归林居的暗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能够全身而退,亦是上策。因而也两边相劝。合解。
八开,也是一大笔钱,双方立了字据,房驸马限期给付的话,县令也就不往上报了。
但这大笔的钱怎么与高阳公主开口?
在大街上,房遗爱看李愔,上次到永宁坊给郭孝恪赔罪,钱可也没少花,高阳公主一文未掏。
可李愔说,“唉!本王连个正经的职事都没了!不然也就帮你几文。若是本王摊上此事,即便不敢让高阳伸手,那本王便去私底下找她认得的人”
说罢,蜀王殿下一身轻松的,说要赶场去曹王府给兄弟道个喜,走了。
高阳公主认识的人,绝不会是那些租房子住的酸人还须拿得出几千吊私房钱来,还得须无怨无悔的肯往外拿,拿了还不好意思急着往回要,这个人是谁呢
看把这个房驸马愁的!
还得说许敬宗办案子麻利,一下子抓住了当事双方的心理。
别看都气势汹汹,但一方是靠着远房亲戚,吓唬走卒还行,真惹到了公主府,这位远房亲戚会不会撒手不管?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别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
另一方是因酒失了理,在家里又不怎么冲气,万一闹大了不但失了脸面,让陛下知道了,那便一个向着自己说话的都没有。
钱也要掏,回了府兴许还要挨公主的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