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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是因酒失了理,在家里又不怎么冲气,万一闹大了不但失了脸面,让陛下知道了,那便一个向着自己说话的都没有。
钱也要掏,回了府兴许还要挨公主的收拾。
这是两头心虚,因而这个二八开的案子,被许敬宗断得干净利落。等房驸马从县衙里出来、站在大街上发愁的时候,日头还老高的呢。
在曹王府的喜宴上,皇帝看着赵国公、江夏王、以及御史大夫褚遂良的人走马灯似地进来出去,猜不出什么事。
后来兴禄坊高府的家人居然也跑进来,趴到延州刺史的肩上耳语。
不同的是,赵国公、江夏王、褚遂良三人,听了下人的回禀,虽然神色各异,但依然安坐着不动,而延州刺史却匆匆告退了。
皇帝今日处置韩瑗和柳爽,只罚了两人的俸,他觉着不错。
首先,韩瑗跟赵国公有扯不断的关系,拐来拐去的、同妹子新城公主将来也算实在的亲戚。
柳爽又算晋王的舅子,晋王夫妇今日跑前跑后,居然谁都没替柳爽说过一句求情的话。
皇帝也是有私心的,他自初二、与谢金莲发现韩瑗后花园的错处之后,选择一直隐忍不发,又不令王仁佑当着人回禀此事,当时便将此事中的所有关节都想到了。
有时候,有些事想的好,可结果不一定好,按着皇帝极重军旅的作派,不将韩瑗和柳爽罢了官不能算完。
这样倒是能严肃军纪,杀一儆百。但接下来,与韩瑗贴近的赵国公、同柳爽扯不开的晋王,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会怎么想?
真要拿到桌面上来处置的话,皇帝和贵妃大年初二、便装跑到韩府去挣那三文大钱的事也是说不过去的。
这绝对是失仪,谢贵妃弄的满身泥水,对皇帝的威严有损。
而有人会问,柳爽的戴州司马不是你刚刚委任的?
在这类事情上,金微皇帝更钦服于他的父亲,贞观皇帝。
先皇就像一条扯不断的带子,将品性各异、目的各异、本事各异的文臣、武将,像串金刚钻儿一样串到了一起来为我所用,这才是真本事。
而杨广动兵百万,数伐高丽,既削弱敌国、又削弱门阀的设想是不错。他的大运河想法不可谓不妙,沟联着南北,通畅着漕运。但此刻享受着运河好处的大部分人,当时还不是怨声载道!
还有始皇帝建长城的壮举,谁敢说这不是个好想法呢?但百姓首先想到的是自家碗里的一日三餐,小媳妇天天晚上搂着丈夫,老爹、老娘一早一晚能见着儿子。
还是那句话,想法儿好不一定收效好啊。
皇帝宁愿慢慢来,不要让谁都适着自己,对百姓如此,对重臣亦如此。
总之他没有走大砍大杀的路子,但目的同样已经达到了——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重军的必要。
而皇帝此举,料想晋王和赵国公同样会记在心里的,居住在承香殿里的新城公主,也会领情的。
君恩万重,要给的人知道才行。不然哪怕恩重如山,亦会有人心生不足。
皇帝喝着酒,想到了郭孝恪,这人更是颗金刚钻儿。
既然晋王殿下两次都请他不动,那么皇帝想再亲自去试试,但绝不会妄下诏命、强行委任。
如果崔夫人在产前动了胎气,就连皇后和贤妃那关也过不去了。
金徽皇帝出马,一个顶俩,如能让郭孝恪、尤其是崔夫人心甘情愿地同意复出,又不惹毛了皇后和贤妃,那才叫大本事。
然后,郭孝恪出任夏州都督,皇帝这些日子的一篇大文章,才算有个最圆满的终章了。
看了看时间,离着天黑也快了,皇帝打算去一趟永宁坊。
不要大张旗鼓,那是以势压人、而且招人眼目。看来仍得是微服,即便说不下来,出府时亦不丢人。
但这身行头——皇帝悄悄对谢金莲道,“一会儿,你和徐惠回大明宫时,将朕这顶金冠、黄袍包回去,莫叫人知道了!”
谢贵妃同样低声问,“陛下!你这是又要去哪里?”
华灯初上,曹王府贺喜宾客尽欢而散,大明宫禁卫们护送着两位贵妃离开了。大街上人流如潮,帝都长安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永宁坊公主府,府中卫士飞报家令高白,郭孝恪、高白及两位夫人脚不沾地地跑出来迎接,对金徽皇帝的这身行头大为惊讶。
皇帝身着一袭青袍,头上匝巾,唯一显示他身份的,便是形影不离的那柄乌刀,而皇帝身边一个卫士都不带。
在曹王府,皇帝要换这么一身行头也不算什么难事,在人流和夜色的掩护下、骑马从大业坊赶到永宁坊,只经过两个坊区亦不算难事。
但皇帝的举动仍将郭孝恪惊到了,街上人多眼杂,皇帝怎么一个护卫也不带呢?但看皇帝却跟没事人一样。
赵国公长孙无忌从曹王府散场回到府中后,马上找来报信的家丁询问,当他得知打砸归林居的人是房遗爱和蜀王李愔之后,微微皱了皱眉,问道,“知道此时两人在何处么?”
伶俐的家丁回道,“知道,蜀王已回了吴王府,房少卿在通善坊的一间茶楼里与人见面。”
“和谁见面?”赵国公问。
家丁说,“老爷,是延州刺史高审行。”
赵国公想到,方才高审行也是接到什么消息,这才匆匆起身告退的。
他吩咐此人,“悄悄去茶楼,不要暴露形迹”家丁无须国公再说,会意而去。
通善坊,就在曹王府的十字街对过,这么说,房遗爱是有急事,想的也够周全,高审行只要出了曹王府的喜宴,迈几步过街也就到了。
又有家人回禀,“老爷,万年县许县令求见。”
赵国公想了想,许敬宗这个时候赶过来,一定是回禀归林居的事情,他不想见,涉及到一位亲王和一位太府少卿的烂事,他不知道才好置身事外。
长孙无忌吩咐,“就说老夫不胜酒力,已然躺下了。你等许县令走后,再去请褚大夫过府来叙话。你便说,老夫请他品茶,醒酒,大约还有件趣事,要等他来听听”
只可惜呀,让个李愔这么轻易脱离了一件闹剧。
赵国公想,这件事可不可以让它大发一点,把许敬宗平息下来的归林居漩涡搅起来、再将李愔卷进来呢?
那你李恪救不救自己兄弟?
不一会儿,御史大夫褚遂良匆匆赶到,两人凑头私语。原来褚遂良知道归林居这件事,一点都不比赵国公晚。
御史大夫坐在曹王府的酒席上未动,早就将这件事的得失掂量过一遍。
大过年的,褚遂良也看出皇帝陛下要图个喜兴,只要自己离着归林居的亲戚远一点,不靠前,那么他们也就懂了自己的态度,不会刻意将事闹大。
而许敬宗也一定会考虑周圆,归林居亏也没多少好吃的。
但御史大夫好像听出了赵国公的、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想法——这件事得褚遂良出面,也没啥难度,只要暗示归林居老板到万年县反悔便成了。
此事也不难操作,归林居重新估算一下被房遗爱、当然还有李愔——砸烂的家俱也就可以了,如果再加上些古懂呢?
皇帝在这件事中尚没有什么态度,也许都还不知道呢。但他当初在算计英国公时,许敬宗也用过此法。
褚遂良当然会同赵国公保持一致,大唐除了金徽皇帝还有谁呢?
赵国公要算计一下房遗爱和李愔,褚遂良悄悄搭把手还是义不容辞的。
但褚大夫打定主意,在此事件中不现身。万一哪一日被许敬宗奏禀到朝会上去的话,褚大夫还可推说不知。
而且他还想到,归林居的那块招牌得换一换了,随便找个人写一块,再歪挂上去。那么,万一陛下派人去归林居时,也不致于让人从招牌上一眼看出这里面的关系。
两人又详细地推敲了一番,觉着可行,赵国公说,“褚大夫你不必露面,在举国同庆的大喜日子里,安份守法的小店遭到这样的无理打砸,陛下知道了也不会饶过的。”
褚大夫也道,“国公的推断不错!谁又相信在春寒料峭的喜庆日子里,一家久负盛名的、素洁的小店中会有臭虫!这不开玩笑么!”
他们只等派去通善坊茶楼的家丁带回最新消息来,那么这件推波助澜的小小算计,也就可以最终敲定了。
第1338章 突闻内幕()
只要这件事出现反复、再令许敬宗不能裁断清楚,那么大过年的,大明宫墙外长乐坊出现的、这件践踏民生的恶劣事件,迟则两天、快则明日,便会奏报到含元殿去。
等到那个时候,房遗爱再缺心少肺也得考虑自保,蜀王李愔藏得再深也得让房遗爱翻出来——他同房少卿在一起说了什么?
赵国公才不信,失了任职地、被皇帝不闻不问的蜀王殿下,会老实到一点坏水都不冒!因为房黑炭在归林居的表现太反常!
赵国公和褚遂良的话很少,行大事无须像在朝堂上那般侃侃而谈,此时更多的内容,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关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此时促膝议事的两人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们面色平和、却内心焦灼地等待茶楼的消息。
很快,赵国公安排去茶楼的家丁赶回来了,回禀说延州刺史和房驸马的私谈看起来好像极为不美。
家丁只须对茶楼老板悄悄亮一下身份,再扮个跑茶的伙计没有多难。
“伙计”给高刺史和房少卿上过了茶,掩在门后听里面的话音,原来谈话已经进入实质性的阶段。
驸马房遗爱的一些要求、和刺史高审行的答复,居然都是十分的明确而且直接,为此只有两个人的对坐品茗,气氛却有些僵。
“那你怎么不稳住了再听一听!”褚遂良忘了那是人家赵国公府的家丁,有些促急地问道。
家丁道,“褚大人,我还带了位兄弟,此时仍在茶楼里应茶!”
通善坊香远茶楼,是一座高三层的木质楼阁,这样的建筑在高楼比比皆是的长安,虽然算不上鹤立鸡群,但大业、通善坊一带不算黄金地段,它在这一片矗立着,却好似矬子里拔将军。
坐在顶层雅阁里凭窗而眺,可以从曹王府外进进出出的人群,俯瞰着北去的大街,看到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一直看到隔着三座坊区的永宁公主府。
高审行是熟悉那里的,稍加辨认,便认得出公主府大门之内同样三层之高的前厅,那里的热闹又不是曹王府一带能够比拟的。
一开始,房遗爱客气而委婉地提出他的困难,以及手头的紧涩,他居然也提到了永宁坊。
高审行不但从房遗爱的话中听说了刚刚发生于归林居的打砸,而且还听说了休祥坊江安王李元祥、痛殴波充闹剧的上一场——两个公主府的群殴——居然同郭孝恪有关。
高审行忍着不表示出对房遗爱的不耻之意,毕竟茶钱是人家出的,而且自己对他好像还有点短处。
但他知道,谁同这块黑炭沾边儿,谁身上干净不了。
高审行说,“房少卿你不知高某,高某身上从不带那些铜臭气熏天的玩艺儿,但楼下高某的随行人可能带了几个,房少卿你如不嫌弃的话,高某可叫他们上来凑凑。”
房遗爱知道对方没有一丝相助的诚意,语气像打发要饭的。他示意高审行能否回兴禄坊府中周转一下,高审行道,
“高某一向内外有别,不像房少卿还有自己的私房体已,府内所有的钱物都归夫人刘氏掌握——高某又无什么背人的花销,整那个没意义。”
房遗爱暗道,“你他娘的干点啥有人管饭,还给端上来,当然不必自己开销了!老子在高阳那里都没这样的福份。”
两人之间关于借钱与不借钱的商量其实很快便结束了,高审行绝不会给他一文,如果是高阳公主出面来找,他将兴禄坊都搬给公主也不眨一眨眼睛。
而房遗爱认为高审行一毛不拔,是将自己当成了天然的情敌了,毕竟自己越惨、麻烦越大,在高阳公主那里越无好脸色可看。
但他一个堂堂的延州刺史,在家中注定是说一不二,绝不同自己似的没有一点地位,哪会挤不出区区几千吊钱来!
那便是踩的还不够。
房少卿十分有风度的示意高审行品茶,说,“在下刚刚听闻高刺史是个讲究人,与长安知名的文人墨客都有交往,但你可知这类人自比管仲百无一用,惯好争风和捕风捉影,有些时候忌妒、刻薄之心不弱于妇人”
高审行冷笑一声,猜到房黑炭一定是被几文钱逼到死巷子里去了,那他更不能沾上这人一点边儿,就连与高阳公主的那次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