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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更多赶过来的人听到了。
官兵、流民、义士无数人大喊:“投降不杀!”
紧跟着,听着四面八方响起来的“投降不杀”,感觉无处可逃的无数蛾贼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刘正喊了很久,闭上嘴巴。
他拄枪站立,擦着眼泪扫视一圈。
关羽奔跑过去拉住犹自疯魔捅杀投降者的张飞,然后拉着脸色麻木,还有些回不过神的张飞过来。
身前尸体一片,还有近百名蛾贼跪倒在地,卸下头上的黄巾瑟瑟发抖,再无反抗的勇气。
朱明周宇赵犊各自一瘸一拐地过来,三人身后是郭宵背着昏迷的霍奴。
再远处,无数黄巾跪着,站着的都是身穿布衣的人,众人各自浴血,目光热忱地朝着这边望过来。
刘正细细端详了很久,将整个场面都尽收眼底。
直到确认眼前再无危险,他感受着浑身的粘稠,望着霸王枪上殷红的鲜血,望着持枪的右手上粘稠的鲜血,然后望过来,望到胸前殷红的衣服内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正在汨汨流血。
他有些麻木,继续朝着左臂看过去,半只袖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有些瘦弱的胳膊上沾了血,还能看到大片的淤青,其中还有几道被拉扯出来的伤口也在流血。
右裤腿已经划破了,膝盖肿得发紫,一条条擦破的伤痕看起来比胸口利刃滑过的伤痕还要狰狞。
然后是左脚的麻履没了,袜子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大脚拇指指甲被掀了起来,流血不止。
他面无表情地静静看了几遍,又摸了摸头顶,摸到一片血,又摸了摸后背,扯下两个带血的布条
等到确认意识一直存在,并且活跃,他混乱的脑子里突然掠过很多画面——
前世的种种安平康乐,眼前的战乱与血流成河。
他突然从喉咙发出嘶哑的呐喊声,然后越来越重,到最后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坐了下来,眼前关羽张飞跟着跪地在说着什么,朱明等人也跪倒在他跟前说话,但是他轰鸣的脑子里什么都听不到,就是想哭,直到视线模糊,直到意识也模糊,他躺倒在地,望着头顶的天际。
天快黑了呀。
他想着,然后失去了意识
梦境之中,荀采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自从知道刘正要上战场,她整个人就心绪不宁。
之前醒后,她就托辞身体不舒服,要荀爽不要再打搅,然后就关在房间里拼命想要睡过去。
但越是心中担心,她越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差点没想要撞墙昏迷。
好不容易终于睡过去,她在这梦境之中却依旧是担惊受怕,而且周围静谧一片,越发使得她胡思乱想,心慌意乱起来。
随后,眼前突然出现了刘正的身影,她惊喜地扑了过去,等到了刘正身前,又有些羞赧地改为拉住刘正的袖子,低声唤道:“德然!”
但刘正并没有回应。
他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刚刚的惨烈厮杀让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连进了梦境,都仿佛能够听到耳畔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德然?”
荀采又喊了一声,见刘正没有回复,她语调惊慌地搭上刘正的手臂,“德然,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刘正还是没有回复,荀采惊慌失措,一把抱住了刘正,“德然!你若有个好歹,妾身”
“没事了。”
刘正惊醒过来,拍了拍荀采的后背,“之前在杀敌,脑子里一直在嗡鸣,你让我缓缓就这样抱着吧。别动。”
荀采闻言心中揪住,“德然,你莫非真的去杀那五万蛾贼了?”
“嗯。赢了,而且没死,幸不辱命我杀敌之前还特地在流民中喊了一下我的身份,除了召集他们一起杀贼,弄点名声,也是想着不管是死是活,若是他们有人南下传播这件事情,说不定就能让你听到。又或者那些流民中要是有士人,互相传播,也能让你知道。”
“德然!”
荀采埋在刘正胸口,痛哭流涕。
她能够想象刘正喊他的身份时,应该是明了死志。
一想到对方想要自己能够有机会知道他的存在,荀采抱紧了刘正,哽咽道:“妾身想见你!妾身好想亲眼看看你,看看你伤得重不重,是不是在骗我,又或者已经”
“真的没死,也没伤多少,反正不痛先别说话。让我静静,脑子里好乱。”
刘正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着荀采的后背安抚。
第99章 坦白()
两人搂在一起良久。
荀采哭完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埋在刘正怀里,顿时心慌意乱,却也不敢直接推开刘正,以至于他误解了什么——她其实还是有点喜欢这种感觉的,心中也知道自己已经铁了心要嫁给对方,便是提前做这些亲昵的举动,事实上也无伤大雅。
但如果是以妻子的身份安抚刘正,那便理所当然了。
只是眼下她还是待嫁闺中,如此行迹,便是在这无人知晓的梦境之中,还是让她觉得违背常理,想要矜持一点,维持她作为女儿家的教养。
荀采想了想,轻声唤道:“德然,你跟妾身说说经过吧?”
“嗯。”刘正想着厮杀的场面,下意识地点头,脑子里还有点懵。
“那就,那就松手啊,我们坐下来说。”
“嗯。”
刘正还是毫无动静,荀采羞赧道:“德然,你若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妾身给你点根凝神香试试?”
“嗯?”
刘正终于反应过来,感受着怀里的柔软,随即有些心猿意马,手中也用了几分劲。
“德然你能不能松手?妾身以为不要!”
荀采瞪大了眼睛,把手横在嘴前,一脸紧张地看着凑过来的模糊面孔,感受着温热的气息打在手掌上,又羞又气道:“德然,发乎情,止乎于礼。妾身一时心软才让你得逞,如此境地已然违背常理。德然你若再敢轻薄妾身,将妾身当成狐媚子,妾身为保名节,便只能自刎以证清白了。”
“是刘某一时糊涂。”
刘正干笑一声,明白以荀采的学识家教,对道德礼仪十分看重,恋恋不舍地抽开手,随后想了想,跪坐到案几旁,“那便坐会儿吧。给我杯水,方才你提到自刎,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自刎能有什么事情?”
荀采暗暗松了一口气,跪坐到刘正对面,随后变出茶壶茶杯,倒了水后,又在案几上变成一个香炉。
香炉烟雾袅袅。
刘正盯了一会儿,喝了口水,感觉心情平复了一些,抛开脑子里那些厮杀的画面,笑道:“今早你走后,我进了秋伊的梦境。”
“德然是说进了耿姑娘的梦境?”
荀采一怔,随即心跳怦然,心中欣喜,“能确定是真的吗?不是你梦到的?”
如果说德然真的进了耿姑娘的梦境,至少说明耿姑娘应当和她是同一种人,那便代表着,耿姑娘和她有很大的可能活在一个世界呢。
荀采想到这里,才发现这都是她能听到的一面之词,又想到方才入魔似的嚷嚷着要去见刘正,心中羞赧的同时便有些黯然,暗暗幽怨这年月想要联系着实不方便,却也配合着笑道:“若真是如此,德然便是身负邪术呢,还是登徒子,就往良家的梦里钻。”
“良家也是自家人,怕什么?”
“唔,德然莫要再做青楼雅舍协会的人了先说自刎的事情。”
“好。”
荀采语调羞赧,刘正笑了笑,却也想着先把正事落实下来,“真假暂且也说不清楚。我如今在故安,与秋伊分开之后才发生了这种变化。你问的倒也有道理,只是我和她在梦境中通过气,应当不会有假。”
想到自己出了荀采的梦境,就在耿秋伊的梦境里胡作非为,刘正也有些心虚,笑道:“这梦境的功效你是知道的。我便想着,让她也能够在梦境中提升学识和修养,这几日你若是有空,便帮我挑些可以分享于我的书籍,到时候我书写给她看,让她学习一番便是真的有假,她有心专研学问,我也得教她一些适合的。”
他顿了顿,坦然道:“往后你便不要提真假了,你我都发生了这等诡谲之事,为何不信我与秋伊的?以为一切都是假的,连我都是假的?你我各自心意,心中都明白。若再患得患失,平白糟践了自己,也让对方心疼。若你我真见不了面,到时再论真假不迟——眼下,你要信我。”
“妾身明白妾身会好好帮耿姑娘挑选书籍典策的。”
荀采点点头,脸上却愈发滚烫。
若都是真的,届时真进了刘正家的大门,也得与耿姑娘和谐相处呢,稍后还得好好帮耿姑娘打算打算。
想到这里,她一时心慌意乱,急忙抛开这个念头,疑惑道:“只是,这与自刎有何关联?”
“在梦境中自裁,便等若做噩梦,能让你出去。”
荀采愣了愣,随即神色震惊而心寒道:“耿姑娘在梦境中自刎?这是何缘故?若非要紧事,何为会想出这等主意?德然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你先别急。我现在脑子里还有点乱,你听我慢慢说。”
刘正理了理思绪,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未免你往后猜忌,我原本便要与你坦白。只是此前不知如何开口,心中也想着以免伤了你的心。如今提到自刎,是一个时机。何况这次打仗,我在路上看到很多人很多事之后又杀了很多的人。多少觉得如此乱世,应该对家人再好一点,再公允一点,所以不想再瞒你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沉吟道:“其实,原本与你一样能让我进入梦境的,还有两位姑娘。”
“什么?!”
荀采脸色一白,心中慌乱,想到刘正骗了她的感情后才说出这些话,她目光含泪,悲痛欲绝道:“刘德然!妾身还以为你品性纯良,为人正直!不想你巧舌如簧,欺瞒于我,还左右逢源便是等到妾身心有归属,方才说出这些。你呜呜呜。”
刘正伸手过去,“女荀”
“别碰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便是有意为之!”
“我真不是”
“你就是!你,你”
荀采突然变成一把匕首,有些畏畏缩缩地横在细长雪白的脖颈上,痛哭流涕道:“从今往后,妾身再不要与你这等背德之人”
“我可能死了!”
见荀采如此,刘正怕荀采往后一直用这种方法逃避他,一时脑子混乱,立刻喊道。
“什、什么?!”
荀采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随即又反应过来,悲愤道:“你这无耻之徒,早就知道妾身软肋,所以在妾身面前花言巧语,蒙骗妾身是汉室宗亲,是忠义之士妾身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说着,却也不敢真的抹了脖子,一来是害怕,二来也有些担心刘正的状况。
“我说真的。”
刘正诚恳道:“你仔细想想,如今什么时辰?酉时过半。我今早方才睡下,若不是重伤昏迷,为何在此时又要睡下?”
“方才还说可能死了,如今便说重伤昏迷!妾身可没忘记,你之前还说没受什么伤!巧言令色!”
荀采吸了吸鼻子,内心却慢慢揪住,还是有些信了刘正的话——她大体上还是有些耳根子软,尤其容易相信自己认可的人。
“我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说没受伤。方才脑子乱,没应你,你也是看到的。我若真要欺瞒于你,又跟你坦白什么?等来日我去了颍川,将你娶进门,等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再说不是更好?”
荀采闻言愈发信了几分,却还是有些怨气,“你休想!登徒子,你定然是有什么算计,便是想着利用妾身,以谋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是想着让你往后多准备准备书籍,也好让另外那两位姑娘也跟着学习一番。他日也有能用到的时候。”
刘正坦然道,以免荀采打断,他飞快道:“至于重伤的事情,并不是说谎。我若是睡着,这个时辰,怎么都该吃饭了。何况方才还在打仗,若只是乏累,我二弟三弟真想叫我,我也该醒了。便是昏迷进来,他们叫不醒我,才致使我留在此处。若是说的重一些,便是快死了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急忙把故安遇到关羽张飞,还有遇到蛾贼攻城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若不信,叫人上来打听就二公子不是在途中吗?或许再过几日便会知道此事了。”
“八个人”
荀采听完心烦气躁,总觉得自己轻信对方有些愚笨,却又忍不住担心,随后抿着嘴,质疑之中又带着担忧地哽咽道:“与蛾贼骑兵冲撞,三个人破了蛾贼数百骑兵,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