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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富庶,有着深远的历史原因,从西汉开始,这里便开始设置盐场,到北宋时期,淮安盐场更是发展到极致。
盐巴,是人类生活必不可少的物资,如果少了盐巴,人就会变得浑身无力,头发发白,甚至换上许多痛苦的疾病。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天天的不吃肉无所谓,但是如果不吃盐,那肯定是受不了的。
所以国家自汉武帝开始,就开始实施盐铁专营,看中的就是其中的暴利。
而有了盐铁暴利支持,汉帝国也有了足够的支撑,完成了汉帝国对匈奴的疯狂反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钱在作祟。
而下面的百姓,即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贩卖私盐。
你要是敢阻拦他贩卖私盐,他甚至敢操刀造反,在高邮就有盐贩张士诚揭竿而起,最后还成为一方霸主。
可见盐巴这种东西,确实有着无比诱人的利益,让上至官府,下至百姓,都趋之若鹜。
这一次朱振主政淮安,朱元璋便写信与朱振,专门叮嘱了一件事情,就是取盐以补充应天之用。
应天缺盐,缺到什么地步?
官员和军官若是在发放俸禄的时候发上一袋儿盐,比他们领了金银都要高兴。
之前朱元璋日子过得憋屈,处于四战之地的他,连个出海口都找不到,产盐之地都控制在张士诚手里,朱元璋处处受制于人,每年大量的财富都被张士诚搜刮走。
这让小心眼的朱元璋为此事记恨了许久,一旦有了机会,拿下淮安,即便是割肉,也心甘情愿的给朱振。
朱元璋清楚朱振生财有道,将淮安给了朱振,以后他再也不用为吃盐的事情发愁了。
另外,因为北元实施了变态的盐政,将盐户编户齐民,实施类似匠户的制度,这些盐户要世世代代为国家生产盐不说,官府还让这些百姓听命于若干个团,同时又在包税制和盐引法之间摇摆不定,国家拿走的钱财有限,而这些百姓得到的收入更加有限,衣不蔽体,一日三餐也难以保障,但是却富裕了很多豪绅。
而经过张士诚控制的淮安,不仅没有任何好的变化,反而因为张士诚的绥靖媾和,让那些豪商搜刮了更多的利益,整体实力更加强大,这也导致各方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俨然成为一块私地。
朱振想要控制淮安,自然要先从盐入手。
这叫集中主要力量解决主要矛盾。
水天相连,别说一眼,千眼万眼都望不到尽头,此时的大海没有后世的那么多的生活垃圾和污水排放,放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深蓝色。
朱振的队伍在经历了数日的奔波之后,终于来到了繁忙的淮安盐场。
别看因为前些时日的战事,整个淮安上下都处于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但是盐商依然没有减少对盐户的剥削。
海边儿到处都是煮盐的百姓,站立高坡之处,远远眺望,之间错落有致的二十余处盐场,尘烟滚滚,百姓们衣衫褴褛,皮肤黝黑,面上覆着腌臜的面巾,迎着海风,辛苦煮盐。
元朝开始有晒盐一说,但是却并没有在淮安推广,而且最初始的晒盐技术,并不是跳跃式的,晒出来的盐并没有煮出来的盐好。
这导致淮安的盐场依然是煮盐,而且原材料薪柴,明显成为一个庞大的行业。
从山坡向身后眺望,来来往往看不到尽头的,全都是用大车拉着薪柴的车队。
茹太素身为知识分子,并未似朱振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而是对大山大河别有一番感触。
是啊,除了朱振这种上一次飞机坐腻了,战舰坐烦了,天空海洋早就见惯不惯的人物,任何一个人第一次见识到大海的时候,都会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神奇的伟力,让人沉迷、赞叹,却又想去征服它,唯有大英雄,胸襟辽阔无边,方能气吞山河,包容四海!“听闻爵爷也是文笔超凡的人物,如今面朝大海,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如何不学一番建安魏武,赋诗一首,以作留念呢?”
王玉落也从马车里下来了,她虽然在淮安有段时间了,但一向深居简出,来海边游玩,同样是第一次!当她看到广袤的大海,内心也是异常的激动。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齐声称赞,就连端木雨荷的一双大眼睛里都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自己的夫君貌似很久没有写下些让自己心情激动的文字了。
朱振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之前写过很多东西,在文坛已经有一席之地了,尤其是在元末,小说这种东西已经冒头的情况下。
茹太素也在一旁帮腔,“伯爷,写些东西吧,不然如何对得起这般雄浑壮阔的海景。”
如今美人有请,夫人期待,甚至自己小跟班都是一脸崇拜之色,朱振自然要好好露一手了,当下挺胸、抬头、收腹,又把头发捋乱,做出一副慷慨豪迈的气势,至于歌颂大海的诗赋,那不是张口就来吗~“大海啊,全是水!”
六个字刚要出口,朱振猛然醒悟,狠狠的咬了口舌头,总算是把这脑残诗歌给咽了回去。
“嗯~嗯~~呀!”
好在朱振够聪明,装作清清嗓子,然后抖着有些发肿的小舌头,抄了一首并不应景的诗歌。
不过这诗歌虽然不应景,但是却反映了朱振真实的心境。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好!~好!~ 伯爷文采飞扬,天下第一!”
最先拍手喝彩的是李进和一众亲卫,其实这几位只知道骑马、射箭、砍人,连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不过他们对朱振的崇拜却是无以复加的,既然是伯爷的诗赋,那自然是最好的,就算听不懂也得拍手呀!待见到众人皆沉默不语,这才有些尴尬的停下了拍掌。
端木雨荷等人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朱振这首乱七八糟的句子,跟诗歌能扯上什么关系,跟大海又有什么关联。
倒是茹太素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惭愧的说道:“爵爷出手,确实非凡,颇具警醒意味,是在下忘记了重点之所在啊。
这景色虽好,但是却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们要做的是处置那些为非作歹的盐商,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啊。”
茹太素毕竟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自然能品出朱振句子的好坏。
不过神色有些怪异,因为朱振的诗表面上是在嘲讽这些盐商唯利是图,追求凡俗之物,但是却多多少少有些隐世避世的念头。
再联想爵爷虽然坐镇一方,但是确实没有真心争霸天下的意图,莫非爵爷是属老庄的,玩儿大隐隐于世那一套。
王玉落第二个反应过来,“是啊,伯爷能够抛却大海的美景,而在心里惦记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着实让小女子佩服了。
不过小女子却不似爵爷这般认可您的劝谏,商人本身便是逐利之辈。
如今他们欺压百姓,唯利是图,是因为他们缺乏监督和良好的制度管辖,而伯爷要做的便是指定规则,加强监督,至于世人是否追求美好生活,可不是爵爷该干预的。”
第三百零七章 老夫戚详()
王玉落出身世家,自幼受家族文化熏陶,对于商贾之事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说出这番话来,朱振并不稀奇。
倒是茹太素年轻时读书为业,见多了商人狗眼看人低的属性,内心对于商人反而更加反感。
即便是在军山,虽然经常与商人打交道,其实他也是看不起商人,甚至还经常规劝沈醉多读书,别整天将商贾之事挂在嘴边儿。
当然他也尝试跟朱振说说这些,但是被喷回来的时间比较多,久而久之他也不敢找朱振麻烦。
而当下主流思想,对于商人也确实不是非常友好,哪怕是以商为主业的沈家未来接班人沈醉自己,也经常跑到叶兑老先生那里听讲。
此时的商人,更希望换一个身份存活在世界上,起码要有个官身做掩护,再不济也希望背负一个儒商的身份。
而淮安盐商肆意搜刮,无限度欺压百姓的手法,在诸人看来,着实不能够接受。
“伯爷,可需要小的们帮忙吗?”
茹太素刚刚离开,李进等一群小子就冲了过来,一脸贱笑,黑眼珠滴溜乱转,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但是宛如一幅老司机的模样,朝着朱振挤眉弄眼。
“你们?
你们能帮我什么?”
朱振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这群坏小子。
朱振发现,从白夫子的故事开始,到西门大官人的风流,自己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群坏小子不仅平日里总是寻找雌性生物观察,就算是跟自己说话,也是速度极快,仿佛秋名山的老伙计一样。
“今晚我们可以邀请茹太素给我们讲书!”
“虽然我们一听茹太素讲书,就感觉昏昏沉沉,如刀锋在颈,但是为了伯爷,值了。”
“爵爷,没有了茹太素掣肘,您就可以双飞燕了。”
小子们一脸贱笑,“伯爷,纵享齐人之福,况且还是表亲,那种感觉啧啧。”
李进摇头晃脑,一脸羡慕的说道。
“你们就是这样侍奉主家的?”
朱振一脸黑线,双手伸出,一把抓住李进,然后往前一甩,直接扔进海里,给李进来了个倒栽葱。
“你小子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吧。”
再次看向广袤无垠的大海,朱振终于忍不住喊道:“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
十七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岸边儿的马车上,车帘偷偷掀开一角,露出一大一小两双明眸,同样的光彩照人,端木雨荷忍不住说道:“这才是天下间的真男儿呀,胸襟如海,豪气冲天!”
“伯爷就是小气,刚才让他写诗不写,教训人,现在又偷偷的写,生怕别人知道他心怀天下似得。”
来到淮安,如果不煮上一锅海鲜,喝上一顿美酒,那真的是万分的遗憾。
在朱振的世界观里美酒和海鲜,必须同时进行,哪怕是中风,也在所不惜。
记得端木雨荷此行带的钱足够,朱振心中底气十足,“扇贝,海蛎子,大龙虾,海怪,大海蟹,凡是朱振上辈子吃过的美味,这一次非得再来一次不可。”
按理说,如此规模的百姓劳作,相应的配套服务配套设施肯定是有的。
可是朱振看的清清楚楚,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自己带着干硬的干粮来吃,偶尔有百姓在海边儿捡到只死虾,甚至都不去加工,就赶忙塞进嘴里,补贴肠胃了。
至于做饭的饭馆,真的是一家都没有。
茹太素也摇摇头说道:“这些盐商真的是足够贪婪,那么多劳作的盐户,愣是一家吃食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找找吧。”
朱振发话,众人只好继续搜索前进,其实马车上带了充足的食物和酒,但是这里根本没有淡水,柴火也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做饭都难。
还在天无绝人之路,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朱振很快找到了人类生活的痕迹。
海边儿一处山丘上,发现了做棚屋。
只是简简单单的草棚,周围围着一群木质的栅栏,栅栏上晒着渔网,远远的就能闻到浓郁的海腥气。
“敢问,主人家在吗?
我等是行脚的商旅,途经此地,腹中饥渴,还请主人家行个方便。”
茹太素跟李进站在门口喊了两句。
“稍等,老夫这就给你们开门。”
不消片刻,柴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老一少,小心翼翼的眺望着门外。
老人家看外表五十多岁的年纪,海边儿生活辛苦,人一般外表比实际大一些,不过这老人家身子骨很硬朗,骨架也比一般南方人要大一些,可能是因为营养原因,比正常人要瘦一些,穿着打满补丁的抹布短衫,腰间系着麻绳。
常年在海边儿的缘故,一张老脸上满是褶子,头发挽起,用破了洞的网巾包裹着,脚下踩着一双木屐,脸上有些许酒气。
老人家身后还跟这个七八岁的小闺女,身材瘦削,面泛彩色,穿着一件裁剪很是粗糙的麻布短衣,头发披散着,脚上是一双小号的木屐。
因为海边儿日照太足,小妮子皮肤有些黝黑。
此时正躲在老人家身后,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端木雨荷和王玉落身上的丝绸衣裳,很是羡慕。
老人家定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