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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了一截,小虫子犹自不服气的说,“公主自幼受了陛下的熏陶,勤俭贤惠,全是自个儿亲手一针一线缝的。那个小骚狐狸哪里有公主的贤惠,那件蟒服肯定不是她亲手做的。”
坤兴公主拭了拭泪水,不悦说,“小虫子,你少说一句,什么小骚狐狸,这么难听的话儿。”
小虫子还未气消,喋喋不休的说,“公主,这也算难听?那她对陛下口出不敬之言呢?哦,对了!公主,我瞧见驸马之前的那件似乎不是蟒服,而是龙袍呢!”
坤兴公主微微一震,不悦说,“胡说!你看清楚了?”
小虫子回忆了一下,语气坚定的说,“四爪为蟒,五爪为龙,那件锦袍上的五爪,不是蟒服,是龙袍!公主,要不我们密奏给陛下,令陛下下旨杀了这只骚狐狸,惩戒驸马,为公主出一口气。”
坤兴公主直直的瞪着她说,“小虫子,你想连驸马也牵涉在内么?那一定是你看错了,这事儿今后绝不能再提!”
“是,是奴婢看错了!”
小虫子唯唯诺诺的应了,又说道,“我就是替公主觉得委屈呢!”
坤兴公主说道,“有什么委屈的,我找个小册子,一笔一笔全给驸马记上,将来和他没完!”
两人回了方原给坤兴公主一行人安排的院子,梁嬷嬷、小豆子迎了上来,小豆子惊慌的说,“公主,出大事了!”
坤兴公主愕然问道,“什么大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梁嬷嬷正容说道,“公主,有人向我告密驸马吟了反诗。”
“告密?”
坤兴公主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反诗?念来听听。”
梁嬷嬷取出一纸黄娟,神情严峻的念道,“驸马的反诗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坤兴公主来来回回的念了几次,只觉得方原这诗里诗外透着傲视天下的豪气,令她芳心是微微一颤,“这诗大气磅礴,写得豪情万丈,远胜那些宫廷里讲学的大儒。”
小豆子惊慌的说,“公主,驸马的诗里,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都没放在眼里,分明就是以皇帝自居,是首反诗呢!”
坤兴公主呵斥说,“小豆子,你这是臆想、污蔑,驸马对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对父皇更是殚精竭虑,自从回了江南,可见他有半日享乐闲暇?不许胡说八道!”
“梁嬷嬷,是谁告的密,这人分明是居心叵测。”
梁嬷嬷低声说,“我也只是在院子里见到这一卷黄娟,没见到谁告密。”
坤兴公主又冲众人娇喝,“谁告的密,站出来!”
众宫女、太监一片鸦雀无声。
坤兴公主怒斥说,“敢告密不敢认么?若你问心无愧,站出来怕什么?”
小豆子求助似的望向梁嬷嬷,希望梁嬷嬷出面平息公主的怒火。
梁嬷嬷想了想说,“公主,驸马是否有反心,我们当奴婢的不敢妄自揣测。既然公主认为这不是反诗,我们就如实奏报陛下,由陛下圣裁可好?”
坤兴公主丝毫不怀疑方原的忠心,更是百分百的信任,也就由得梁嬷嬷去了,“好,梁嬷嬷,你写奏折,但我要在奏折附加为驸马的辩解,以免父皇不明实情,对驸马生了误会。”
梁嬷嬷点了点头说,“一切依公主便是。”
第230章 东宫智囊()
乾清宫
东暖阁
崇祯正审阅着江南传来的奏折,周皇后、太子二人已入内。
崇祯瞧着二人说道,“皇后、太子所来何事?”
朱慈烺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纸奏折,“父皇,我这儿还有一份来自苏州府的密报,告密驸马在江南吟反诗,还公然穿龙袍。”
崇祯愣了愣,也不去接奏折,只是瞧着朱慈烺说,“太子,你竟然也派人去监视驸马?”
朱慈烺还未开口,周皇后已接口说,“这哪里是监视?我是疼爱女儿,太子是疼爱妹妹,才安排人手去照顾坤兴,未曾想却发现了驸马不臣之心。”
崇祯接过了太子的奏折,粗略的一扫而过,重重的放在龙案上,“好了,驸马吟反诗、着龙袍一事,朕已知晓,会派人问责驸马。”
周皇后见崇祯又是轻描淡写的处治,愕然问道,“陛下今次仍是不追究方原?”
崇祯淡淡的问道,“你们想朕怎么追究?”
周皇后问道,“方原吟反诗,穿龙袍,不应押回京城受审?”
崇祯令王承恩将手中的奏折交给太子朱慈烺,说道,“坤兴在奏折里力陈驸马无罪,乃是一场误会,朕信女儿的判断。”
周皇后怒说,“陛下,你简直是糊涂啊!坤兴已被陛下你送进方原的魔掌,生不如死,她慑于方原的淫威,不能不这么上奏折啊!这一切都是方原在背后指使的啊!”
崇祯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厉声呵斥,“皇后,朕没追究你和太子过错也就罢了,你倒还指责朕?朕问你,初到扬州之夜,给驸马下毒的,是不是皇后派的人?”
周皇后目光丝毫不让的回应着崇祯,冷冷的应了,“是,方原这种不臣之人,早毒死就是除了一大害,可惜仍是被他逃过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哐啷!”
崇祯怒而起身,将龙案上的奏折全扫落地上,“大明的政局刚刚有一点起色,你们就挑起内讧,自断臂膀,是不是要气死朕啊?!”
周皇后冷冷的说道,“待天下大局已定,便再无人能压制方原,我这是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朱慈烺跪倒在地,哭诉道,“父皇,方原不能留,久必为祸啊!我们先召回皇妹,处决了方原吧!”
崇祯怒不可遏的在龙案前来来回回的踱步,口中念叨着说,“朕不负驸马,驸马也不负朕,你们大胆!大胆!”
朱慈烺仍是跪着上前,捉着崇祯的龙袍,哭求不止,“请父皇下令,处决方原!”
崇祯一脚将他踹了开去,怒说,“太子,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刻回东宫闭门思过。”
朱慈烺坚决的摇头不走,“父皇不下诏,儿臣就不走!”
崇祯恨恨的点了点头说,“好,好,你是在逼朕啊!王承恩,拟旨,废朱慈烺太子之位,交由宗人府看管。”
王承恩吓得跪倒在地说,“废太子是动摇国本,陛下三思啊!”
首当其冲的朱慈烺已吓得面无血色,匍匐的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的说,“父皇,父皇!”
周皇后护子心切,怒而上前,扶起了太子,指着崇祯大喝,“陛下要废太子,就连我这个皇后一起废了吧!”
两母子站在一条线和崇祯作对,崇祯是勃然大怒,巨大的吼声已响彻了乾清宫,“好,朕就废后、废太子一起了,王承恩,拟诏!”
王承恩哆嗦着起身,颤巍巍的说,“陛下,废后、废太子必须召集内阁、群臣商议啊!”
崇祯咬牙切齿的说,“好,通知内阁、群臣,三日后皇极殿议事!”
他正在气头上,王承恩哪里还敢再劝。
周皇后最后冷冷的看了崇祯一眼,连招呼也没打一声,扶着太子一同离开了乾清宫,夫妻间已形同陌路。
周皇后、太子朱慈烺回到了东宫,太子朱慈烺还从未经历过这等重大的变故,面如死灰,浑身直哆嗦,支支吾吾的说,“母后,母后,父皇要废太子,我该如何是好啊?”
周皇后端坐在东宫的大殿上,不冷不热的说,“既然你父皇已灭绝人伦,丧心病狂,我们也必须找一条出路了。”
朱慈烺早已乱了方寸,大哭着说,“母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命难违啊!”
周皇后还未接口,一个阴冷的声儿已在殿侧响起,“太子所言差异,儒家有云,君为圣君则辅之,君为暴君则取而代之。”
朱慈烺猛地一惊,望着从殿侧出来缓步走出来之人,年约五十岁虽面容白净,却有一缕美髯,不是东宫的太监。
这人朱慈烺瞧着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厉声呵斥说,“你是什么人?敢在东宫口出不臣之言?”
来人淡淡的一笑说,“罪臣洪承畴,前来向太子请罪。”
朱慈烺一听竟是投降了满清的洪承畴,怒而拔剑,指着洪承畴大喝,“你来做什么?来人!将这个投敌的逆贼捉了!”
东宫的诸太监正要上前捉人,却被周皇后给喝止了,“慢着!太子总该听听洪先生有什么话说,要杀要斩何必急于一时?”
朱慈烺愕然瞧着周皇后,听她一口一个洪先生,这才回过神来,洪承畴能进入后宫,显然是母后的安排,持剑的手也渐渐软了,喝令东宫太监先退下去。
洪承畴向他跪拜在地,哭诉说,“太子,罪臣是为了保住有用之身,不得已投降满清,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想着回归大明,报效太子啊!”
朱慈烺对这个叛臣是极为不屑,冷声说,“洪先生之归明,犹如秦桧之归宋啊!”
洪承畴正容说,“秦桧就是金国送回到宋朝的,而不是偷偷逃回的,宋高宗赵构会不知晓?为什么宋高宗会重用秦桧呢?”
朱慈烺冷笑一声说,“因为赵构畏金如虎,只想苟安江南,秦桧能帮着赵构卖国啊!”
洪承畴叹声说,“国都是赵构的,赵构卖国不是卖自己?太子所学俱是书本上的学问,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政治哪里是黑白,忠奸分明的。若忠臣、奸臣全都刻在脑门上,换个黄口小儿来也能治国,历史上哪里还有那许多昏君?”
朱慈烺听了洪承畴的款款而谈,听得入了神。
洪承畴又说道,“秦桧是代表金国主和派南下的,也只有秦桧才能联系到金国主和派。赵构若想和谈,就用秦桧;若想主战,就用岳武穆。主和派强大,就利用主战派打压主和派;主战派一旦尾大不掉,就利用主和派打压主战派。无论主战还是主和,都是赵构控制朝臣的帝王之术啊!谁说的秦桧就一定是奸的,岳武穆就一定是忠的?忠奸不能寄托在个人道德,而在于利益易势和制衡啊!”
“所以罪臣此次南归,也是得了多尔衮的首肯。若大明要与满清开战,则重用孙传庭、周遇吉;若要与满清和谈,罪臣是当仁不让啊!”
朱慈烺只觉得洪承畴的话给他开了治国的另一番天地,这些在孔孟书本上是学不到,老师们不懂,也不会教的,连连点头说,“洪先生,且不说与满清和谈,如今本宫已危在旦夕,三日后的朝会父皇就要废我太子之位,该怎么躲过一劫呢?”
洪承畴问道,“是否陛下因方原之故,想要废太子?”
朱慈烺双目含泪的连连点头,忙将洪承畴扶了起来。
洪承畴叹声说,“陛下糊涂啊!如今方原在江南早已尾大不掉,若没了制衡,就是岳武穆都难保没有反心,何况是一个方原?”
朱慈烺忙问道,“洪先生,你有法子可以对付方原?”
洪承畴微微一笑说,“区区方原何足道哉?当初方原在辽东,臣就献了四正六隅十面网之计。若非满清皇太极、多尔衮起了内讧,还有朝鲜国阳奉阴违,已将方原困死在辽东。”
周皇后冲朱慈烺说道,“太子,还不快拜洪先生为师?”
朱慈烺忙冲洪承畴跪倒在地,深深的磕头,“朱慈烺拜见老师,请老师教我!”
第231章 连环计()
洪承畴忙扶起了朱慈烺,淡淡的说,“太子,我已想到了一个连环计,可以对付方原。”
朱慈烺追问说,“老师,何谓连环计?”
洪承畴笑了笑说,“方原的靠山就是陛下,要对付方原,必先对付陛下,这是连环计的第一计,釜底抽薪。”
朱慈烺猛地一惊,失声说,“对付父皇?釜底抽薪?”
洪承畴瞧了瞧朱慈烺,双目一寒,沉声说道,“既然陛下是以个人喜好,而不以大明江山为重,那就没资格再坐在那个皇位上了,否则天下必将大乱。”
朱慈烺大吃一惊,呆呆的望着洪承畴说道,“洪先生,你难道想,想,这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啊!不行!绝不行!”
洪承畴冷冷的说,“孟子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陛下既然已倒行逆施,太子取而代之,便不是不忠、不孝,而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
朱慈烺仍是坚决的摇头,绝不认同洪承畴的弑君、弑父之策。
周皇后缓缓的说,“太子仁孝,果是明君之典范。弑君弑父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