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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乾清宫护卫通常情况下是由锦衣卫卫所轮值担任,但崇祯却言明由方原这支锦衣卫百户专职担任,其中的态度早已是不言而喻。
骆养性、吴孟明这些官场油子也看出了其中的关节,方原这个百户虽官职不大,却是崇祯非常看重的。
王承恩又宣读了第二份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戚田弘遇疏于官仪,懈怠政工,贪赃枉法,犯大不敬罪。着即令锦衣卫百户方原勘察此案,十日内禀明圣听,锦衣卫卫所需提供便利行事。钦此。”
骆养性暗自吞了吞口水,之前明明是田弘遇状告方原五条死罪,眼下崇祯却令方原主审田弘遇一案,这个风头变化得太快,令他是猝不及防。
他是庆幸搜查方原家里之前留了一手,由北镇抚司下令,而没有亲自出面,否则,眼前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红人方原还真是尴尬到了家。
骆养性的指挥使是正三品,而方原的百户是正六品,职位比方原高了五、六级,官品高了三品,但他见了方原还是满脸的和颜悦色,笑着说,“方百户新官上任,捡日不如撞日,今日锦衣卫所就替方百户接风洗尘,如何?”
方原与骆养性、吴孟明二人行过了礼,便说,“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今次勘审田弘遇一案,陛下催得紧,指挥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就留待结案之后再说,先办案吧!”
骆养性呵呵一笑说,“好,方百户想怎么查,若是人手不够,我再令张行成加派一百个锦衣卫供你指挥。”
方原一听到千户张行成,就想起了还关在锦衣卫诏狱里的两个兄弟秦展、景杰,忙说,“锦衣卫所便有千户、百户与田弘遇勾结,先从内部肃清吧!”
骆养性是心知肚明,方原要拿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开刀了,故作声色的厉声呵斥,“吴同知,你知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妄为!立刻彻查,查出一个杀一个,锦衣卫绝不能留这些害群之马!”
他抢先表明了绝不护短的立场,吴孟明也心领神会的接了话,“属下愿配合方百户肃清锦衣卫的蛀虫,给陛下一个交代。”
方原似真似假的配合着这两人演戏,笑着说,“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二位公务繁忙,彻查一事也就不劳二位大人亲自出面了。我想向指挥使大人讨一纸文书,能在锦衣卫所随处行走,勘问便是。”
牺牲一个千户、一个百户就能换来平安过关,骆养性是求之不得,忙说,“这个简单,来人,取我的指挥使令牌来。”
两个锦衣卫将一块通体金黄,雕刻着龙纹、虎纹的华贵木牌交给了骆养性。
方原一看,木牌上端端的写着,‘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十个字,不用说这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了。
骆养性将木牌递给了方原说,“方百户,你拿着这个令牌,京城、卫所的锦衣卫可随意调配驱使。”
他自知今次是没看清风向,得罪了方原,故意讨好的来善后。当然,骆养性还有个花花肠子就是,崇祯皇帝是喜怒无常,这个恶人方原想做就由他去做,反正又不是骆养性得罪人,将来若风头再转,骆养性也能稳如泰山,随时准备反水。
方原将他的小心思看在眼里,看破却不点破,他的目标是李达,是张行成,是田弘遇!至于骆养性的两面三刀,左右骑墙在官场那是再寻常不过,根本没必要去挂念,只要他安心当个绿色无公害的锦衣卫指挥使,别来捣乱就行。
他接过了骆养性的指挥使令牌,依着下属的礼仪冲他拱手行礼,“多谢指挥使大人,令牌待结案之后,一定归还。”
方原在骆养性、吴孟明二人的注视下转身而去,第一个目标,就是锦衣卫的诏狱,他的兄弟秦展、景杰二人还关押在诏狱,必须立刻救他们出来。
第41章 以牙还牙()
多留秦展、景杰在诏狱,危险就多一刻,方原拿了骆养性的令牌,领着五、六个锦衣卫,直接就到了锦衣卫所的诏狱。
他取出骆养性的令牌喝令看守诏狱的锦衣卫将秦展、景杰全给放了,又令几人将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带到诏狱大堂。
浑身血迹,污浊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秦展、景杰两人被锦衣卫带到了大堂,两人抬头一见是方原,惊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展大喜说,“头儿,你还活着?没事了?”
方原想起二人雪中送炭的兄弟之情,感动得鼻子一酸,亲自上前替他们开了枷锁,又不顾二人身上的恶臭,紧紧的和二人搂了,“好兄弟,没事了,一切已雨过天晴。”
景杰浑然忘了身上杖责后的疼痛,双目含泪的说,“老大,我还一直担心再见不到你,没事就好。”
秦展也趁机讨好说,“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头儿怎么都不会有事儿,以后就跟着头儿混了,怕个鸟啊!哎哟!”
劫后相逢,三人六只眼睛对视着,齐齐流出了泪水。
方原见二人嘴唇干涸,披头散发,忙令锦衣卫领着二人下去梳洗整理,便端端的坐在大堂的大椅上,等候处置张行成、李达。
过了半个时辰,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被锦衣卫带了上来,以他们的级别,显然还没得到崇祯皇帝的手诏,见方原端端的坐在诏狱正中的椅子上,身后十来个锦衣卫严阵以待,两人是面面相觑。
方原将骆养性的令牌在二人眼前一亮,冷笑着说,“张行成,李达,今次我是奉圣命升任锦衣卫百户,专职来审理国戚田弘遇贪赃枉法,骄纵乱纪一案。”
本该是原告的田弘遇顷刻间就成了案犯,张行成听了浑身一颤,直直的望着方原,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吓得他是呆若木鸡。
李达则已吓得屁滚尿流,那日的飞扬跋扈再不见踪影,就这么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样的求饶,“方总旗,哦,不,方百户,我是被逼的,被田弘遇那歹人逼的,饶命,饶命啊!”
方原看着他匍匐求饶的背影,冷笑说,“我说过,你打了我兄弟,必定十倍相还;欺负了小苑,我必要你性命。今日饶不饶你,我说了不算,我兄弟说了算。”
他高声冷喝说,“景杰,老四,你们出来。”
经过简单梳洗整理的秦展、景杰从后堂走了出来,见了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的百户李达。
秦展恼恨被他当众打了一鞭,还在诏狱挨了五十杖,现在冲上前就狠狠朝他身上踹着,“狗东西,还敢打你老四爷爷!”
死到临头,李达被踢得杀猪一样的大叫求饶,“我就是狗,一条瞎了眼的死狗,请四爷爷饶命啊!”
方原冷然瞧着磕头求饶的李达,悠悠的问,“老四、景杰,他是和你们结下的梁子,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秦展高喝说,“这种畜生,狗都不如,杀了喂狗吧!”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以牙还牙便行,我们一人挨了五十杖责,打他一百杖,能活着算他命大,活不了那也与人无尤。”
方原虽有崇祯在身后撑腰,但新官上任,凡事还是要按着规矩来,滥用暴行既不能服众,也不是他的风格,“就依景杰的吧!来人!将李达拖下去杖责一百。”
秦展还是气不过,挽了挽袖子,捂着脸上被李达鞭子打出的伤口,朗声说,“我亲自来打!”
方原知道若是由秦展来打,杖杖落在实处,李达是十之八九就没命了,但这也是李达自作自受,看不清风向,又没有后台,还敢将事儿做绝了,死就死了吧!
方原不置可否,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秦展去折腾了。
秦展和三个锦衣卫押着李达下去杖责了,刑室那方传来李达杀猪似的叫喊声。
张行成听了是浑身发颤,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不是同一命运。
方原的目光落在张行成的身上,李达是铁定活不了了,但有张行成这个千户的招供也是一样,“张行成,你勾结国戚田弘遇,可知罪?!”
张行成肉在他砧板上,耳中传来李达越发低沉的叫喊,明着就是快被打断气了,吓得他是冷汗直流,颓然低了头说,“方百户,我认罪。但是田弘遇他找上了我,我上有高堂,下有孺子,也是迫于无奈,左右为难啊!”
方原冷冷的瞧着千户张行成,他的难处方原也能感同身受,以田弘遇的飞扬跋扈,他若拒绝,怕是会立刻大难临头。至少在搜查方家之时,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留下了方原和曹化淳的金子、银子。
有此一丝余地,就罪不该死。
方原在内心已宽恕了他的死罪,缓缓的说,“张行成,念在你是被胁迫的从犯,杖责就免了,你将勾结田弘遇的罪行如实的写成罪状,由我上报陛下,交由陛下发落。”
张行成久在锦衣卫诏狱,知道免了这一顿杖责,便是方原手下留了情,忙老老实实的下跪认罪。
方原令锦衣卫将他带下去,关进诏狱,等候惩处。
挽起了袖子的秦展从刑室走了出来,呸了一声说,“不经打,才八十杖就没气了。”
景杰淡淡的说,“有这个气力不如去杀后金鞑子,杀流寇。”
秦展被他不冷不热的讥讽,没好气的回敬说,“景杰,你少给我装,在诏狱里,你不比我更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在头儿面前装好人,装鸡毛装。”
景杰被他骂了回来,也不生气,“李达就是仗着人势的狗,真的该清算的不是狗,而是背后的人。”
他直言罪魁祸首就是国丈田弘遇,要算账就该找田弘遇算账。
秦展被他顶得无言以对,望着方原说,“头儿,我老四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只要你下令,我立刻去将田弘遇也捉来打。”
方原暗自沉吟,田弘遇是国丈爷,与一个区区李达岂能同日而语?要处置田弘遇,不仅要看田贵妃的脸面,还要看崇祯的脸面,哪儿能说打就打?
只有等明日先去田府会一会田弘遇再说了。
方原稍稍收了心神,冲着二人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你们莫要再争,今后大家都是兄弟。老四,景杰比你大些,他就是老二,哦,不,老三。”
老二这个名号着实不雅,方原立刻改口成了老三。
秦展被降到了景杰之后,当了老四,失声说,“这,头儿,结拜的事,不能依着年龄来吧!”
方原是懒得与他闲扯,呵斥说,“老四,你是不想与我们结拜?”
秦展忙说,“想,想,罢了,罢了,老四就老四吧!头儿,三哥,我认了。”
景杰冲二人拱拳行礼,“老大,四弟。”
方原大笑着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那些晦气的话儿,晦气的人就不说了,我们去教坊司,一切花销算我头上。”
教坊司就是明朝官办的高级妓院,接待的都是六品以上的高级官僚,以方原的品级刚好够资格,秦展、景杰却是连门也没资格进。
秦展一听能去教坊司,立刻便将当了老四的不悦抛在了脑后,大喜说,“好,好,我老四就梦想着能进教坊司,没想到还真等来了这么一日!”
第42章 抄家的学问()
方原三人在教坊司玩到了二更天,喝得醉醺醺的秦展就找了个漂亮的娘儿留宿在教坊司。
私生活方面甚有节制的方原、景杰没有留宿教坊司,各自回了家。
虽然已是二更天,小苑还在等着方原回家,给他开了门,扶着他进了屋子,端上了早已备好的热水侍奉他梳洗。
方原正在梳洗,却见到小苑粉脸儿上尽是哭过的泪痕,愕然问,“小苑,你怎么了?”
七嫂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了,埋怨说,“小少爷,皇宫早就宵禁了,小苑等了你一夜,还没见你回来,还以为你被皇帝老儿关进了天牢,担心得哭了。”
“方原,陛下是怎么处置的?”
曹化淳的身影出现在方原的房间门口,原来他也没睡。
方原这才想起,曹化淳、小苑,甚至七嫂都在担心他去面圣的安危,他却忘在了脑后,反而去教坊司玩到了二更天,还浑身沾着酒气、脂粉味的回了,害得他们白白担心了一夜。
方原生出些些愧疚,忙向三人解释说,“阿翁,陛下擢升我为锦衣卫百户,乾清宫听调,还令我主持审查田弘遇一案。”
曹化淳若有所思的说,“陛下这是想以你为群臣楷模,更要以田弘遇为群臣警戒。任何忠于职守的人,就会得到嘉奖,即便是小小的锦衣卫总旗也不例外。”
方原接着说,“任何胆敢南迁避难的,必会受到严惩,即便国丈爷也不会例外,这是陛下在立威,震慑群臣。”
曹化淳点了点头,方原又问,“那依阿翁之见,该怎么处置田弘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