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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卫为北衙诸军之首,地位崇高,久在中枢位置,其将领们自然矜持高傲,加之连日轻易取胜,戴可师也难免有些飘飘然,这就是为祸一方的庞勋叛军们的实力吗?
太不堪一击了吧,戴可师醉眼惺忪地看着营妓们曼妙的身姿,把弄着手中的酒杯想着,不由地摇头一笑。
而此时,濠州将领王弘立的数万大军正趁着大雾弥江,悄然渡过了淮水,稍加整顿后便马不停蹄地直扑都梁城而来。
雾,这种飘渺如烟的物质,有时淡如轻纱,有时浓若团絮,如诗如画,令人不由赞叹自然造化之功。然而其在人类战争史上,却扮演了一次又一次的重要角色。
浓浓的晨雾障蔽了王弘立大军的影迹,露水沾满了行军一整夜的叛军们的盔甲,潮湿而冰冷。
都梁城在雾霭中渐渐显露出来,青苍色的轮廓在迷雾中显得孤独而又神秘,若隐若现的城池刺激着叛军们紧张的神经。王弘立悄然伏身,倚在马背之上,不远处马蹄敲击地面清脆的声音清晰入耳,那应该是唐军的斥候巡戒人员。
也太轻敌了,耳目放的如此之近,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王弘立嘲弄地弯起了嘴角,他决定让唐军栽个大跟头。
迷雾中走来的唐军年轻充满朝气,他策着棕黄色的战马徐徐走着,表情很轻松,很显然他也不觉得被赶出淮南的叛军们还敢再回来,只是胯下的战马显得有些不安,让其不停地拽紧着缰绳。
“嗖”一支黑色的羽箭从不远处射来,在射中年轻的唐军脖颈的同时,卷起了一蓬鲜血,这名唐军来不及哼一声就被箭势带下马来,重重地栽倒在了潮湿的泥土之中。
“杀呀!”再也按耐不住的叛军们随着王弘立射出的那支冷矢,纷纷抽出兵械向着都梁城冲去。
休军之期,军营中警戒松弛,城外营地中还未睡醒的兵士们被踹入营帐内的敌军收割着头颅,惊慌,恐惧使得城外营帐顿时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来抵抗便纷纷四下溃逃。
城门来不及关闭便被蜂拥而入的叛军们挤了进来,小小的都梁城再次见证了唐军的一场溃败,而且是大溃败。
不甘认输的戴可师从酒醉中惊醒,匆忙披挂之后便领着亲卫军急速赶往城门处,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威名和勇毅,能够控制住眼下混乱的局面。
他没能走到城门前,敌人如潮水般充盈着坊间巷口,刺目的雪刃四下挥舞着,很快戴可师身边的近卫们被砍杀殆尽,鲜血顺着地面流淌着,被杂乱的靴子踩的到处都是,红色的印记刺目惊心。
戴可师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几番拼杀下来他的胸口受了很大的创伤,不时有血沫子随着呼吸喷出,顺着胸口残破的甲胄向下滴落。
他看了看四周围困着的敌军,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自己这个大人物很让他们感兴趣,如果自己被俘,必然会让朝廷蒙羞,唉!戴可师深深叹了口气,调转了剑刃,下力气猛地向自己心窝里一捅,寒刃在阳光之下一闪即没,将军的身躯在敌军的惊呼声中重重倒下。
残阳如血,沸腾了一天的都梁城彻底平静了下来,城内来不及逃出城的唐军被驱赶入了淮水之中,惊慌失措的人们踩踏、争抢,最后被叛军依次射杀在水中,都梁城外的淮水一片猩红,漂满了唐军的尸首。
是役将士触兵及溺淮死,得免者才数百人,亡器械、资粮、车马以万计,贼传可师及监军、将校首于彭城。
在城外驻扎着的唐军还算幸运,虽然也有损失但没有像城内唐军那样遭受全歼的厄运。几支唐军在惊慌中渐渐镇定下来,结阵向淮水北岸退去,其中就有沙陀骑兵。
少年李克用一定也在此次战役中,失败的惨痛刺激着这位少年郎,他夹了下马肚,快速地向北驰去。
(本章完)
第57章 阴谋和鲜血()
都梁城大败唐军的消息传来,庞勋有些兴奋地难以自己,幸福来的是如此之快,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对叛军们来讲,数万唐军在淮南被彻底击溃,不仅大大缓解了徐泗地区的军事压力,更大程度上用军事事实沉重打击了朝廷,为自己和朝廷之间的谈判增加了筹码。????
但庞勋的政治头脑却不是一般的脑残,趁着淮南大胜,庞勋再次派人上表朝廷,应该还是上次那位请授节钺的枪手代笔,文中具体如何写史书上没有记载,只是一句描述:遣人上表,词语不恭。
形势占优的状态下不给朝廷一个台阶下,装装孙子,却跟朝廷叫板,怎么样?让你还不封我节度使,被揍了吧?话就给你撂在这里了,来一次打一次,你要不怕疼,那就继续来吧!
朝廷的血性也被激发上来了,拼了拼了!各地开始陆续地向宋州增兵,人员调配也在紧张忙碌地进行着。徐州北面行营招讨使王晏权因战不利被罢免,改由右武卫大将军曹翔担任,这位曹大人很了不起,他与其父亲后来用生命去捍卫晚唐的尊严,非常悲壮,我们后续会详尽讲述。
朝廷到了困难的时候,平时那些不听话的蕃镇诸侯们,也纷纷出来要表示表示,其中河朔三镇中魏博节度使何全皞父死新继,为了表达对朝廷的尊重以获得朝廷的支持,同时也为了避免徐泗战火向北蔓延,祸及己地,主动请书派大军随朝廷平叛。
右神武大将军马举被派往淮南接替文臣令狐绹,权知淮南事,与此同时淮南各地纷纷招募乡兵进行自固,被叛军蹂躏的淮南大地上民众群情激昂,在保护家园的目的下,年青丁壮们纷纷应征入募,淮南军力在短期迅速恢复扩张。
一时间徐泗地区周遭唐军斥候频繁出没,日夜不息,刚刚大胜的叛军再次感觉到了来自朝廷的巨大压力。
庞勋感到很无语,我又不是要造反,只是要一个节钺,至于这样死磕吗?有了上次大胜经验,自己倒不怕朝廷前来围剿,但随着战争持续的进行,与周边唐军日夜摩擦交战,自己军队的生员也是不停地损失着。
以一隅来抗全国,傻子都知道难以支撑,更何况庞勋还没傻到白痴的程度。
朝廷被打残一支军队,可以从个各蕃镇抽调补充再来,实在不行借河朔三镇、回鹖、沙陀军队充数,但自己不行,徐泗地面的军队只能从徐泗地区补充,然而徐泗地区的丁壮毕竟是有限的。
日益枯竭的兵员让庞勋有些头疼,每日从乡村城邑掳掠的丁壮日间稀少,没兵还怎么打仗?(民多穴地匿其中,勋遣人搜掘为兵,日不过得三二十人。)
在这么严酷的形势下,我们可以想象朱温一家此时的状况,萧县与徐州相隔如此之近,朱家老大老二都是丁壮年纪,就连老三朱温在这个驱人拉丁的情势下恐怕也难以逃免,因此可以推断这个时期朱家三位男丁应该都卷入了叛军之中,只是幸运的是他们最终逃脱了战亡的厄运,才得以能为我们继续演绎以后的多彩人生。
徐泗,徐泗!如今泗州还在唐庭手中,如同一个完整的棋盘上缺失了一角,让庞勋总是难以释怀,不再折磨他们了,我亲自来取吧,庞勋决定亲自率军攻下泗州,在战略上给自己一个完整的版图。
攻城之前庞勋派遣了一名心腹将领进城劝降游说,庞勋的劝降很有诚意也很合理,而杜慆的答复很干脆也很血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很快从城上抛掷下来,落在了叛军阵前。
太果决,太暴力了,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留的节奏啊!
那就战吧,在庞勋亲自指挥下,城池前面变成了一座修罗地狱,无情地杀戮在双方之间展开着。流矢如蝗,兵士们硬着头皮向前冲锋,死命地攀爬云梯,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泗州城内更加猛烈的回击,滚木擂石、剑挑刀劈,叛军兵士们纷纷堕落城头。
浙西的兵力及粮草的补充,使得虚弱的泗州城再次强壮了起来,强壮到了让庞勋都感到无奈,这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啊。
但双方毕竟力量悬殊,如果庞勋认准了一定要吃掉泗州,那么泗州城这块骨头再硬,恐怕也会被啃成渣渣。?泗州城之所以再次逃出生天的原因是,庞勋突然放弃全力进攻泗州城了。
庞勋不是一个很随意的人,但此时他没有办法不改变自己的决策,原因很简单,有两个人逼着他改变。
一个是来自外部的威胁,康承训。一个是来自内部的隐患,孟敬文。
咸通十年的正月里,打从过年,康承训就在鹿塘到新兴之间增兵驻防,渐渐增至七万余众,与屯守在柳子镇内叛军中的名将姚周,形成了对峙局面,而面对如此势大的朝廷军队,姚周的兵力显得相形见拙了,怎么办?求援呗,姚周请求增兵救援的信件已经从每日一封到了一日数封之多,看来朝廷开始决战的日子快临近了。
按理说庞勋应该从各地抽兵救援柳子,可是难啊,关键是各地都不富裕。此刻,以一隅抵抗全局的劣势立即显现了,为了防备四周的敌人们,徐泗境内边境城镇都有驻军,但因为城池不少,使得守军更加分散弱小一,防守尚且不暇,哪里还能够腾出手救援呢?
眼下也只有一支机动部队可以调用了,那就是王弘立所部,刚刚取得淮南大捷的王弘立再次临危受命,率领着三万兵马循着淮河水道,火速向柳子镇增援。
正当庞勋密切关注着西面柳子镇战事之时,北面的丰县又出事了。
逐鹿天下之时,觊觎之辈频出,你庞勋这条件都能当节度使,我其实也不比你差呀?在搏一把就能赢的情况下,一些人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毕竟爱拼才会赢嘛!
驻守丰县的孟敬文此刻就正在努力奋斗着,他玩的比较文雅,搞舆论宣传,符谶。这个通俗地讲就是告诉大家,咱受命于天,祥瑞这些都是冲我来的,这在古代很流行,可操作性比较强,关键是人民还非常相信和认可。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庞勋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上火,但丰县据守徐州西北,控扼宋、兖两州要冲,屯守大量精兵,贸然动孟敬文,搞不好会兵变,那就会造成腹背受敌的情况,死的更快。
正巧魏博镇派军进攻丰县,给庞勋了一个干预的机会,他派了三千精兵前去支援,希望能中和一下丰县守军,夹杂进自己的耳目和力量来遏制孟敬文。
而面对不请自来的徐州援军,孟敬文使出了一招,捧杀。
他表面很是欢喜感动,真是兄弟单位啊,大老远来救哥哥,太感动了。同时又大肆吹捧援军,你们瞅瞅,咱们徐州真正的精兵,这甲胄,这刀锋,除了徐州精锐谁能佩戴的起,就咱们这徐州军在这里,打魏博那群小子们,根本不在话下呀。
被夸的飘飘然的援军将领们,此刻也是亢奋不已,有点忘了当初庞勋临别时的叮嘱,要提防孟敬文。
既然是精兵,那好钢就要用到刀刃上,我们丰县兵士会全力配合上级领导们一起抵抗魏博进犯。这样一来徐州军自然是先锋的不二人选了。
猎猎的朔风吹拂起大军的旌旗,魏博军和叛军双方在城外对峙着,号角呜呜地鸣起,战鼓一声一声擂动着人们紧张的神经。
对面的魏博军不算多,徐州军和丰县驻军合起来足以吃掉他们,因此徐州军士们很淡定,随着身后射出的长矢箭雨,这群年轻的兵将们怒嚎着冲了出去,如同一支寒星冷箭,脱弦而出。
先锋,至利至锋,是打击敌方的利器,却不是主导胜负的关键,主力军队的比拼,才能确定战役结果的走向。?
而此刻,作为主力军的丰县军正在两军战场之外静静地看着,看着徐州军将魏博军军阵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看着魏博军将攻入的徐州军又慢慢合拢围了起来。
魏博军此刻显得有些慌乱,虽然凭借着人数优势将徐州军围了起来,但同时自己也陷入了腹背受敌的极度危险境地,因为旁边还有一支完整的叛军主力,正在战场旁侧好整以暇,随时都有可能加入战场并给魏博军以致命一击。?
让魏博军始料不及的是,肃立一旁的丰县叛军,并没有抓住时机进行突袭,而是选择了默默地撤退。
随着孟敬文拨转马头,丰县大军偃旗息鼓地向后撤退,抛弃了还在敌军重围中苦苦厮杀的徐州军士们,原来还是相约并肩作战的战友,变成了陌路之人。
被战友们背叛、抛弃的滋味是痛苦的,已经陷入了魏博军重围的徐州军卒们眼睁睁地看着友军撤退,愤怒、绝望侵蚀着这些人们的心肺,原来信心满满的斗志,顿时变得彷徨无助。
箭雨、白刃、鲜血,在这片战场上交织演绎着,这是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