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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大军经过了一个昼夜的厮杀最终击溃了扼守采石矶的淮南、镇海联军,自长江南岸杀入了北岸,一时间长天、六合诸州县纷纷告急,军报如雪片般飞如扬州城内,整个淮南震动了。
扬州城,耽雨亭外,梁缵、毕师铎、姚归礼等部将正一身白衣肃解剑跪在亭外请罪,高骈和吕用之两人在亭内凝神下着一局棋,正杀到要紧处,眼见棋盘中高骈方的黑子左突右窜,却始终难以摆脱被围杀的命运,高骈轻嘘口气,慢慢推秤而起,踱步走到亭前阶石之上,他扫眼看了看众将,“都起来吧,采石矶的事情本帅已经知道了。”
梁缵等人起身垂手而立,高骈眼里泛着寒光,“好个周宝啊,玩的好手段,不想黄巢在他镇海捣乱就放到我江北来了,还亏得本帅是诸道都统,倘若不然恐怕连本帅都要被其收拾了!这个老匹夫。”高骈一想起诸将回报上所提及周宝军临战推诿消极的表现,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长江天堑,采石矶处有着淮南和镇海两镇联兵,加之梁缵等将率领,怎么会拦不住黄巢军?
这个周宝是个祸害,他想干什么?高骈在和吕用之商议之后,一直认为周宝此人不简单,镇海地控吴越,富饶异常,朝廷将此人安排在此,而此人却处处保存实力,对黄巢军消极抵抗,那他是要干什么?自立山头还是蓄势待发?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如今提防的目标又是谁呢?高骈想想,不由地一股凉意顺着背脊延绵而上。
“传令下去,各军严守城邑,不得擅自出战,梁缵率五千军沿运河沿线巡防高邮、安宜、楚州一线,不得浪战。”高骈传令下去。“其他将官约束部众,即日起轮防城池,加筑城防。”
高骈这是要放弃抵抗,全面防守的节奏啊,黄巢军都惹到淮南地境内了,一干众将等着高骈布置出击的任务,却被兜头泼了凉水,顿时面面相觑。
“节帅,朝廷倚公为安危,今贼数十万众乘胜长驱,若涉无人之境,不据险要之地以击之,使逾长淮,不可复制,必为中原大患。”毕师铎硬着头皮说道,他是知道黄巢军对中原的熟悉,如果真的放弃了在淮南境内的出击,黄巢率军回到故地,那恐怕要掀起比如今还要大的多的声势,届时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高骈看着众将,“如今黄巢数十万大军气势正胜,诸道剿匪人马又都已撤回淮水北岸,咱淮南军一道兵力如何抵挡得住他,连张璘都战殁了,谁还能小觑这帮乌合之众?”
“莫不如待其与北岸诸镇接锋之时,我淮南军再挥旗北上,届时岂不收功倍之效?”高骈的表情很坚毅,让人感到了一种指挥若定的气度。
吕用之站在高骈的身后,他没看到高骈此刻的表情,但其内心却忍不住乐起来了。通过这几天的密议,他已经很明白此刻这位道貌岸然的高大人真实的想法,几经战乱,曾经年轻的高骈也慢慢变老了,白头名将最怕的是什么,那就是失败,百战常胜的名头给高骈带来了无限的荣耀,也为其戴上了沉重的枷锁。
张璘一直随着高骈东征西讨,高骈的荣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张璘为之死命搏杀出来的,作为高骈最锋利的剑,高骈已经习惯了用其大杀八方的滋味,在其看来,张璘就是自己派出去的一个结果,那就是胜利。
如今这个胜利大杀器被生生地折断在黄巢手中,让高骈心惊的同时感到了深深地恐惧,自己以后还是那位常胜将军吗?一旦战败,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名誉和威望就会毁于一旦,高骈输不起,他不愿意去赌一把。
当黄巢围住长天之时,迟迟不愿出兵的高骈也最终下定了决心,不去堵截黄巢北上,放任其越过淮南,自己保住淮南这块地面,也足以安享晚年了。
高骈望着西面,微风吹气,侧畔湖心的荷叶随之倚斜,送来阵阵清爽之气。西北的长安遥不可望,这次朝廷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呢?高骈不愿意去想,长安离扬州太遥远了,遥远到了高骈不愿意去考虑。
大明宫内,当值的卢携仔细地打开了高骈的奏报,这几日没有收到其的消息,卢携的心内有些不安,被告捷奏报包围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舒坦,猛地少了捷报,顿时感到了一阵空落,心里面空荡荡的难受。
打开了奏报,高骈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与之前不同的是,此番的字迹显得有些涩滞,开篇虽然拖沓,但卢携还是耐着心看了下去,然而其越看越是心惊,因为这封奏报不是捷报而是告急的。
从张璘战死到黄巢血洗采石,高骈原原本本地将战事做了呈报,之前一直隐瞒的败绩也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卢携的眼前。
卢携感到这事情太过荒谬,怎么之前一直报捷的淮南军会如此不堪一击,任由黄巢穿过淮南,中原将会立时战火连天,要知道刘汉宏部率着叛军如今可是在中原一带晃悠,各个藩镇已经疲于应对了。现在若高骈放弃了抵抗,那么整个大唐还有谁来庇护?
朝廷依之为柱石的高骈突然甩手不干了,让卢携陷入了深深地恐惧之中,高骈是自己极力推荐的将领,也是自己一点点将军事、度支、招讨权力交之付之,如今却变成了自保将军,辜负朝廷恩遇何其深也!
高骈,你这个挨千杀的贼,卢携抖动着胡子,浑身哆嗦着,其浑浊的眸子里面透露着无穷的怒火,其猛地站起身,准备喊人派令,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僵硬不听使唤了,紧接着一阵晕眩,卢携侧身倒地,坚硬地石板将其额头碰地血流如注。
“不好了,卢大人出事了!”堂内随值的小吏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缓过神后便扯开了嗓子叫了起来,声音透过了政事堂的墙壁,飘荡在大明宫前孤寂的甬道之中。
(本章完)
第131章 布防淮南()
当高骈的告急书传递到唐帝的手中之时,唐帝也懵了,之前的印象中高骈属于那种不用领导操心,自己就能搞定的好同志,怎么突然也变成甩手大掌柜了。
“高骈,你这样可太不厚道了吧,当初说自己能搞定,把诸道军镇协防长江的军马撤回,如今弄得贼军过江无人防守,自己又畏敌不战,太过分了吧!”年轻的唐帝很生气,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立即让人起草了份诏书,专门埋怨这个坑货,也希望其能够要些脸面,主动出击,将功补过。
高骈才不吃这一套,脸都不要了,还怕这个,“臣奏闻遣归,亦非自专。今臣竭力保卫一方,必能济办。但恐贼迤逦过淮,宜急敕东道将士善为御备。”
也就是说,我承认诸道兵马是我提议让其撤回的,但请皇帝您注意一下我只是提议,最终拍板同意的可是您这位领导啊,如今发生这方案失败了就让小弟顶缸的事情,大哥你也太没担当了吧,现在我不背这个锅。
再者我也没说我如今搞不定,作为淮南节度使,再难,我自己也肯定会搞定淮南这一亩三分地,但是我友情提示一下啊,人家黄巢军的口号可是要渡过淮水北上打到长安去的,您还是赶紧调派中原及关东诸镇积极防守为上啊。
无耻的的论调,无耻的回复,也太没有君臣尊卑了,但对于正沉溺在修仙之旅的高骈来说,天子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也是凡人一个嘛,想说就说,这个时候了你能耐我何?
说到底还得仰仗着咱,最好别撕破脸啊!
朝廷对这种无赖似的将领也很无奈,确实人家实力在那里摆着呢,对于功高势大的高骈,朝廷发泄完怨气后还是心平气和地跟其进行了交涉,要求其届时配合河南藩镇一道进剿黄巢军。
朝廷的使令立时从长安发送到河南道各个军府藩镇之中,整个儿河南道内州府县邑全部动员起来了,从东部的登州、莱州到西部的汝州、陕州,整个河南道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曹全晸被再次启用,此时的卢携因为中风而偏袒难行,加之高骈也靠不住,只能重新启用这位百战老将前去淮水一线布防。
被任命为天平军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的曹全晸领着儿子曹翊率军南下,踏上了布防淮水一线的征程,这条防线决定着中原各个藩镇的命运。
朝廷的布防方案很明确,第一道线是淮水东西一线,由曹全晸负责,进行阻击和拖住黄巢军,而高骈的淮南军则在曹全晸等军与黄巢交战或对峙时,进行突袭,从而歼灭敌军。
朝廷还设计了第二条防线,一旦第一道防线崩溃,敌人沿着泗水北上,届时西进突袭洛阳时,一定会经过溵水,那么各个藩镇之前调往溵水的部队就可以依托溵水进行狙击。
朝廷的第三道防线是第二条的补充,令泰宁节度使齐克让屯汝州,汝州把控山南东道,翼护东都洛阳,是朝廷要害之地,如果第二条防线崩溃了,那么齐克让的泰宁军就可以上去补刀,既可以保卫东都洛阳,又能够间接阻止黄巢军沿着邓州之地北上进攻长安蓝田关。
三条防线看似固若金汤,每条防线实力都很强大,而且此刻河南诸道的节度使们还都是听朝廷话好孩子,执行力应该没问题。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刘汉宏此刻归降了,这位老兄很会选时间,投降都这么艺术,此刻的朝廷在中原地区最需要的就是平静,团结一致,一致对外。
对于刘汉宏同志此刻的请求,朝廷肯定会觉得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那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么欢迎同志归队了,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吧,朝廷随即任命刘汉宏为宿州刺史,倘若黄巢北上,宿州则是其必经之地,刘汉宏得到消息后也是压力山大。
正当朝廷自以为协调好了中原地区,准备开始与黄巢军进行最后的对决之时,后方出事了,而且结果很让人意想不到。
忠武军,节度使薛能正在和几个徐州将领寒暄着,自己之前任过徐泗节度使,算是这些人的老长官了,此番徐州军出镇赶赴目的地,经过许昌,得闻老长官在此地任职,就纷纷驻军拜访。
薛能将这些人安排到了城中校场之内,嘱咐了几句就回去了。
半夜,熟睡中的薛能被门外噪杂声所震醒,怎么回事,突然看着窗外如烟似火的混乱,薛能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回节帅,徐州这帮兵士们叛乱了,刚才已经烧了靠近校场的两个坊舍,前去理论的兄弟们还被砍了刀。”
薛能感觉脑袋要炸了,自己这前脚刚走,下面这群老家伙们就开始了闹事,薛能赶忙赶了过去,站在内城城头问清楚了,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唉,如今真是各个都是兵大爷。
薛能好言劝回了作乱的徐州兵士们,并保证明日一定有所补偿,保准他们满意,徐州军这才作罢。
而此刻,白天才派出前往溵水与朝廷联军汇合的一支忠武军听到了徐州军在许昌作乱的这个消息,立即连夜调转赶回,都是在此地有家室的人,如今自己刚走,外面藩镇的兵卒们就敢入门撒野,太过分了吧。
清晨,薄雾轻笼,忠武大将周岌领着这支连夜赶路的部队,顶着一头露水回来了,开门的是自己人,忍了一肚子气的许昌兵卒们看到了自己人,那是相当兴奋,马上开了门,领着周岌等人就直奔校场而去。
闹了一夜,徐州兵们相当的疲倦,在自己老领导答应了自己请求之后,这些人那是相当的满意,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大家进入了梦乡,巡防的兵士们也在营房内打着盹睡着了,直到其脑袋被一刀劈下,都没有反应过来。
鲜血溅红了校场,杀戮开始了,徐州军从梦乡中被惊醒,还未来的及反应便被踹入帐中的忠武军卒们一顿刀劈剑砍,倒在了血泊之中,惨叫、痛呼声顿起,整个校场中变成了一座炼狱。
空气中泛着甜腥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薛能一听到变乱的消息就赶紧领队策马赶到校场,希望可以阻止这场纷争,然而当其看到球场上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之时,其也只能勒马不前,他沉默地立马不远处,看着校场中杀神般的大将周岌。
周岌红着眼也看着薛能,眼中充满了愤恨和怀疑,一阵风吹过,薛能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溻湿了,他看着这支自己派出的军队,此刻感到了是那么的陌生。
薛能调转了马头,此刻他不能做任何事情,也来不及做任何事情,其领着众人出了城门向西南疾驰而去,他想回到朝廷之中,逃离这个是非场,然而身后那紧急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地扣着其心弦,薛能镇定的系了系衣冠,他知道,那是周岌派出追杀他的兵卒们赶来了。
夜风袭来,呜咽而过,山野中的骚乱旋起旋平,再次寂静无声。
(本章完)
第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