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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科举?不能吧?那要是废了科举,这天下还不大乱了,又该让谁,来管着咱们啊。”
这帮住大车店的,虽然没个人能有机会应举,但是提起读书人提起举子,都有种自本心的尊敬,认定自己就该听从那些人的指挥。听说朝廷居然要废除科举,所有人脸上都是脸的惊讶与迷茫。没了科举,没了牧民官,大家怎么活?
这当,外面又来了两个住店的,把仅存的两个铺位租下了,交过钱之后,个人开口道:“不光是废科,武科也是废了。原本考的东西,概作废,改考枪炮。这不是要人命么,有哪个武举会枪炮?京里的衙门,也被裁了,光禄寺、通政司、詹事府,全都给解散了。下子,上万的人,都没了饭碗啊。”
另人道:“上万人,这还是少说呢,他们把旗饷停了。可着天下的旗人,就都没了进项,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饿死。比起这些旗人来,万多官,就不算事了。京城里,帮没了饭的旗人,正拿着刀,要找康长素玩命呢!这要是碰见,准是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康祖诒,这人就是个最大的奸臣!”澄元又拍桌子“他把翁相爷都给害了,听说翁老相爷罢官,就是他下的黑手。这放在评书里,准是潘仁美,张士贵。亏得当初,大家还叫他圣人,他也配!”
那名新来的客人,是个行脚商人,倒是不大赞成澄元的看法。“也别这么说啊,康圣人还是不错的,你看,他推行新法,要废各地厘金,这不就是好事么。我们原来做点小买卖,光是厘金,就能让你伤筋动骨。搞的咱们自己的货比洋货还贵,去了厘金,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话音刚落,店外走进来个年衙役,这人是这片的管街,大家都认得,刘长有连忙上前施礼招呼。那衙役道:“县太爷有令,打今个起,你们这店房,律加人头捐。天天晚上临落幌子以前,我过来查人,个住客上两个大子的捐,不交钱的,概轰街上去。”
“加捐?这什么捐啊?最近不是没打仗么。”
“是啊,他是没打仗,他不是把厘金去了么。厘金是没了,可是衙门口还得吃饭吧,兵营里那帮子当兵的得开饷吧?这粮饷从哪来,只能从别处找。这两个子的捐,就是厘金捐。对了,有做小买卖的听着啊,所带的货物厘金不收,但是得收进城税,按物做价,不交的,东西概充公啊。”
他又看向刘长有“对了,县里现在要办团练,裁勇营。原来的绿营,说话就要废了。现在就得先把团练办起来,办团练不用你掏钱,但是你得管饭。你每天准备五十人的饭,早晚两顿。粮食县里出,但是劈柴钱得你自己垫。”
刘长有的脸顿时苦了下来“我说头儿,您看看,我这小店,归了包堆才几个人,要是做五十个人的饭,我就别干别的了,住店的人,可就该挨饿了。再说五十人的劈柴钱,这得是多大挑费,天天让我掏,我实在掏不起啊。”
衙役与他极熟,倒也不恼,拍了拍刘长有的肩膀“受着吧,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谁又比谁好过多少了。你现在出点劈柴,就得烧高香,要是绿营裁不好,那是要出兵乱的,到那个时候,保住脑袋就不错。这就是新法,天个主意,天个见识,咱当老百姓的,就只能听着。我这还得要紧着回衙门,说不定啊,又有什么新的上谕下来,我又得去听着了。”
等这名衙役出去,那两个行脚商也没精神,“这……这没了厘金,改了捐税,这不样么?合着这新政喊了半天,点有用的没有啊。”
刘长有哭丧着脸道:“有用,把咱都挤兑死了,他就有用了。天五十人的劈柴哦,我可怎么活啊。”
名对朝廷政令有些了解的客人道:“新法也有不错的,你看,这铁路商办,老百姓也能修铁路了,这不是好事?”
刘长有晃着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买枕木的钱,还留着买劈柴,给五十个团练做饭吃呢。”
“也别那么说,怎么叫点有用的没有呢,朝这秀才举人的,不就是围着衙门要说法么。”
几个客人6续回来,说着街上的热闹,今天通县最大的热闹,就是干读书人,把县衙门围了。往常秀才们摆破靴阵的事,确实生过,可是自从当年杨白案生后,这种事就不大见。可是今天,围困衙门的不光是秀才,还有本地几个举人。举人乃是士绅,他们闹事,比起秀才来,其声势不知要大出多少,就连县尊都得谨慎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
“那些举人老爷现在既不能上京应考,又不能选官,秀才们,念了辈子的五经四书,现在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作废了。考策论,考西学,这不是要他们命么?这帮大才子,除了念书应举,无所能,现在不让他们科举晋身,又让他们以何维生?不闹衙门,又去闹谁。再说西式学堂那是什么人办的?洋教士!他们办的学堂,教出来的人,能向着咱大金国?那帮人当了官,咱都没活路,要我说就得闹。”
“该闹,确实是该闹。”澄元点点头“看来,我也得邀请下县城的同道,让衙门给我们个交代。别的不说,得给我们来点产业吧,要不然,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对了刘掌柜,那大肉面快点啊,我这有点饿。”
面端上来,澄元狼吞虎咽的吃着,咀嚼声如同钢针,刺在那帮啃杂合面窝头就凉水的苦老哥心里。郝大个看看店里戳的那铁刀,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团练那看看,是不是能靠这身力气,换口饭吃。但又想着团勇的名声,自己总归是个卖大力丸的,不能自甘堕落,混到丘去,又打消了念头。
刘长有忽然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几天啊,咱通州来了不少广东人,听说都是投奔康祖诒的,想要他保举,进京做官。还有帮,是讲新法,讲变法维新的,羊毛得出在羊身上。我这就出去,托人给我写个告白条,凡广东人及维新者,食宿翻倍!”
根根名为百姓、书生、僧道、厘金的杂草,在车轮下被碾成粉末。但是,这些杂草的出现,却还是让车身生了丝颠簸,只是驾驭者此时,并没有觉。
京城,颐和园里,慈喜饭后,照例由李连英扶着,在长长的廊道间不紧不慢的溜达着,既是消食,也是解闷。李连英也能趁这个机会,把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向她进行汇报。虽然她已经交出了权力,但是依旧有大臣通过各种关系,请求拜见老佛爷,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不甘,请其主持公道。
这位老妇人表面上似乎真的打算享清福,不问政事。对于这些拜见,虽然全都接见,但总是很不耐烦,边走边道:“这帮人,就是不肯让我省心。现在我已经不训政了,有什么话,去跟皇帝说啊,有什么委屈,去那诉苦。都跟我说,这算是怎么回事,我管,不是就被人说闲话了。”
李连英当然知道这话的言不由衷,他自有应付之道,在旁分说着“老佛爷,也不怪那些大臣到您这来哭诉,实在是变法之后,京里的市面上,可是比过去乱多了。这旗人您是知道的,肩不能担,手不能提,都指望旗饷活着。万岁把旗饷说停就停了,这帮人怎么活。还有那么多衙门,说裁撤就裁撤,又停科举……总归,京城里人心不定,大臣们,也是担心出乱子。”
“哼,那帮子旗下大爷,自己没能耐养活自己,也不能怪皇帝啊。都是惯出来的毛病,饿死几个就好了!可是话说回来,这帮人里,备不住就有谁的祖上,跟先皇爷老祖宗身边做过事,立过功,把他们饿死,我这心里,又怪不落忍的。这样吧,连英,你从我的内帑里提三十万银子,买成粮食,往下,跟他们说,这是我的点心意。好歹着,给他们对付口吃食。至于其他的,我这个老太太,可就管不了喽。儿大不由爷,现在皇帝行的是新政,学的是洋人,我哪能干涉?”
她抬头看看天空,几只鸟从空飞过,她叹了口气“长大了,翅膀硬了,老鸟再想拦着不让它飞,就不成了。大鹏展翅恨天低,让它可着劲的飞,飞的高,飞的远,飞的越好,我越高兴,我等着看咱们大金国是怎么兴,是怎么变成强国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本初进京(一)()
七月里的天气,若是按时令说已经入了秋,但是在津门地面,就算没有秋老虎,这时候也是正热的时候。≯> ≧ <﹤≤。<<≤Z≤<。≦≦新农镇,操场上,炮营的人马刚刚完成拼刺训练,累的七歪倒,全都找阴凉的地方坐下。火头军推着白瓷罐,里面放的是不凉不热的绿豆汤,白糖放的甜而不腻,正是消暑佳品。
到了炮长这级别,除了绿豆汤,还有白糖水,若是喜欢喝茶的,就有高碎。要是做到了哨官,便有足够的尼德兰水这等泰西饮料供应。用着泰西大炮,喝着泰西的饮料,这样的日子若是再不卖命,那还有人心么?
整个武卫后军万把弟兄,虽然粮丰饷足,可是要说这等享受,除了炮营之外,却也再没有其他人。七天顿荤腥,十五天次大饼炖肉,这是神仙都不敢想的日子。
固然炮队重要,但是这种照拂却是所有特种兵都没享受到的,哪怕是骑营的待遇,也远逊于炮营。乃至有的骑营或是辎重营的人,已经想着托关系调动到炮营来。
有了远胜同僚的福利,足额的军饷,不管是练兵官的皮鞭棒子,还是那些废物之类的称呼,大家也就没了怨言。尤其随着训练的进行,这些新兵也渐渐明白,在冷言冷语之后,教授的是战场上杀敌保命的要领。虽然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没有传开,但是其意,大家心里就都有了数。
自赵冠侯回津之后,训练强度日益加强,负重、长跑,队列、体能,训练科目多,要求也高,但是士兵们的热情不减,部队的素质在明显提升。按照那位普国通殷盛的判断,现在的炮营两队,大概可以抵洋兵炮队连。而在过去,大金炮队五队,也未必抵的上洋兵连,赵冠侯的练兵成绩,堪称右军之冠。
炮营的这些福利方面是上层的照拂,另方面,就是赵冠侯从简森夫人那里拉来了赞助。简森以自己的简森洋行名义捐献了笔款,专门用于炮营士兵福利,确保他们有各种饮品和肉食。
时间长,自家管带与这西洋美寡妇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消息也就流传出来,士兵们对此倒是没什么鄙视,反倒是羡慕的情绪居多。还有人嘀咕着自家长官为了炮营弟兄舍身,确是三军表率。
原本韩荣让赵冠侯的炮营拥有这么大编制,是惦记着等到他把架子搭好以后,从抽血,填充自己的武卫军。但是武卫军时之间并没有成型,只是停留在纸面上,连步兵都没招起来,特种兵配备就谈不到。再者赵冠侯这次进京办洋务有功,顺带还差点挤掉张阴恒,实在是名声太响,搞的韩荣也就不好再抽他的炮队。
事实上,除了他以外,惦记炮队的人还有不少。武卫前军程功亭的本职为直隶提督,本身又缺炮,就连购买的批挽马驮马,都被赵冠侯截和,是以直想把他的炮营抽调出部分到武卫前军。
武卫后军董五星部,本就是乱民流匪招安而成军,部队战斗力虽然剽悍,但是装备奇劣,本部只有土炮没有洋炮。对于这支炮队更是垂涎,已经向韩荣提出要人要炮的要求。
赵冠侯这边听到消息后,带着几个帐房连夜造了若干帐本出来,上面记载着炮营目前积欠亏空若干,随后将之摊。大有谁要是想从炮营抽血,就得先替炮营填补亏空的架式,简森夫人又通过洋人的势力略施压,此议也就作罢。只是炮营与武卫前、后两军之间的嫌隙,却也就此产生。
营房里,炮营军官个时辰的数学教授刚刚结束,士兵送着冰镇荷兰水进来,与长官们消暑。商全边喝着荷兰水边道:
“我以前在普鲁士学炮操时,他们那里,也是这样。炮队军官,都要学数学,根据射表计算火炮角度和药量。只是我大金的兵,向来轻视此道,回国之后,此议不兴,不想管带好象也在普鲁士学习过,又把这方法复兴起来。炮营的人都会计算,炮之时,准头就好,炮弹长了眼睛,看敌人向哪里藏。”
队官张怀之却笑了笑“咱们的炮没用过,好不好用,总要上战场才知道。但是赵管带的炮,却定好使。你们想啊,他要不是炮术精良,怎么把那洋寡妇伺候的舒坦,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这可是真正的炮术,靠这炮术才能扬我国威,雪前耻啊。”
几名军官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则溜向了另边待客室方向,脑海里幻想着各种场景,心里羡慕、嫉妒的情绪都有。
军营里原本禁止女子,但是简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