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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灵绮走远后,杨韵儿才收了那小女人的模样,又变成那干练的女捕快,抬步朝县衙刑房走去。
县衙分六房,吏、户、礼、刑、工、兵,六房按照朝廷六部建制,地方上也是以此分工,精简办事的程序。
在朝廷,或许吏部、礼部、工部、兵部比较重要,但是在地方上,户部和刑部显得较为重要一点。
所以相对来说,户科和刑科的办公场所较为大一点。
马捕头此刻正在刑科大门口,端着一壶碧螺春,躺在摇椅树下的摇椅上,偶尔对着那紫砂茶壶的龙头啄上一口,看样子很是享受。
见杨韵儿来了,笑眯眯的道:“韵儿啊,听闻你已经将那杀害赵班头的凶手缉拿归案了?”
“嗯。”杨韵儿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韵儿觉得,赵班头或许不是他杀的,他有许多人证,可以证明不在场。”
“哦。”马捕头点了点头,又啄了一口紫砂壶,双目眯成一条缝,若有所思的道:“凶手狡猾,不可亲信,他说的那些人证算不得数,这事儿你莫要管了,人抓回来就好了。”
杨韵儿觉得今天的马叔叔有点奇怪,若是放在平日,他定然不会这么说,杨韵儿知道,马捕头是那种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凶手,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人,可是今日为何一反常态?那些人证为何做不得数?
马捕头不说,杨韵儿也就不再问,她相信马捕头自有他的打算,随即有想起徐灿说的那个案子,那家伙说,只要问了这个案子,便能证明他的清白?这又是为何?
马捕头见杨韵儿在思考什么,便笑呵呵的道:“怎么了,还有事嘛?”
“恩。”杨韵儿点了点头,将那日徐灿说的密室杀人案,又重新告诉了马捕头。
马捕头听完之后寻思了一会儿,脸上阴晴莫测,半饷后才道:“有趣,是他杀,自缢和勒死有很大的区别,他说死者脖颈上有浅浅的勒痕,说明是死后被人挪动尸体伪装成上吊的,因为若是死者是自杀,脖颈上就绝不会是一道浅浅的痕迹了。”
“只是房门全部密封,那凶手又是何人?这倒是有趣。我也想不出来。”马捕头摇了摇头道。
有点意思,看来那厮倒是懂点破案,虽然他也知道徐灿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人绝对不会放了,错就错吧。
“真是他杀?”杨韵儿好奇的道,“那厮果真没有骗人,那凶手又是何人?”
“呵呵,莫要管了,也许就是他随口胡说的,对了,那个抢程家小姐的人可有眉目了?”
杨韵儿摇了摇头道:“没有。”
“恩,那你抓紧去查吧,这事你且莫要负责了。”马捕头道。
等杨韵儿离开之后,马捕头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为了政绩,便能随意冤枉好人么?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若想在这体制下混,那你就必须是凶手了。对不起。”
他说罢,便朝牢房走去,找到关押徐灿的牢门后,示意衙役打开。
在牢房内呆了一晚,徐灿浑身不舒服,见有人来了,面色一喜,对那来人道:“看来巴L县到不都是废物,还真是有有本事的人,我可以走了?”
马捕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经过一晚的牢狱之苦,但这个年轻人脸上没有一点点沮丧,甚至带着一丝自信,马捕头端来了二壶酒,递给了徐灿一壶,淡淡的道:“我只能判断是他杀,但凶手如何作案的却不知道。”
“哦,还有,你怕是走不了了,县衙马上便要给你定罪。”马捕头补充了一句。
徐灿噗的一口,将酒吐了出来,激动的道:“你……你明知道不是我……呵,你这么说我必死无疑了?”
“恩。”马捕头点了点头,神色落寞的走出了牢房,微不可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灿被定罪的消息很快在巴L县传开。
◇◇◇
一日后,杨韵儿找到了马捕头,焦急的道:“马叔叔,我已找人问过了,那些人均可以证明,徐灿在那个时候不在现场,他不是凶手。”
马捕头点了点头不做声,“事情总要解决的,这是为了你杨家好。”
“马叔叔,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带我入行时曾说过,“是非曲直,绝不姑判”,可现在呢,你……”
杨韵儿还要再说,确见马捕头摆了摆手。
望着杨韵儿愤怒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衫官服的官员走了过来,他大约四十来岁,大腹便便,走到马捕头身前也是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
第十九章 无罪释放()
徐灿定罪的消息很快在巴陵传开。
这对于市井百姓来说,或许连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徐灿是谁?没人知道,只知道这厮做了一件好事,杀了赵班头。
他们关心的也仅限于此,人情冷暖,怕也不过如此,他们不会去关心徐灿的生死,以及他是否被冤枉的。
但有些人会关心,比如李红拂。
当听闻徐灿被定罪后,她一夜未眠,三番四次的求自己的老爹去衙门找些关系。
她是斗升小民,公家的大门或许都进不去,更不要谈救徐灿,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在衙门内有些关系的老爹。
所谓青天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其实这句话还不对,有了钱,你还得有关系,不然即便你凑够了钱,也是进不去的。
李四六哪里能不知道徐灿是被冤枉的,可是这事他解决不了,他仅仅是衙门厨房内的帮工,别说见青天老爷,就是见了那马捕头怕都是说话不利索。
可耐不住李红拂的蛮缠,便答应去试试,他凑了一笔钱,其实不多,也只有十两左右,趁着晚饭的时候,惴惴不安的找到了马捕头。
马捕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李四六,便知道所为何事,他夹了一口菜,在嘴中咀嚼了一会儿道:“做菜和做人其实是一个道理,菜做的好了,食客便会夸奖厨师,人做的好了上面便会夸赞下面,你可知如何才算得上会做人?”
马捕头说话的气势不强,但是对于平民百姓已经足够了。他掌管刑法,本身身上就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只是淡淡的几句话,却李四六有点儿喘不过气的感觉来。
李四六吞吞吐吐的道:“不……不知道。”
“在其位谋其事,安心的做你的菜,不该说的不要说,这份工作得来的不易,当好好珍惜。”马捕头淡淡的道。
“额……好好。”李四六哪里还能不知道马捕头指的什么意思,迫于马捕头那强悍的气势,恨不得立马就出去。
“等等,这钱你拿回去,你赚个钱也不容易,不要想着这些歪门邪道。”马捕头指了指桌子上那十两银子道。
李四六拿起桌子上那十两银子,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中,李老爹自然不会和李红拂说自己那很搓的样子,只是说这事衙门定下来了,谁也改不了。
可这话让李红拂听后,顿时像失了主心骨一般,整个人花容失色,脸色煞白,喃喃的道:“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怎么。”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如果人生可以设想,李红拂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虽然才见过几面,但却像是认识许多年一般,徐灿是个好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真的应验了,老天,你为何这么的不开眼!
人生会经历很多事,你经过过的,你没有经历过的,你可以承受的,你承受不了的,平稳发展的,戏剧性的等等。
这些事情李红拂都曾想过,对以后未来也有过规划,可她真的没有想到,沧海变桑田,仅仅一瞬间,它不会给你哪怕一点点心理准备,好让你有承受的能力。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有些人心中却像明镜一般,比如此刻正在孔明河食为先客栈喝酒的陆离师兄妹二人。
食为先是巴陵城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分三层,前临临河街,后倚孔明河,三楼上能观孔明河全貌,四周窗户全都敞开后,十分的通风凉爽。
一叠精致的酱牛肉,一叠青绿的小炒青菜,一壶花雕,两个人,夕阳西下,别有一番风味。
“听说那个叫徐灿的男子被抓住定罪了。”
显然两人已经聊了很久了,只是话题所至,到没有刻意的谈论徐灿的事。
陆离点了点头:“死者显然是被高手所杀,衙门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那徐灿倒是做了个冤死鬼。”
“衙门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定此人的罪?”
“呵,政绩。杨县令九年秩满未能升迁,第十个年头若不做出点什么来,怕一辈子只能做个县令终老了。”
“真是个青天衙门!”杨紫凝脸上带有一丝讽刺,“倒是那徐灿,白白的被冤枉了,师兄,我们可不可以……”
“不可以!”杨紫凝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离制止了,“师妹,你就是性子太过善良,我们这次来巴陵有任务在身,不要节外生枝。”
与此同时,二楼靠近窗子边,同样也有人叫了一碟精致的酱牛肉和一壶花雕,那一盘牛肉却丝毫未动,一壶酒却快要被喝完了。
就在前两日,也有人带她来这里大吃一顿,一盘酱牛肉三口便被那厮吃光了,吃完了还不忘朝自己碗中夹自己吃剩下的,那时候她还笑骂他小气,明明赚了那么多钱,却只点了一盘牛肉。
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练红缨性子淡了许多,开朗了许多,只是这时她才明白,这个社会不会因为谁改变,是黑暗的还是黑暗。
夹了一口那酱牛肉,学着徐灿的样子醮了一点辣汁,缓缓的朝樱桃小嘴送去。
她不喜欢吃辣椒,可这时却不知为何,或许是受了那厮的影响。
她一点一点的咀嚼着牛肉,片刻后脸上便出了汗,只是她仍旧在咀嚼,没有停下来,好半响才艰难的吃完,然后喝了一壶酒,看着窗外孔明河上来往的船只,口中喃喃的念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呵,好一派盛世的模样!”
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讽刺。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完全黑下来,然后结了帐,缓缓的朝衙门走去。
衙门牢房内,徐灿只觉得晦气,妈的,老子招谁惹谁了?竟被说成杀人犯,而且还是强制被定罪的。
徐灿也大致知道了自己被定罪的缘由,怕是那赵班头的案子衙门破不了,或者他们惹不起那杀人之人,所以才挑了个软柿子捏,******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被抓抓进来的时候徐灿记住了道路,以及沿路的布防,衙门本就人手少,所以这看守牢狱的也只有两个年迈的老家伙。
属于风一吹就倒的那种老家伙。资产阶级啊,这就是剥削,就算做做样子,也弄两个年轻力壮的来啊。
所以所有的屏障就在这牢房的大锁上了。
这锁呈黝黑色,玄铁造成,虽然在守卫兵力上县衙没有用心,但是这锁却绝对用心了。
徐灿伸手摸了摸脚下的长靴,心中一阵祈祷,智障大和尚,你千万别给我弄什么虚头巴脑的,不然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掏出藏在靴子中那叫天离的匕首,匕首在幽暗的牢房内泛着翠绿的寒光,像饿狼的眼睛一样凶狠,那匕首被亮出之后顿时有种跃跃欲试的不安分,只等着主人将它释放一般。
“天离啊天离,你发光发亮的时候到了,为了三个代表、为了社会主义现代化、为了……先为了这么多吧。”徐灿一阵词穷。
徐灿是个不认命的人,同时也是个对未知十分好奇的人,不然也不会接受那个穿越的实验。
虽然实验有点失败,现在回去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徐灿绝不会坐以待毙就这样白白的死去。
拿着天离匕首一步步的靠近牢房门锁,右手紧紧的握住天离,提气,放!
日,砍偏了。
只听到铁栏杆和匕首相碰撞后清脆的响声,徐灿心疼的看了看那翠绿匕首,匕首上依旧泛着寒光,显得很是兴奋。
这么好的一把匕首,要是砍出个口子可就不值钱了啊。
嘿,这想法若是被智障那臭和尚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正思绪乱飞的时候,就听到金属破碎的声音,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栏杆,顿时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断了!
那比徐灿手臂还粗的铁栏杆断了!
徐灿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天离,天离依旧发着寒光,好像是在对徐灿得意的笑一般,笑容中仿佛还带着一抹鄙视:乡巴佬,没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