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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兰瑾公主想起仍在刘希的怀中,当即心里又是变得莫名慌乱起来,虽是极为羞涩,但她却又极为喜欢这般离刘希如此近的感觉。
暗自忸怩了片刻,兰瑾公主又是将头靠在了刘希的胸前。
在兰瑾公主的屋中待了好一会,在后者情绪好转之时,刘希又是令碧月将汤药重新热了一热,眼见着兰瑾公主服下躺下歇息后,这才出了屋子。
“大人……”
屋子外,碧月轻声唤住了刘希,却是良久未言,只是弯身作了一礼。
明白她这举动,刘希唯有微微笑着摆了摆手,先前他虽然对兰瑾公主说了那些话来,但到底时局会怎样,作为凡夫俗子的刘希又怎能看得透?
很多时候,说出来是一番话,但心里却得明白另一番的道理。
刘斯倾尽国力之下,李唐安危定是朝不保夕,到时候,自己的复仇计划又要怎样才能实现?
万分惆怅之时,刘希很是用力的深吸了口气,让那些酷寒的气息进入到体内,好让他那极为混乱的思绪能够平复下来。
但是愁绪自古以来便是理不断剪还乱,又岂能那般轻易就能抹去的?
又是深吸了口寒气,刘希抬首看着万里纤尘不染的晴空,良久轻轻摇首道了一句,“似乎要下雪了。”
寒冬的夜似乎来得要比寻常早些,暮色还未完全褪去,在血色的残阳挂在天际迟迟不愿离开时,嘶吼的晚风便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天地间驰骋了开来。
江边一处隐蔽之处,一名黑袍人与小武抱了抱拳,又是隔着几丈远对着刘希很是恭敬了行礼,随即便匆匆的消失在了层层融化不开的夜色中了。
江边,一艘简陋的小渔船正随着汹涌的江水而摆动,汉军封锁极严,这也是兵家弟子费劲千辛万苦能找到的一首渔船。
站在小渔船上,潮湿的江风迎面吹来,看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乌江,刘希恍惚间想起了当初他为了追查叔父下落一叶扁舟过乌江的情形。
往昔历历在目,却已犹如隔世。
小渔船在小武与马绣的努力下,如同飞鱼一般,在拨通汹涌的江面上快速的前行。
四周,风声之外,便是浪潮之音。
似乎,就这样能够安然无恙的到达彼岸,登上李唐的土地。
可越是平常,便越是凶险。
突然间,火光大亮,远处,成团的火焰像是从天际而来,想要将这被诡异夜色笼罩的江面给点燃。
是无数的箭矢点缀而成的火雨。
见得这等情形,小武的青钢剑当即从袖中飞出,寒光一抹,撩起江水几滴,继而锋芒大涨的朝着箭雨而去。
一剑破万矢。
所有的羽箭在青钢剑的剑气下被齑粉的干干净净。
小武的修为好似有了长进,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参悟,怕是假以时日便能进入到了元神之境。
在刘希暗自寻思之时,又是一波羽箭而来,这次眼疾手快的马绣祭出了乾坤扇,当即扇如乾坤,掀起巨浪滔天,将那些羽箭给全都吞噬了去。
看来马绣已经先小武一步,踏入到了元神之境。
很是得意的甩了甩额前垂下的一缕长发,马绣将那被杂家视为至宝的乾坤扇丢入水中,犹如船桨黏在了小渔船之后,使得小渔船当即又是快上了几分。
“休要逃!”
一声怒吼之下,只见一道身影踏波而来,转眼间,就已经飞出了百丈,看来此人的修为已至洞天。
见到来人,刘希与田薰儿对望了一眼,随即‘上邪’与绣花针同时飞出,只听得一声惨叫之声,那先前还气势凶猛的西汉高手便跌进了翻涌的江水,不见了踪迹。
顿时,汉军之中鸦雀无声。
见得这种情形,马绣当即发声大笑起来,放浪形骸的笑声之下,轻舟转眼间过了万重浪,直逼着江边而去。
第二百五十章 再见镇西王()
枯萎殆尽的芦苇荡被小渔船给冲撞的七零八落,扰得几只无处可归的水鸟惊慌而起,凄惨的叫着飞向了别处。
靠近水边的泥土已经被严寒半冻着,双脚踏上去略感僵硬,看着前方一片漆黑之色,众人无不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是到了李唐的国土上了。
情绪最为激动的自然是兰瑾公主李梦筱了,泪流满面的她若不是碧月及时上前搀扶着,怕已经跌倒在地。
情难自禁之下,主仆二人竟是抱头痛哭。
见到兰瑾公主这番举动,其余之人无不是感触良深,所谓劫后余生,大抵便是这番吧。
只是刘希却心头上又是多了一份忧虑。
先前在刘汉境内,只需考虑怎样逃出去,可如今脚踏在李唐之地时,不免又多了昔日所想的忧虑。
毕竟他刘希只是夹在两个帝国之间的小人物,和亲失败,刘斯大军来袭,谁也不能保证唐皇会他来问罪。
所以回澜陵还是信阳,在渡江之后,这无疑成了刘希首当其冲需要解决之事。
长安城中身份已经暴露,怕是唐皇也已经收到密报,得知刘希与汉朝皇室有关,这番想来,唐皇圣怒之下,极有可能将他当做汉朝的奸细,因而回澜陵城对他来说有着很大的风险。
可若是趁着汉唐交战在即,唐皇无暇顾及之时,径直回到阳曲城蛰伏修养,待战后李唐必定是千疮百孔,唐皇即便想要寻他麻烦,大概也不能轻易将他的阳曲城给拿下。
但这步棋走下去,可能就要将他的计划给全部打乱。
虽然眼下他刘希在阳曲城威望极高,但说到底,他是以唐皇臣子的身份行事,若是与唐朝公然为敌,城中百姓究竟心向何方,刘希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毕竟,大唐正统乃是李氏。
在刘希犹豫不决之时,小武走到他身旁轻声说道,“由我护送兰瑾公主前往澜陵,你带着田师姐她们回阳曲城怎样?”
闻言,刘希当即知晓心中仍有担忧的并非只是他一人。
在刘希未开口前,小武又是继续道,“前些日子你昏迷之时,我已经给林逸与西顿各修书一封,想来匈奴人发兵阳曲城的消息就要传到了李唐的朝廷,所以你径直回去唐皇也是无法怪罪于你。”
看来,即便刘希昏迷不醒,小武也做好了将刘希送回北方的打算,但是回阳曲城还是西顿的汗帐,或许又是另一番的打算了。
回首盯着小武好生的瞧了几眼,一直以来对方豪放的性子都让刘希忽略了他的谋略,如今看来,小武在计谋上也是不可多得之才。
匈奴曾经二十万大军南下遭受重创,如今在李唐被刘汉大军来袭之时南下一报前耻,也是无可厚非之举。
这番来,北疆自然是告急,身为镇北使的刘希以大局为重前往抗敌,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可就在刘希点头应允时,远处马蹄声穿过层层夜色轰然而来,虽无半点月光星色,当那骑马的兵卒身上黝黑的甲胄却散着冷冽的气息。
寒气逼人。
却是镇西王的‘水寒’军来了。
见到‘水寒’兰瑾公主与碧月这主仆二人喜极之下再度痛哭不已,而刘希与小武则是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凝重之色。
马蹄在数丈之外戛然而止,兵卒动作利索整齐的下了马,立在被寒铁裹住的黑马身旁,犹如一柄柄出了鞘的长剑。
领队之人国字脸,浓眉下是一双眼睛精光内敛,只见他扫了眼刘希等人,随即大步上前,与兰瑾公主俯身作礼,“末将‘水寒’风字营偏将王宪奉王爷的命令,特来接应公主。”
知晓镇西王牵挂着她的安危,兰瑾公主又是泪水涟涟,哽咽了稍许,这才与来人微微颔了颔首,“让王叔费心了,也辛劳将军了。”
领队的偏将则是忙说着不敢,挥了挥手,身后有人当即将一辆马车牵了过来,碧月则是扶着兰瑾公主上了马车。
雪绛则是紧随其后。
她之所以未随着长公主李云英离去,其中最大的原因怕便是要照顾身体虚弱的兰瑾公主。
待兰瑾公主上了马车,那偏将又是转首朗声道,“不知哪位是镇北使刘大人?”
听得此言,刘希明白镇西王是不想让他偷偷离去了,而一旁的小武甚至一只手已经伸进袖中,指尖搭在了青钢剑上。
不远处,马绣眼中满是挣扎之色,显然,小武先前定是与他说过了那些谋划,而众人之中,他显然要比刘希更加为难。
只因镇西王府中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儿。
轻轻拍了拍小武的肩头,刘希示意他不能轻举妄动,杀了这些兵卒,那就切切实实与李唐为敌了。
任何周旋的余地都不会留下。
“本官便是镇北使刘希,不知将军有何事?”
见刘希发话,那偏将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好奇,或许他曾听说过刘希的那些事迹,如今见到真人,不免有些多看了几眼。
“王爷召大人前去相见。”
果然,不出刘希所料,镇西王是要与他见面。
小武等人皆是望向了刘希,抱着小灵儿的田薰儿甚至半个身子隐隐地挡在了刘希的身前,而马绣则是依旧满目的挣扎之色。
那偏将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刘希,不知何时,宽大的右手放在了腰间长剑上。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希的身上。
四周也随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唯有几匹马儿似受不住冬夜的寒凉,时而打几个响鼻。
“薰儿姐姐,外面太冷了,车上有火炉,你快带着灵儿妹妹到马车上来。”
马车的锦缎帘布被掀了开,却是先前进车的兰瑾公主从车窗处露出了个脸来,招呼着田薰儿等女孩儿家上车。
这番,倒是田薰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秋水剪瞳的美目望向了刘希,显然是想后者来做出个决断。
“天寒地冻,薰儿你快和灵儿一道进马车吧。”
此言一出,马绣似乎松了口气,他能够陪着刘希与天下为敌,但惟独不愿和镇西王有所冲突。
田薰儿盯着刘希看了片刻,稍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抱着已经熟睡的小灵儿登上了马车。
‘水寒’的偏将从剑柄上移开了右手,令身后兵卒腾出了几匹马来,与刘希伸手做请的道,“大人请吧。”
翻身上马,刘希手握缰绳,“有劳将军引路了。”
苍茫夜色下,百骑卷风疾行,看着不断闪到身后的荒芜四野,刘希不禁望向了西侧的某处,眼圈渐渐的红润了起来。
那里的一座孤冢是刘希心里舍不掉的羁绊。
刘希这等模样,马绣与小武自是瞧在眼里,先前前往长安途径此处时,他们便已经发现刘希有段时间情绪很是低落。
只是有些情感,不适合刨根问底,所以他们也从未过问。
亦如眼下情形。
所以,瞧了瞧刘希目光舍不得收回的方向,继而马绣与小武对视了一眼,皆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马作的卢飞快,一阵疾驰,很快便到了信阳城。
刘汉大军来袭,形势变得剑拔弩张,这里自然是戒备森严,不过有‘水寒’引路,刘希一行进城颇为顺畅。
或许是还处在夜间,所以信阳城很是安静,只是较往常也就是街上多了巡视的兵卒,其他并无异样,经过几间屋舍时甚至都能听到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
哪怕信阳城首当其冲的面对战事,似乎都不会影响百姓的熟睡。
抬首看了看远处越来越近王府,刘希心中生出了些许的敬服,大战将起,而民心安定,治理一方如此,怎能让人不心生敬意。
镇西王府前,大红灯笼幽亮的光芒之下,一道伟岸的身影负手而立。
不时从车窗外探出头来的兰瑾公主见到这道身影,红肿的双眼中当即再度泪花泛动,马车还没停稳,便从车上冲了出来,飞奔着扑进了镇西王的怀里,“王叔……”
一句话尚未说完,早已经泣不成声。
深叹了口气,镇西王的虎目中闪出了些不忍,让身旁侯着的王妃带着兰瑾公主进府歇息去了。
“你随我来。”
瞧了眼刘希,镇西王面色表情的道了一句,继而率先转身往府里走去。
跟在镇西王的身后,刘希穿过曲折蜿蜒的廊檐小道,最终在一处临着假山细水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虽然水已经凝结成冰,但一片晶莹白色半裹着假山,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随着镇西王进了屋子,屋子里的书架上摆着众多经卷,书案的铜盏里烛火盈动,火光在摊开的宣纸上跳动。
书案后挂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虽未出鞘,但已让人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这时刘希也看出了这是镇西王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