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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单单是外廷如此也就罢了。
天变一说俞演俞烈,让最信轮回报应的宫中内侍,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摇。像读书最多的司礼监,最近几日连续告假的各级内侍可不在小数。若不是魏公公盯着逼着,恐怕就连李永贞也会请假修养。
如此繁杂混乱的局面,让崔呈秀怎能不紧张,怎能不胆战心惊?
不过,就算再心惊胆战,崔呈秀也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魏公公身边。因为崔呈秀知道,离开了魏公公,他什么都不是。
其实,此次风潮的起因,崔呈秀心中那是非常的明白。这根本就是大明士绅对魏公公打压东林党,不择手段收敛稅赋的强烈反弹。
就依他崔呈秀过往的所作所为,他已无法再回到大明传统士绅行列。一旦魏公公倒台,那他崔呈秀只怕只能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他已无法回头,只能跟着魏公公一意向前。
“督公,信王即将回京,我们还……”
看魏公公久久不语,崔呈秀忍不住小声询问。
眼中疲乏之色一闪而过,魏忠贤仰倒在躺椅之上。
这十几天可把他累坏了。
病重的天启皇帝身边,魏忠贤根本不敢随便离开。看护病危的皇帝累,可朝廷爆发这么大的反对风潮,让魏忠贤的心更累。
面对满朝的反对之声,若皇帝康健,魏忠贤还能尝试一下铁腕压制。可现在皇帝病危,魏忠贤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之法了。
没有皇帝首肯,不光京营和五城兵马司的军兵魏忠贤无法调动,就是受太监节制的御马监和内操军魏忠贤也无法轻易调度。
新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谭敬是个死脑筋,若无皇帝的命令,谭敬根本就不会理睬魏公公这位东厂督公的命令。
东厂现在倒是已完全在魏忠贤控制之下,可单靠东厂根本无法对付满朝的朝臣。其实,别说只有东厂,就是再加上锦衣卫现在也无法对付满朝的朝臣。
东厂和锦衣卫能轻松缉拿朝臣,完全是因为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大明皇帝。没有皇帝在身后撑腰,东厂和锦衣卫敢去拿谁?
想当年,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不就是犯了众怒,被朝臣们活活打死在朝堂之上。
在大明,没有皇帝镇压,大明朝臣可根本不怕东厂和锦衣卫。
矫诏?
说什么胡话。
真当朝臣干不出清君侧那种可怕的事情来。
皇帝现在病重不省人事。信不信,他魏忠贤前脚矫诏,后脚勋贵和朝臣就会起兵把他碎尸万段。到那时,只怕连太监谭敬都会带领御马监和内操军,兴高采烈的来杀他。
他魏忠贤真的只是天启皇帝的一个家奴。大明的太监也完全没有汉唐时期他们前辈那么牛叉。离开了皇帝,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是。
半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魏忠贤心中好一阵波动。
魏忠贤也知道,朝臣敢突然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反对风潮,就是看准了天启皇帝命不久矣。
自摔伤不省人事以来,天启皇帝不进饮食已近10天,每天只是靠灌服一点参汤来续命,现在随时都有驾崩的危险。
对天启皇帝驾崩,这些天来魏忠贤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惜,陛下没能留下个子嗣啊!”
躺在躺椅上,魏忠贤微闭的双眼滑出两滴眼泪。眼泪顺眼角而下,把满是皱纹的皮肤打湿一片。
这几天过去,魏忠贤原本异常激愤的心情已消,心中只剩下难以言喻悲痛。
若无奇迹出现,陛下恐怕已再无回天之力。
陛下与信王一向亲近,若是临走连信王都没能见上一面,那老奴可就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心中激愤已消,魏忠贤对他过早散布出天启皇帝病危的消息,感到异常的后悔。
当时,他还总觉着天启皇帝还能醒来,心中是万分不愿让信王迅速赶回京城。为此魏忠贤宁愿把皇帝病危的消息散布出去,也要延缓信王回京的时间。
不过,魏忠贤是真没想到,信王会冒着风险从海路赶回天津;又从天津轻骑赶往京城。
当信王半路遇袭的消息传到魏忠贤耳中,魏忠贤真的是有些后悔不迭。
天启皇帝无子,天地间,除了他的亲兄弟信王,再无他人与皇帝血脉相连。若是皇帝驾崩,那信王绝对就是天经地义的继承者。
磨灭了心中的激愤,魏忠贤才发现,就算从他的角度出发,也再没有比信王更合适的继承者了。
这几年中,他与信王在开中、拍卖田地等事,展开了一系列的合作。相互间还算合作愉快。信王的脾气,合作中他也能摸到一二。
按信王的行事风格,只要他能伏低做小,信王至少能给他一个善终才是。
伏低做小,不是他们家奴的本分吗?
能得个善终,不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吗?
那他还在迟疑什么?
第四二一章:众望所归(求订阅、推荐、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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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迟疑什么?
魏忠贤其实心知肚明。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迟疑的也不外如是。
他魏忠贤就算与信王合作的再好,但信王登基以后,他再想如此风光的做他的九千岁也是绝不可能。
甚至,就算他想继续做他的督公,只怕都可能化为一份泡影。
这叫他如何能不迟疑?
这人呐,一旦尝惯了权利的滋味,又怎能轻易的放下?
信王?
魏忠贤微闭双眼,仔细思索着他将来的出路。
若无信王,他将如何?
若没有信王,那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福王一系。福王一系应算是血脉中仅次于信王的一系。
只是,单只当年太子府旧事,他魏忠贤就与福王一系结怨甚深。福王一系上位会有他好果子吃?
若是其他各系藩王上位?
心中把大明各处的藩王都排了再排,魏忠贤最后还是苦笑一声。
找个不懂人事的幼儿接位根本就不现实,那最终不管是哪位藩王上位,他估计也都逃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宿命。嘉靖爷的表现,大明官场谁人不知?
毕竟被人称做九千岁才一个多月,心态尚未完全失衡;毕竟心性不管如何,也算得上是坚毅决断之辈。当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一朝臣’的宿命后,魏忠贤开始谨慎的选择他的退身之路。
权衡良久,魏忠贤感觉还是曾合作多次的信王,才是他最佳的选择。
一来是做生不如做熟。合作过数次,魏忠贤自觉已摸清了信王的几分脾气。伺候信王,总比那些从未谋面的藩王要简单些。
二来信王不但有大义在手,更重要的是,信王虽力保杨涟等人不死,但从信王这些年的表现来看,信王并没有明显倾向东林党的意思。
这样的信王上位,魏忠贤自觉至少还能落个善终。要是换做别人上位,只怕……
“罢了。”
带着浓浓的倦意,魏忠贤疲惫不堪的吩咐:“呈秀,通知下去,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谨守本分,勿生事端。”
“谨守本分,勿生事端?”
崔呈秀咀嚼着魏公公说的这八个字,心中一片茫然。
魏公公这是放弃努力,准备顺其自然了吗?
这、这可如何是好?
“督公?”
心烦意乱的崔呈秀踏前一步,不安的发出一声低呼。
许是听出了崔呈秀心中的不愿和不安,魏忠贤猛地一下坐直了身体,厉声吼道:“记住,杂家说的是所有人。要是有谁还敢不听招呼、自作主张,那就别怪杂家不讲情面了!”
撂下这句狠话,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崔呈秀,魏忠贤站起身来径自扬长而去。
司礼监
面色苍白的王体乾走到李永贞身旁,温言劝道:“李秉笔,不要再愁眉苦脸了。杂家也知道你身子不太爽利,可谁叫现在圣上龙体欠安,正是急需我等用命之时。你就再辛苦辛苦吧,只要顶过这段时间,你想休几日都行。”
嘴上宽慰着李永贞,王体乾心中却不住的苦笑,心中满都是压抑不住的酸楚。
他王体乾能登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完全是因缘际会下的一个巧合。他大概也是大明开国以来最没有存在感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吧?
万历四十八年,万历爷驾崩,泰昌爷继位。泰昌爷不喜万历爷留下的老人,司礼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人员大变动。随侍泰昌爷多年的王安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原司礼监各级太监大都调离。唯有王体乾因胆小怕事、遇事从不出头,反而侥幸留了下来,被提升为秉笔太监。
谁也没想到,泰昌帝福薄。只短短一个月泰昌帝就也驾鹤西去,年轻的天启皇帝又坐上了皇位。
天启皇帝登位,王安被逐,陪伴天启皇帝多年的魏忠贤得势。但魏忠贤不识字的缺陷实在太过明显,根本无法胜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这才让胆小怕事的王体乾捡了一个天大的馅饼。
司礼监是大明内廷二十四监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更是大明赫赫有名的内相。可以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是大明内侍一生所求的最高职务。但登上此位的王体乾,很清楚他这个掌印太监是怎么来的,所以他从不发声,也不出头,万事皆由魏忠贤做主。他只本分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秘书的位置上。
能成为名义上的内相,王体乾已经很知足了。他只求过几年安稳日子,捞点养老的银子,等着退位养老了事。
可王体乾怎么也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春秋正盛的天启皇帝竟然就突然重伤病危了?
这眼见得大明的天又要变了,那他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也许,不久的将来,司礼监的这个位子就将不在属于他王体乾,毕竟不能指望每一个接任的太监都不识字不是?
不过,既然他王体乾还挂着掌印太监的名义,那他现在就还得维持好司礼监的运行才是。
王体乾不知道,他安慰的对象,愁眉苦脸的李永贞心中可完全不是表面所表现出来的愁苦状态。
愁眉苦脸的李永贞正在兴奋的想:再过几天,信王上位,这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也许他也能试着去坐上一坐。
五军都督府
听到各家世子齐聚大兴的消息,张维贤轻松的点点头。不管勋贵们怎么腐化糜烂,怎么没有上进心,在事关大明传承的时候,勋贵们还是能站到一起共同进退的。
勋贵们不管别的,正统有序的传承,是勋贵们绝不许人打破的底线。因为这关乎勋贵们的切身利益,这才是他们与国同休的根本。在这一点上,勋贵其实和大多数文臣的理念也是一致的。
信王府
自内阁正式发出召朱由检回京的文书后,信王府就陷入了人来如织的地境。各系各派的文臣,不管理念再如何不同,也都不约而同的向信王府投入各种拜帖。各派文臣只是懊悔早先与信王殿下接触的太少。
大兴
草草在毛纺厂中转过一圈后,不理世子们表现出的惊讶,朱由检带着百倍的信心,领着规模已扩大了三倍的车队,扬起漫天的灰尘向京城滚滚而去。
有卫国公打头,在前往毛纺厂的路上,各家世子们与朱由检进行了平和友善的会面,虽并没有达成什么决定性的承诺,但宾主双方的需求相互间都已了然于心、心照不宣了。毕竟各家世子能来,就已充分表明了自家的态度。
当草草参观过厂区整洁,规矩严谨,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毛纺厂后,各家世子都对未来有了一份不小的期待。
就在勋贵世子们参观毛纺厂时,信王府的信使终于把朱由检梦寐以求的各种情报送到了他的手中。
京城各处的信息,终于清楚的展现在朱由检眼前。
王恭厂大爆炸后的京城,可以说,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混乱、一团糟。
因天启皇帝伤重病危,朝局再起波澜。宫内宫外,太监、文臣单为王恭厂大爆炸是否定性为天变,就争的不可开交,这谁还有功夫去管理庶务?朝廷的行政现已基本陷入了半瘫痪状态。
王恭厂事件没有定性,京中受灾的百姓就无法得到有效的赈济,上万无家可归的难民,更让京城的治安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更可怕的是,因朝廷迟迟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这导致王恭厂大爆炸在民间出现无数的流言。这些大都荒诞不经的流言,在某些有心人的故意放纵之下,更让王恭厂天变一说尘嚣直上,也更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寐不安枕。
大环境是如此的混乱,但信王府传信带给朱由检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