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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苏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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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兆迪的期望彻底落空了,如他承诺,沈韵没主动与他联络,他就没再来烦她。后来的几年里,沈韵只偶尔和丹尼在whatsapp上聊几句,丹尼也识趣地从来不打听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与老外打交道,这方面就是省心。

    远离学了四年的脑科学专业领域,沈韵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唯一能找到的理由是畏惧,她实在拿不出勇气,和他一起研究什么宇宙的维度。

    她经常一遍又一遍听克莱德曼的《星空》,看不见的黑白琴键仿佛在用音符语言与她交谈。听着听着,瞿兆迪仿佛又开始在激昂澎湃的音乐声中说话,告诉她音乐空间是大脑思维的延展。那种合声在她的生命里释放出奇异的能量,牵引着点点思绪,让她忘不了他。

43、恐怖的宇宙() 
晴朗的夜晚,沈韵下班后会站在凉台上看会儿星星。父亲在世时,家中小院的葡萄架旁摆着一架巨大的双筒天文望远镜,每年夏天,沈允鸿都会耐心地指导她如何观察星空。

    在那短暂的幸福时光里,沈韵学会了怎样在漫天星辰中辨认出牧夫座与人马座,知道了视星等是用来表达星辰亮度的单位。她也弄懂了恒星、卫星与空间轨道的关系,明白许多恒星都不孤独,因为它们有卫星相伴。

    那架天文望远镜,珍藏着她对家最美好的回忆,可惜没法随身携带。如果她再也不回那个心碎的地方,就相当于和它也永别了。

    自从在胡弗纪念塔上有了与瞿兆迪的那番对话,星空在沈韵眼里,就不再是单纯与浪漫的象征。她依然爱着那些会眨眼睛的银色光点,可每次仰起头,都不自觉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向群星身后,宛如深海一般的夜幕。似乎在那深沉的幕色之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她,眼中包含各种复杂的感情,最多的,是冰冷的疑惑。那种奇怪的感觉长时间堆积,造成的后果就是剧烈的头痛。头痛成了如影随形的伙伴,阿司匹林则成了随身必备的药品,要是哪天忘带了,她就会一整天觉得心慌。

    如果宇宙真像人脑一样,会主动思考,天体的出现与死亡是否就不是出于偶然,而是那个叫宇宙的家伙,躲在玄奥的漆黑后蓄意操纵?如果是,当有一天他发现了地球人类的存在,是会善意包容,还是会残忍地摧毁?

    瞿兆迪说,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变动的,只要人能活得足够长,变动对他们而言,就会像季节变换一样平常。可沈韵忽然悟出,无穷无尽的太空里存在一种不变的永恒,就是黑暗。一颗星从黑暗中诞生,哪怕活了五亿年,最终的归宿也还是黑暗,黑暗就是宇宙的界限,是时间的坟墓,没有任何物质能强大到从它的疆域中逃离。或许星辰背后存在的根本就是零维度,黑暗的世界能达到无限深,却也无限浅,如同人类对于奇点的认识。

    虽然对瞿兆迪的请求弃之不理,这些年来,沈韵却几乎翻遍了与太空有关的科技著作,科幻类杂志也堆起厚厚一摞,不管搬多少次家,她都舍不得丢弃一本。相比做什么脑科学专家,她更倾向于做一名天文爱好者,因为置身事外就可以避免承担责任的压力,有时旁观者比当局者更加清醒。

    可哪怕只做天文爱好者,麻烦也不少。对宇宙了解得越多,她的情况就越糟糕。渐渐地,她开始怕黑了,睡觉时总得亮一盏小夜灯,唯有睁开眼就见到光,从睡梦里带出来的紧张情绪才能舒缓,头疼的问题也能略有减轻。但要真正平息,依然只有依靠阿司匹林。

    不久前与丹尼聊天时,沈韵终于没忍住,问起了瞿兆迪的近况。按时间推算,他也应该毕业几年了,就不知是留在美国继续读研了,还是和自己一样回到了国内。

    丹尼发过来一个夸张的,表示吃惊的表情,接着说:“我的上帝,我还以为你早把他给忘了呢!他老爹富可敌国,他巴不得远离苦行僧一样的学生生活,回上海好好享受人生呢,还读个什么鬼研?”

    就凭瞿兆迪在斯坦福花天酒地度过的四年,也能算是苦行僧生活?沈韵哑然失笑,可仅这样一想,大学时代那股熟悉而芬芳的气息又扑面而来,勾起了她无尽的怀念。

    没等把怀念表达出来,多嘴的丹尼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语音通话,令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丹尼竟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句中国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发音非常蹩脚,她只能半听半猜地勉强猜出是这个意思。

    炫耀完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丹尼很快江郎才尽,不得不重新说英文:“沈,瞿兆迪早在两年前就回了上海。他对你的生活工作情况了如指掌,但一直不愿意打扰你。”

    “了如指掌,是什么意思?”沈韵一惊。

    丹尼大概意识到说漏了嘴,开始像嘴里含了萝卜似的打马虎眼,但吱吱唔唔几句后,他极为认真地说:“那个混蛋虽然是个混蛋,但他是难得的懂得守信的混蛋。他说过不会再在网上烦你,就真的做到了。他知道你在电台当主播,就说如果哪一天真想与你联络,一定会找到承诺以外的方式,比如在你做节目时打电台的热线电话。”

    与丹尼通话后的日子里,沈韵又多了桩心事。做节目时,导播每接进一个热线电话,她都会心跳加速,猜想会不会听到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前,铺天盖地的爆炸性新闻告诉她,瞿氏集团的大公子瞿兆迪跳江轻生,尸体已不知给冲去了哪个入海口。

    那时,她后悔了,悔得躲在台里一个没人去的小杂物间里痛哭。她不知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地不许他在网上烦自己,也不知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信守承诺的高尚君子。

    “小姐姐,这只死掉的金龟子说不定还能活过来,但保证不是闹鬼诈尸,你信不信?”

    这是某天下课后,瞿兆迪和她在罗丹雕塑群旁散步,见到一只死去的金色甲壳虫时提出的问题。

    他这种无厘头的胡言乱语,沈韵早已见怪不怪,自然不会当真,只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信。”

    “为什么?”瞿兆迪明知故问。

    “因为这是你乱说的!”沈韵白了他一眼。

    看似随性而发的玩笑,后来发展成了钟楼上的争论,加上这些年读过的各种科学刊物,痛哭中的沈韵猛然一惊,眼神散乱地望向了杂物间的门,似乎那扇门正要被人推开,瞿兆迪会笑嘻嘻地走进来……

    ……

    “沈小姐,你不会不认识这块手表吧?”

    陈同忠如粗砂般低沉的声音响起,把沈韵从恍惚中拉回神,发现思绪已远远地飘忽了好久。

    按照陈同忠提供的时间,瞿兆迪是在把信封交托给他之后,才跑回上海上演的跳江一幕。

44、不识趣的听众() 
经历过时间冲刷的悲伤,就算难以减淡,至少也会沉淀,沈韵对瞿兆迪之死的痛就这样渐沉心底,此刻却重新被不期而至的陈同忠搅起,她顾不得淌泪,只死死捉住陈同忠的衣袖问:“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把这东西交给你的?他又是怎么得来的?那时他都和你说过些什么?还有什么话要转告我?”

    陈同忠用一双昏沉老眼,同情地望着沈韵。失去至爱亲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相比眼前女孩,他内心更积压着深切的仇恨。但她那一连串急迫的问题,又该怎样回答?

    在悄悄赶往北京的路上,陈同忠得知了瞿兆迪跳江身亡的噩耗。对于这件事,他始终将信将疑,因为与此人打交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清楚那绝不是一个稍有想不开,就往极端道路上走的冲动之人。加之暗质星正逐渐从隐蔽状态转为公开,真正艰巨的战斗才刚打响,瞿兆迪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后果地就结束生命?临别时他说得很明白,自己唯一要做的,只是向沈韵交付信封,余下的事,他自会安排。

    沈韵乍一眼看陈同忠,以为他是没文化的乡下人,却不知他落魄的外表,全因生活的苦难造成,所以等他张嘴说话,就立即扭转了沈韵的印象。

    略一思索,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瞿先生与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作为我个人,不太方便向外透露。是否让沈小姐你知悉的决定权在瞿先生手里,如果他还有打算对你说的话,应该会保存在信封里。

    可是,牛皮纸信封虽然不小,里面除了手表就空无一物了。

    听陈同忠的谈吐,应该不是普通的庄稼汉,沈韵的心虽然因瞿兆迪彻底乱了,却仍对这位送信人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您。。。。。。与瞿先生很熟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怎么会跑到大兴安岭那样偏远的地方去?”沈韵问。

    这问题若换成是问普通人,肯定不会涉及什么隐私,然而陈同忠与瞿兆迪相遇的原因,全因娜塔莉镇而起,他唯恐解释越多,这位沈小姐就会问得越多,只好继续含糊其词:“这个嘛,瞿先生为什么出现在大兴安岭,我不太清楚,但我在那里遇到了一点麻烦,是他仗义出手帮我解决的,为表示感谢,我就同意帮他走这一趟。至于我自己,原来是一个叫娜塔莉的北方小镇的镇长,镇上遭了灾,我不得已出来谋生,等把东西交给了你,也该回去做其它打算了。”

    送走陈同忠,沈韵坐在绿草坪上的长椅里发呆。

    几个月前,听丹尼的口气,她很有把握瞿兆迪马上就能打来电话。可他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向丹尼透露心思后改变了主意,还是被突发情况给拖住了?又或者,依然是出于轻率散漫的个性,对丹尼只是随口一说?

    瞿兆迪能从警署里取回这块表,沈韵不觉得奇怪。凭瞿氏集团的社会影响力,别说一块表,就算是更重要的证物,也能借科研的名义从相关单位调出来。可他又为什么会知道这块表对自己很重要?就因为在斯坦福时经常见她佩戴?她甚至从未告诉过他,手表是父亲的遗物。

    思来想去,一下午就过去了,很快又到了午夜。

    一个小时的直播时间里,沈韵根本记不清自己对着话筒都说过些什么。她只是麻木地重复以前说过许多遍的话,仿佛自己就是录音棚里的录音设备。

    每一位打进电话的嘉宾,听声音都像瞿兆迪,都会令她心跳加速,可等开始聊具体内容时,她才不得不逼自己放弃妄想。

    很快又到了下班时间,两位导播如往常一样,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就急匆匆回家了。

    沈韵从直播间出来,照旧站在导播间里,面对一排热线电话发呆。发完呆她就会走,回家看一会儿夜空里的星星,就将陷入纷乱的梦境。不过今晚,她可能根本无眠。

    “电话是不会响的,他已经死了,死人不可能和活人联系。”

    沈韵再一次自言自语地强调,转身准备离去。明天晚上,这样的场景又会重演一遍,像不停被旧式放映机播放的老电影。

    然而这次,她错了。

    就在她的脚已经跨出门坎,要带上导播间的玻璃门时,一阵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惊得她手一松,门就弹过来砸在了肩上。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顾不得搓揉给砸疼的肩膀,冲过去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你好呀,你们刚才出的那个题,我猜出来啦!是不是把答案说出来,就能拿大奖啦?”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慢悠悠地问。可声音是因为苍老而显得迟缓,并非出自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之口。

    沈韵难掩内心的失望,失望的情绪冲到脸上,就露出了愠怒的表情,幸亏对方看不见。

    她用了足足十秒让自己平静,才尽量柔和地回答:“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们的节目已经结束了,欢迎您明天于直播时间参与,再见。”

    不等对方再开口,她“啪”地一下就扣上了电话,动作之重,连自己都不觉吃惊,怎么就能从一个如云朵般温柔的女孩子,变得这样泼辣。

    苦痛淤积在心,满得快溢出来了,若再不找一个宣泄的缺口,她只怕很快就要发疯,甚至干脆走和瞿兆迪一样的路,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当她再次准备走出去,不识趣的热线电话竟又叮铃铃大作,响得如催命丧钟一般。

    还是刚才那部,响铃的红灯不停交错闪烁,不用问也能猜出来,还是那位执着地,想拿奖品的老年听众。

    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快接近一点,这么晚了那位老人还没睡,估计也是有什么心事吧?

    沈韵长叹一口气,刚才的脾气早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老人的同情。她强忍就要涌出来的眼泪,走到热线电话旁,拿起话筒后打算耐心解释。她实在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苦闷,宣泄在别人身上的人。

    “喂~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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