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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冲在第一线,他与身边的亲卫骑兵一直奋力砍杀,撕扯出更大的缺口,他在用兵之道上颇为厉害,虽然在政治、谋划上有难以弥补的短板,若是作为一员将领来看,吕布无疑是最为合格的。
劈杀刺砍中,戟下几乎没有撑过一合之人,有的地方被撕开了,冲杀的方向改变,还有无数的人涌过来,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他抬起目光,远处的箭塔似乎簇拥着一道人影,吕布咧嘴有了笑容,照直扑了过去。
“情况有些不对”
箭塔上,荀攸皱眉盯着那片厮杀的战场,兵锋隐隐朝这边蔓延过来了。他身旁,除了几名持弓的侍卫外,就只有曹操拳头压在木栏上眺望战事,紧咬牙关的表情,看得出,他对战局也感到了一丝不妙。
他一生崇尚勇武,但也从不将自己置身险境。
“下去,此地不能久待。”曹操转身轻说了一句,就朝楼梯攀爬下去。
夜风微冷拂过燃起大火的军营,沸腾厮杀的呐喊、大量的马蹄声朝这边冲过来,拉长的战线还在不断延伸,火红的披风、战马依稀可见了,箭塔下,胖大的身形握着虎头金背大刀,眯起细眼,刀身高举。
“盾牌在前!”
虎卫营的千余士卒,缩拢阵型,轰的将沉重的盾牌扎在地上,长枪探出斜上,形成枪林。营地之中,杀穿了厚厚一层人海的并州骑兵,怒潮般的蔓延过来,以飞快的速度冲向箭塔下拱卫的方阵。
“曹孟德!我看到你了——”
“吕布,我来战你!”
两道截然不同方向的声音咆哮而起,怒潮撞上礁石,瞬间轰然声响,许褚双手握刀,与劈来的方天画戟硬桥硬马的磕上,俩人手臂的甲胄哗的抖响,锋口之间,火星都迸出来,许褚几乎是受了战马冲刺和对方的全力,双臂都颤抖,虎口撕裂般的剧痛。对面,被挡下一击的吕布,披风洒开,朝那边一戟刺去,一名亲卫持盾顶上,呯的破碎,戟尖扎进身体,那亲卫含血嘶吼,双手死死握住刺进身体的画戟,侧面,许褚怒吼一声,再次持刀纵马杀上来。
吕布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一夹马腹,持着画戟推着那亲卫的身体冲进人堆,赤兔的脚力奋力向前迈进,将其身后的数人抵翻,一插到底,画戟扎进箭楼木柱上。
“主公快走——”
荀攸大吼着拔出腰间佩剑斩偏一名并州骑兵刺来的枪头,让曹操先行上马,两人迅速朝营外冲出去奔上原野的小道,曹操回头看了一眼,冲刺在人堆里那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的身影狂舞那杆方天画戟,将密集的阵列撕裂的情景。
凄惨的叫声、喊杀声不断从后方传来,曹操带着荀攸以及数十人仓惶的奔逃。对于那个吕布,往日在兖州一战多有较量,但如此近距离的真真切切目睹感受,又是另一回事,那是无法匹敌的个人勇武,仿佛对方一根手指就能杀死他。
“曹操跑了!魏续、成廉,你二人去追杀,我来拦住这胖子和那边的红脸贼!”百花战袍扬起一角,戟锋削过人的脑袋,沾满鲜血的吕布回过头,朝那边飞驰过来的二将吩咐,后者齐齐点头,带着身边数百骑冲出西面辕门。
“贼将休要追袭,来与我许褚再战三百回合——”
“放火,杀人,不要管曹将!”
“胖子,吕布在此——”
“啊啊啊啊——”
刀枪剑戟、呐喊、暴虐、悲怆在这个夜晚杀成一片,厮杀延伸自原野上,黑色里到处都是互相劈砍的人的影子
夜空东方渐渐发白,追袭的骑兵四处出击,搜索着一道身影,不久之后,天光渐亮时,原野上爆发出欢呼,有人高举着一颗头颅驰过大地,“曹**了,曹贼授首——”
厮杀一夜,已回营的吕布看了那颗人头一眼,嘭的一脚踹了出大帐,回身坐下:“一夜厮杀,杀的曹孟德心惊胆颤,早知如此不堪一击,我何需等到现在。”
“温侯厮杀中可见到公孙止的人马?”陈宫问道。
“天色昏暗,到处都是人,哪里知晓有没有他的人不对”吕布翻下酒觞,抬起目光此时想到了什么,看向那边的军师,“曹军营中骑兵甚少,一时杀的性起忘了,如今细细想来,似乎并没有公孙止的骑兵”
“坏了,下邳!”陈宫脸色陡然一变,嚯的起身:“曹贼半月不战,乃是佯兵,公孙止可能已另寻路径偷袭下邳去了。”
吕布脸色变幻,正要说话,外面有人大步掀帘进来:“启禀主公,文远来消息,公孙止迂回偷袭袁术,又突破他防线径直去了下邳,那边形势危急。”
酒觞在手中捏的粉碎,呯的砸在地上弹开,吕布几乎瞪裂眼眶,咬牙切齿:“立即拔营回援下邳,各兵将家眷俱在城中,不能有失传令驻守彭城的臧霸断后,若是曹操敢追袭,半道伏击,然后一起撤往下邳合兵一处,我要杀了公孙止——”
他想到昨日做的那个梦,此刻想来已是灵验了。
第两百九十九章 风起微澜()
绿野延绵,日头在云间微微偏斜,原野上,细碎的石子安静待在地上,一只黄色的马蹄迈过来、踏下,将它踢的飞旋出去,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奔驰而过,远方,迎面而来的数百匹战马来到这边,其中数名身披甲胄的将领翻下马背围着归来的曹操单膝下跪,拱手。
“大兄无恙否?”夏侯渊抬起目光。。
高大的雪白战马上,一身麻衣补丁的曹操笑着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天不绝我曹操,看来虓虎必亡啊,你们起来,随我回营。”
一路上曹操与他们说笑一阵,手指挥舞顺道谈起途中与部下换装,方才逃过一劫,对于替自己死去的那名亲卫,回去后,好好赡养其家人云云。如此过了片刻,曹操这才问起军中伤亡。
“明知中计,吕布尚能如此扭转战局,当真难得将才,可惜他终究不明白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他杀丁原是为心中的不平,杀董卓明为国家,说到底其实也是心中那股气不顺,若是心甘情愿做一大将,必留威名于世。。。。。。我回来时,军中伤亡如何?”
“损失严重,粮草被大火烧了一半。”夏侯渊落后一个马头,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士卒伤亡五千多人,并州铁骑由吕布带头冲锋,威猛难挡,若非于禁那部临危不乱,将对方步卒缠住,伤亡还会往上升许多。”
“说点高兴的事。”曹操皱眉望着前方隐约的山麓轮廓,片刻,转过头低声问他:“吕布撤军没有?”
这句话说出来,另一旁的曹洪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笑了笑:“今日上午,吕布就拔营东归下邳,昨晚一战,他也损失不小,清点出来的尸首也有三千多具,大兄,干脆追击他们。”
曹操紧绷的脸色稍稍缓解,眯起眼帘,依旧蹙着眉:“子廉可记得追董卓之事否?陈宫不是无谋之人,此时去追必中埋伏,回去重整旗鼓,然后徐徐推近下邳。”
“一切都听大兄的。只是吕布回援下邳,公孙都督那边,会不会难以应付,真要被吕布盯上,他马又快,说不准能突破千军万马,闯阵斩将。”
“我送给公孙的那匹绝影也非庸物。”
众将看过来,曹操往日云间的太阳,手下意识的举到半空,“我送给他,也是希望遇到强敌时,得以保全一条性命,当初我真想强行收下公孙止这个人,他与吕布何其相似,但又不同,若没有公孙,其实眼下。。。。。”他看着远方从军营出来迎接的各个将领,顿了一顿:“。。。。。。。真想把吕布这头虓虎收入帐下。”
“主公不可!”
“吕布乃是一头恶虎,久必伤人!”
荀攸也颇为吃惊的看着自家主公,连连摆手:“诸位将军说的是,攸也不赞同。”
那边,曹操点点头。
“说说罢了,只是眼见这等世间人物身死魂消,倒让我感到可惜啊。。。。。走吧,回营——”
不久之后,夕阳落在山麓间,彤红的余晖洒在大地,旌旗林立的军队拔营,不足五万的大军依旧蜿蜒七八里向东前行,淹没了彤红视野里所能看到的一切,快马传递来回传递、联络调整速度的命令,斥候奔驰在原野、山麓、丘陵探测危险,驻守彭城的臧霸见无机可趁之后,带着部下连夜东撤,追赶吕布去了。
同样的夜色里,距离彭城东面的数百里之外的丘陵间,没有星月、没有一丝亮光,一片片原始茂盛的树林怪石里,虫鸣欢快的在黑暗里鸣叫,偶尔传来人轻微的脚步声,啼鸣戛然而止。
人影走动,靠近不远一处岩石侧面的巨汉,“吕布军队快过来了。”那名斥候小声说道,随后,将情报递过去,悄然步入夜色里。
靠着岩石的典韦捏着那份情报,转身朝后方的山坡上的树林进去,拔开挡路的树枝,嗓音喑沉:“主公,消息过来了,吕布率骑兵先行在前,急于抄近道赶回下邳,正要从这里过。”
夜晚有风拂过树林,哗哗的叶子声响起一片,脱落的树叶落在人的肩上,身着甲胄,身形高大的公孙止岔着腿坐在一块青石上,脚边放着两柄弯刀,粗犷的脸上,眸子正望着摇晃的树枝间隙外的夜空,周围错落的树躯间,隐约能看到蹲伏、或坐着的许多人影。
“告诉张飞、夏侯惇这些急脾气的人,看见吕布不要冲动,对方马快,留不下的。”公孙止让人点亮火折子,看了看手中的素帛后扔到地上,一边将两柄弯刀挎上腰间,一边说道:“与其浪费在一个暂时抓不到的人身上,不如尽可能的杀吕布麾下的步卒,再与曹操合兵,围困下邳。”
刀鞘上的系带拉紧,他抬起冰冷的目光:“违反军令,我要杀头的。”
“我去。不听我揍他们。”李恪挥舞狼牙棒,踩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跑远了。
另一侧,曹纯将磨过刀锋的石头丢下,插回鞘里,“首领这次打了袁术,计赚了张辽,与当初不一样了,想必伏击过后,吕布回过味来,绝对会将此事按到张辽头上,私会敌人的嫌疑永远也洗不清。”
语气带着笑意在说,抬起目光是,对面的视线也看过来,公孙止笑着捡起一块石头,噌的拔出弯刀,打磨锋口:“子和缪赞了,此乃李文优出的计策,来许都之时,就与他商议过这边的事,只是我也没想到偷袭张勋会如此简单,也没料到张辽驻扎大泽乡,只得将这条计策提前用了,只要再将吕布麾下步卒敲碎,我让他靠骑兵守城。。。。。。。”
“哈哈哈——”
听到此处,曹纯笑出声,多日以来的杀戮虽然爽快,但到底还是让人压抑,“剪去后队步兵,仅靠下邳原有的万余郡兵难以持久。”
说着,沉吟了一下,皱眉道:“可一旦攻城我大兄的士卒也会损失惨重,围而不打,辎重也难以跟上,若是长久打下去,必定士气低落,让吕布有机可趁,待与大兄合兵一处后,首领不妨与我大兄再好好合击一二。”
公孙止点点头,旁边典韦一掌拍在树躯,震的几片叶子落下,“嘿,大不了攻城,我上去拖住吕布,你们放开手一拥而上,杀进城去夺了城门。”
正说着话的时候,公孙止陡然眯起眼,抬手让说话的典韦停下,二人连忙拔出兵器蹲下望向坡下,虫鸣消弭无踪,整个天地都在黑暗里寂静下来,耳中只能听到风呜咽的吹过,以及。。。。。。远方传来的马蹄声。
“吕布来了。。。。。。”
他缓缓拔出弯刀,刀尖扎在地上。
第三百零零章 暗芒、暴虎()
“加快速度,派人催促后队——”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段,长龙似得的火把跑过原野,昏轰隆隆的马蹄伴随张辽的声音远远的朝下邳过去,昏暗的光芒里,脸色有些着急,换做其他人领骑兵围困下邳,他并不会如此紧张,可那人是公孙止,对方从几乎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手起家,到如今坐拥五郡,麾下数万兵马。
就算天下势力最大的袁绍,也在对方手中吃过不少亏,曾听闻对方靠骑兵硬生生攻下刘虞的居庸县,眼下虽然下邳城坚墙厚,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从白狼冲破大泽乡后,他便一路尾随追来,一旦下邳城被攻破,很难想象,吕布家小会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对他来讲,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接近下邳城不足五里,散去的斥候陆陆续续开始往返回来,马匹过来勒停,有人拱起手:“回禀将军,方圆数里不见敌人踪迹,下邳城方向也无战事喧闹声,一切如常。”
旁边,一名副将勒过缰绳,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