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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门客欲要为吕不韦办理后事,然三川郡守根据秦廷法制,直接强硬接管文信候府,没有秦王手书,一概之事不能进行。
如此这般过了旬日,吕不韦的尸身仍旧未得处置,此般更是令吕不韦麾下数千门客和肆意鼓动的关东列国有心之人传荡。
而今,整个文信候府之外,那条宽阔无比的长街之上,一位位门客自发而成的芦席大棚,聚相哭祭,愤愤声讨,号啕哭骂之声几乎淹没了整个洛阳。
列国各色密使推波助澜,卫国迎葬使团奔走呼号,大洛阳顿时一片乱象。纷乱之际,诸方奔丧之人秘密汇聚,商议对策。
奔丧各方众口一词:秦王嬴政诛杀假父、扑杀两弟、囚居生母、逼杀仲父,其薄情残苛亘古罕见,若得候书处置,文信侯必是死而受辱不得善终。
此言一出,整个三川郡为之震动,甚至连通周围的河东郡、上党之地、黔中郡都为之震动,形势对于秦廷很不利,虽无惧,但民意涛涛,对于秦国接下来的国策更是不利。
“经廷尉府勘察,文信候却是饮鸩而死,无外人出手,上书已经呈咸阳,只待王书而下,便可处理完文信候后事。”
“国尉,何至于此?”
廷尉府赢腾看上去倒是不慌不乱,根据秦廷法制,文信候之事就该如此处理,那些捣乱的门客和关东列国之人就该全部驱逐出去,扰乱秦国之法,罪行当诛。
“今日,根据边将来报,上党之地、野王之地、伊阙之地、曲阳之地、阳城之地等多有乱民出,兵士分散镇杀,以杀上千人了。”
“若是等大王的书令而下,还得三五日左右,五天的时间,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举动!”
身为统兵国尉,口中所言之地,都堪称临近疆域边界区域,一直以来,秦国的势力大都分布在关中之地,出函谷关以后,对于这些地方的统治就很薄弱。
倘若这个时候,关东列国出兵发难,再加上文信候之事出,秦国无论是大义上,还是士气上,都会受到不小的损伤,于国不利,岂能不急。
“报,护国法师玄清子到访!”
忽而,正在厅内的诸人相互争论之时,门外快速走入一位兵士,高声而语,洪亮空阔,拱手一礼。闻此,厅内的蒙武等人先是神情一怔,而后面上微喜。
根据他们所得的消息,此次洛阳城中动乱,诸子百家的势力可是相当的推波助澜,尤其是墨家、农家、部分儒家弟子当先,其余小家跟随。
更甚者,关中列国都亲自有使者托令于百家,尽力的扰乱洛阳局势,若可,列国合纵伐秦之事未必不可再现,加上这般事,秦败的可能性很大。
“快请!”
“快请!”
国尉蒙武、三川郡守等相视一眼,甚至于端坐于上首的廷尉赢腾都为之起身,论其地位,护国法师位同驷车庶长,在场中,没有一位比得上。
“赢腾见过大师!”
看着踏步之间如同移形换位,转瞬之间走入厅中的道家天宗玄清子大师,厅内诸人未敢轻视,此人虽没有实权,但相当的大王重视。
数年来,多次拯救大王于危难之中,虽不明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洛阳,但对方的出现,对于如今的局势来说,是一个相当不小的助力。
“蒙武见过大师!”
“……”
国尉蒙武、奉常、郡守等相互一礼,而后恭迎上座,一侧的侍女即刻奉上茶水。虽如此,但厅内诸人仍没有各就其位,立于厅中,视线落在护国法师的身上。
“诸位无须多礼,而今洛阳城中乱象纷呈,据玄清所知,内部有多方势力推动,其中不乏有当年的野王余孽和新郑之事残余。”
“今日来此,却是要告诉诸位一则消息!”
身着淡青色的长袍,柔顺的长发梳拢,腰腹玉带,并未多做修饰,然则,动静之间却无言充斥着一股出尘之气,看在厅内诸人眼中,均深深佩服之,不愧是道家高人。
端坐在厅中上首,看着厅中的诸人,迎着几人看过来的目光,周清淡淡一笑,简单而语,便是抛出一个令几人心有所动的消息。
“能够让大师重视的消息,定然非凡,蒙武请予知我等!”
言语刚落,国尉蒙武便是一步上前,探问之,对于这位护国法师之语还是相当信任的,一直以来,对方所为与关东列国和敌秦百家迥异。
随蒙武之语,身侧的廷尉赢腾、三川郡守亦是一礼。
“文信候吕不韦麾下门客、诸子百家之人、关东列国之人商讨合计,欲要于近一两日,赶在王书到来之前,窃葬文信侯!”
“诸位以为这则消息如何?”
神通无量,身处洛阳城中,探听这则消息不难,不然,自己今日也不会到郡守府,见眼前几人,如果真的让那些人谋划功成,如此,那乐子可就大了。
“什么!”
“要窃葬文信候,欺人太甚,真当秦国无人也?”
刹那间,国尉蒙武为之神色暴怒,若这则消息为真,那些门客与诸子百家之人就太过分了,以法度论,纵然自裁,吕不韦也还是秦国有封地的侯爵重臣。
昔日数千门客、关东士子商贾竟与列国合谋,欲要公然在秦国郡县以非法伎俩窃葬秦国大臣,岂非公然给秦国抹黑,置秦王于耻辱境地?辱及秦王,与侮辱他们何异?与侮辱整个秦国何异。
“文信候吕不韦于秦国有大功,虽德行有失,大王已经罢黜其相邦之位,其仍为秦国高爵重臣,若被窃葬,这就非关文信候自身,而是秦国。”
“洛阳城邑大乱,核心之重已经不仅仅是文信候自身,而是关系整个秦国!”
事关国家,唯法决之,这是赢腾再近十年执掌廷尉府得出的理念。文信候吕不韦既然长期执掌秦国大政,吕不韦便不是吕不韦个人,而是关联天下的秦国权力名号,是秦国典籍之上无法抹去的一段极为重要的历史。
对吕不韦丧葬的处置,也不是对寻常大臣的个人功过与葬礼规格的认定,而是关联秦国未来大局的国事政事。若非如此,山东奔丧者们岂能如此上心?
闻护国法师玄清子之语,廷尉府赢腾神色突显一丝庆幸,如果真的被那些人功成,秦国将大大被动矣,念及此,上前一步,对着玄清子深深一礼。
第两百七十四章 巨阙(第一更)()
“如若真被文信候麾下门客与关东列国敌秦者密谋窃葬之,秦廷礼仪不存,秦国颜面大失,大王亲政不足一年,国政根基尚未稳固。”
“朝野之中仍有文信候旧时之人,今听玄清大师带来的这则消息,必须给予那些人以惩戒,否则秦国何以立足于天下!”
与国尉蒙武一同前来的还有掌秦国礼仪的上卿奉常赢铭,虽然自己实权不重,但亦是知晓玄清子大师带来这则消息的影响。
一如廷尉所言,吕不韦之事延伸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吕不韦自己的事情,而是影响整个秦国国政的事情,百年来,这等事情,还是第一遭。
在此之前,秦国大臣贵胄客死山东者不可胜数。秦国每次都是依照法度处置,何以山东人士没有过任何异议?赢铭掌秦国礼仪,很熟悉国史,清楚地记得赢秦族中的一件事。
当年昭襄先王立的第一个太子,奉命出使魏国,吐血客死于大梁,随行副使不敢对尸身做任何处置,立即飞报咸阳。
那时候,山东六国朝野非但没有咒骂秦国,反倒是一口声的赞颂:秦国之法,明死因,消隐患,防冤杀,开葬礼之先河,当为天下仿效矣!
这次,吕不韦尸身搁置得几日,如何突然便成了不能容忍的罪孽?数千门客、关东士商与列国官府是针对葬礼还是秦国?若是旁个大臣客死洛阳而依法处置,关东诸侯会有如此大动静么?
其中奥秘不言自明,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些人既然想要窃葬文信候,蒙武这就从城外调集精兵,守卫文信候府,让他们一个都别想进来,文信候身后之事当由秦国主办,关他们何事!”
国尉蒙武很快便是思衬出一个决断,单手扶着腰间的长剑,左右看了一眼,快速而道,无论如何,在王书没有到达洛阳之时,那些人别想有进一步的动作。
“此法……颇为可行!”
以城外驻扎的秦国精兵,足以威慑城内的诸多门客与百家之人,只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门客也就罢了,关键若是那些百家之人、关东列国游侠出手,就是略有麻烦。
念及此,廷尉赢腾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护国法师玄清子的身上,那些肆意扰乱的人中虽有诸子百家的大量人手,但他们也有诸子百家的高手存在。
语落,一侧的奉常也是颔首以对。
“道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昔日蕲年宫中,如果大王也是这般调集重兵封镇雍城,那么,长信侯此刻估计还活的好好的,朝纲仍旧乱糟糟的。”
“秦国法制,后发而至,蒙武将军之法虽妙,但未伤及根本,纵然待王书而至,可以处理文信候后事,又能如何?”
关东列国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借助文信候吕不韦之事发难,无怪乎秦王初亲政,根基未稳,文信候一脉势力犹存,倘若可以煽动秦国内部的扰乱,无论是一个什么情况,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依国尉蒙武之法,损失的只有秦国,若成,秦国礼仪不存,大义不存,流言未灭,滚荡诸夏,对于秦国一天下大势可是不妙。
身躯悠然的从座位上而起,言语微落,迎着诸人的目光看将过去。既然做的事情,那就应该有一定的代价,必须有一定的代价。
“大师之言,是要……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大师之语虽略有冒险,但既然如此之言,想必有一定的把握,而且若能够在洛阳之中好好的震慑一番关东列国之人,也是功劳一件。
思忖一二,国尉蒙武面上意动,轻轻探问一声,面上奇异之色忽闪。
“荀师在《礼论》一篇中有言,礼者,谨于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终始俱善,人道毕矣!故,君子敬始而慎终。事生不忠厚,不敬文,谓之野。”
“送死不忠厚,不敬文,谓之瘠。送葬者不哀不敬,近于禽兽矣!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故,如死如生,如亡如存,终始一也!”
“秦国如此怠慢文信候,如此怠慢死者,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之事,西陲蛮夷虎狼之国,尊商君之法,刻薄寡恩,人性尽灭!”
洛阳城中的一处僻静庭院之内,其内数百人汇聚一起,衣着服饰各异,观其行,乃是国度不同,风俗不同,然则,今日聚集于此的目的却是一样。
那就是窃葬文信候!
庭院中,近半都是文信候往昔门客,其余者则是与文信候交好的商贾,以及关东列国之人和百家之人,商讨数日,收拢各方信息,予以今夜动手。
“秦王先是兵杀异母弟成嬌,后诛杀假父,虐杀两弟,囚禁生母,而今更逼杀仲父,其性情之冷漠亘古罕见,若等王书降临,只怕文信候更加受辱,更是不得善终。”
“十多年来,文信候于秦国助力多矣,但秦王却丝毫不念旧情。我等受益文信候多矣,为今之时,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一门客朗声而语,拱手而拜四方,遍数历年来秦王政所行恶端,神情之上满是愤怒,文信候都已经被罢黜相邦之位了,而秦王政还不放过侯爷,真是禽兽也。
看着从诸夏各地前来的有识之士,面上更是掠过一丝激动,文信候终究名传诸夏,其人虽死,仍旧有这般多的人愿意助力。
“诸位请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完毕,堪舆家之人已经在北邙区域寻了一处上佳之地,只可惜秦王残暴,未能风光下葬文信候也。”
“文信候府内的一切也都安排完毕,府内诸人愿意出力,今夜子时便可内外联手,将文信候的尸身窃出,葬于北邙之中。”
随其后,一位游侠剑客打扮的青年男子踏步而出,对着四周诸人亦是一礼,俊朗的面容上多了数道疤痕,长发略显凌乱,虽如此,更显威猛霸道。
言语缓缓,行动有序,细致的安排着这一切,迎着诸人的目光,神情闪过一丝悲痛,见状,周围亦有人在此轻声哭泣。
“我等人数虽不少,但秦国国尉蒙武亲至洛阳,城外有精兵守护,昨日更是增派了一个百人队守卫文信候府,秦军勇猛列国皆知。”
“三川郡虽处边界,然而仍旧在秦国的管辖之中,诸位百家好手未敢大意也!”
文信侯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