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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欲革先帝成法恩赐,没臣等祖辈颅血之功,非圣君所为。臣等泣血,望请今上三思而后行……”
临朝太监捧着湖广百户以上世袭军户一百六十二人的联名奏表,抑扬顿挫朗朗而诵。
才他娘昨日抛出的“骨头”,今日便引来了一堆“疯狗”?
这道奏章,当是早就送入了内阁,被压着今日才拿出来!
弘治皇帝欲行兵事改革的消息,直至几日前的早朝上——他有意无意的提了句“莫非朕错怪了平江伯”,才行被嗅觉灵敏的朝臣们嗅出了味道,这消息这么快就传至湖广去了?
“顽固派”们,在有意透露!
这帮人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有开始,并不一定会有结果,纵使圣上您英明神武,能借着“错怪”平江伯之机,打开“改一改”卫所军制的契机,但您老也不一定能实施得下去。
你一拳来我一脚!
弘治皇帝借着“查一查出海走私的事儿”,逼得朝臣们换了态度,转而也“认为”平江伯的“怯懦惧战”之嫌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使得弘治皇帝“阴谋得逞”——兵事改革,终于可着手进行了!
但“顽固派”们,早就给弘治皇帝安排了一个新的“小怪物”——世袭将官们的联名上书,只等您老放马过来。
文臣“顽固派”,同世袭将官军户联手了!
诏狱内那小王八蛋,竟还真蒙准了!
“陛下,除湖广军户以外,尚有四川、福建、江西、云南等十一地共七百五十六名百户以上将官所书,皆望陛下能三思而后行……”谢迁伏地一拜,接着临朝太监,高声上奏。
谢阁老什么都好,踏实肯干,文笔出众,就是太迂腐,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弘治皇帝瞧着殿下的谢迁,暗暗给了他一个评价。
“先帝成法,不可妄动,请陛下三思……”
“天下武人,国之利器,陛下切切不可寒了武人的心呐……”
“行伍若乱,大明必乱,望陛下悬崖勒马……”
……
偌大的奉天殿内,转眼便“趴”倒了一大片。
诏狱内那小王八蛋,猜对了“发展”,也给出了解决之道,可这小王八蛋,为何偏偏……
丧尽天良,不得不宰啊!
弘治皇帝猛的睁开眼,淡淡的道:“祖制成法,自是不宜妄动,天下武人,我大明长城,更不宜轻动。世袭军户,祖祖辈辈皆有功于大明,朕,岂能做那过河拆桥之人……”
这般快便改了主意?这不像是“英明神武”——当今圣上的作风吶!
大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提高了警惕!
“先帝记得军户的功劳,朕也记得。朕没有太祖、成祖那般本事,不能率领天下军户出关建功,封侯进爵,朕唯有做一做俗人,赐他等良田永袭,徭税世免……”
武人联名上奏,犯了天家大忌,圣上竟还要赐田免徭税?
圣上今日很反常,小心为妙!
“有了田,又免了徭税,军户们的世袭官位,便取消了罢……”
次奥!
“顽固派”们心底齐齐骂娘——圣上原来也是有备而来,早就准备了“奥特曼”!
大臣们仍在发懵,弘治皇帝铿锵有力的声量又告响起:“东厂,锦衣卫,查一查这联名上书的背后,到底是哪位将军如此‘忠心耿耿,不惧上言’,替朕问问他,到底愿意不愿意接受朕的这番‘好意’……”
“臣(奴才)遵旨……”
牟斌与萧敬齐声遵旨。
萧敬,字克恭,别号梅东,延平府南平县(今福建南平市)人,司礼监太监,掌管东厂。他是四朝元老,牛掰而又低调得紧。
棒打出头鸟!
弘治皇帝仁厚,只是着“东厂,锦衣卫”去问一问“忠心耿耿、不惧上言”的“哪位将军”,愿意不愿意接受“朕的这番好意”——这是用肥肉包了根大棒,直接伸到了“出头鸟”眼前,让他们自个儿选,而不是直接一棒子将“出头鸟”们敲得脑浆四溅。
大棒的背后藏了块肥肉,或者——肥肉放在了大棒之上,世袭将官们,面对着这样的“二选一”选择题,难道还会不知道该怎样选?
捣鼓了半天,才将世袭将官们忽悠上了“贼船”,竟被圣上这般轻而易举便化解了!
世袭将官们的戏,唱不下去了,只能唱“独角戏”了!
老办法,死磕!
言官们不得不掳袖子上阵了——他们以直言冒犯为荣,以死磕死谏至死为最高荣誉,至于“谏”的对不对,那则完全另当别论,他们要的便是这“不怕死”的过程。
“祖制百余年,好好的没见出甚问题,怎的到了圣上手里,说换便换了……”
“太祖、成祖能以我朝军制,北击蒙元三千里,平江伯打了败战,圣上却要改了我朝军制,这是在南辕北辙,不对症下药啊圣上……”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卫所军制能于太祖、成祖手上发扬光大,到了圣上手里却是如此不堪一击,圣上当自省自责,怎的就将卫所军制给埋没荒废至厮了……”
……
太过分了!
这帮言官们,说起话来无法无天,颠倒黑白,却又打不得杀不得——老祖宗养了这帮人,就是为了能随时来给自个儿添堵的么?
弘治皇帝心底大骂,不发一言。
“众同僚,我有一言”,平江伯突然拔高音量,盖过菜场一般喧闹的奉天殿,引得众臣齐齐朝他看来,“太祖皇帝定下这卫所军制,为的便是能保大明永存,现这卫所军制腐朽糜烂,不能护我大明周全,众同僚死抱着这卫所军制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平江伯这厮,打小便是同圣上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先是“故意入狱”,这回又来替圣上“冲锋陷阵”,早他娘看穿你了!
可他娘的,他这一“高帽”举起来,还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戴咧——再他娘反对,可就成“居心叵测”了!
片刻的沉默,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又找到了“化解之道”:“太祖圣明,智深若海,平江伯言太祖皇帝定下个‘腐朽糜烂’的卫所军制来,安的又是哪门子心思?”
次奥!
“政治口号”,竟被人绕开了!
王千户大人若再现场,必会于心底这般大骂。
回过神来的“顽固派”们,终于又找到了新的“谩骂切入点”——矛头只对准平江伯一人。
“败军之将,有何颜面再言国事?”
“同样是刀,有些人能用刀宰牛,有些人拿了刀却只能自伤,这还能怪上刀了?”
“民间有言,拉不出屎来怪茅坑,平江伯打不赢战,便怪卫所军制了?”
……
这他娘的,没法谈了!
王睿这厮,拿出的主意,竟只有一半能管用了!
亲耐的平江伯大人,王睿先生他是人不是神——没有诸葛武侯那般能耐,随随便便给你几个“锦囊”,便可解决一切“疑难杂症”!
有偏差与失误,很正常。
“肃静!”刘健刘首辅声若洪钟,将喧闹的朝臣喝住——他为众臣之首,自是有些“威望”。
“圣上,今日时辰已晚,不若先行退朝,改日再议?”刘健跨出一步,朝着弘治皇帝一揖。
刘阁老,这是在和稀泥吶!
京中巨贾之二,尚在诏狱——大臣们的“把柄”,随时都可拿出来“用一用”。世袭军户们的顾虑业已去除——诏狱那小王八蛋,确也有些真本事,再则,他那“分化瓦解”的伎俩,眼下尚未使出,莫若改天再来用用?
弘治点了点头,觉着“改一改”卫所军制的事儿,今日已然又行迈出了一大步,也确是没有必要太过于“操之过急”——就让“顽固派”们再瞎闹腾几天罢!
“退朝罢!”弘治皇帝信心满满,淡然离去。
今日这形势,弘治皇帝占了上风,且他还握着几张“王牌”,“顽固派”们倒显得有些黔驴技穷,靠着“死磕”来同他对峙。
“战略对峙”期,谁能重拳出击,击中对方要害,谁便能“得胜而还”呀!
小王睿啊小王睿,你所说的“顽固派”们的杀手锏,到底是在哪儿哟?若是再不使出来,我家素嫃,可就得痛失情郎咯。
平江伯隔着老远,瞧见了保国公——素嫃同王睿那厮搞到了一块儿,老朱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儿?
第76章 拯救千户王睿(下)()
谢迁,成化十一年中进士一甲第一名(即状元),弘治八年同李东阳入内阁参与政务。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迂腐,轻武功重文治。兵部尚书马文升曾提出北疆边警,饷费不足,要求增加南方两税折银的数字。谢迁表示反对,他说:先朝因为南方赋税较重,所以用折合银两的办法来减轻。如果再提出增加,恐怕百姓不堪负担。结果马文升提出的议案没有被通过。
民为本,君王社稷次之的思想观念很浓重——轻徭薄赋、善待万民即可,边警不边警、缺饷不缺饷,这他娘的,重要么?
“人民军队是人民政府的坚强后盾,必须大力支持军队建设”,这种“激进”言论,若是被他听见,必会嗤之以鼻——“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治国王道,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乃祸乱根源,暴君所为,亡国之兆……”
不管怎样,他确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他只是在治国理念上有些守旧,仅此而已!
朝会一散,他便忧心忡忡、火急火燎的赶去文华殿,准备教授太子学业。
圣上确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大臣们设置的种种难题,都被他一一化解,今日更是轻而易举,便将数百名百户以上世袭将官们的联名上书——这么一“难题”给化解咯。
他这“改一改”卫所军制的想法,已然愈发不可阻挡——今日朝会,大臣们不过是凭着一股子“不怕死”的精神在死扛(实际就是死磕),可扛得了初一,扛得了十五么?
治国大政,单靠“死扛”是改变不了什么的,顶多只能令圣上的想法缓上一缓。得有什么说法,能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才好。
弘治十一年,威宁伯曾提起了这事儿,虽说转眼间便被大臣们的口水淹没了,可这才时隔两年,圣上却又旧事重提——圣上春秋鼎盛,若是不能彻底让他死了这条心,拦得了他初一,拦不了他十五啊!
圣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瞎折腾。卫所军制实行了上百年,没见出什么问题,可到了他手里,却要来个全盘否定,他的“英明神武”难道能盖过太祖、成祖皇帝了?
这卫所军制以军屯养兵,每年不知能为朝廷节省多少支出,可圣上说改便改,若真是改了,那往后每年都得拿出多少银子来填补“军饷”这么个“无底洞”?煌煌盛世,莫不是大修内政,劝课农桑,这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军饷支出,若是能用于天下百姓身上,岂不更好?
突然凭增了大笔军饷开支,那赋税征收,是不是又要上调?
圣上太胡来了!
卫所军制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有他想的那般容易!
再则,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太祖以来,我朝君臣和谐(朱元璋、朱棣时候,谢大学士的这个想法实在很自欺欺人),士大夫们拿主意君决策,这大明江山不治理得井井有条么?
这卫所军制一改,势必会令士大夫们失去“挂帅、监军”之权,武人地位必将应势而涨,独立于文臣之外。这他娘的,士大夫们都不能治军了,还谈什么“君臣共治天下”?
祖制成法,存在了百余年,便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做了十余年皇帝,圣上早已不是那个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少年天子,而愈发变得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了!
“今日回去,得写个折子,好好同圣上说说这事儿……”
“可这些道理,两年前便向他提过,现再旧话重提,能让他彻底死了‘改一改’卫所军制的心思?”
难!
谢迁苦笑摇头,“姑且一试罢……”
他一路埋头深思,抬头一看,文华殿已在眼前。
文华殿即东宫,是太子朱厚照生活学习的场所,始建于明初,位于外朝协和门以东,与武英殿东西遥对。
文华殿主殿为工字形平面。前殿即文华殿,南向,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明间开六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次间、梢间均为槛窗,各开四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窗。东西山墙各开一方窗。殿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文华门。后殿曰主敬殿,规制与文华殿略似而进深稍浅。前后殿间以穿廊相连。东西配殿分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