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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吓过去就是惊喜,还是吴氏心眼活泛些,立时就反应过来:“爹,这冬里的青菜可值钱着呢,您还记得不,去年年跟前儿,三弟妹的娘家哥哥不就给三弟妹送过一点子青菜么?后来才听说,这青菜在晋阳府那样的地界,比银子还贵些!”
这话一出,整个沈家都沸腾了,一家子小心翼翼的看护着,生怕人知道了,那大门锁的死紧,晚上院子里还留了守夜的,为了浇不浇水,一家人压着嗓子吵成了一锅粥,浇吧,一个晚上就冻成了冰疙瘩,再把菜苗也冻死了,可怎么办?不浇吧,就没见过谁家种菜不浇水的,万一干死了,那银子可就飞了,沈家老少十来口人多少年了,就没见过银元宝长啥样,四郎见过一回整块的银子还是三嫂盖房子时候拿出来的工料银子,白花花的,好看的紧。
最后还是沈老头年纪大了,有见识些,决定不浇水,能在这大冬天长出来,它就能自己长大,左不过是长的慢点,兴许还能赶在腊月里过年前头,还能卖个好价儿,万一浇水坏了事儿,反倒不好。
守着青菜慢慢长大,沈家人闲来无事就想象着,青菜长大了,卖了银子,干啥使用?
身老头老两口子觉着再卖几亩地合适,家里地少,年年打的粮食不够吃,儿孙一年年的长大,树大分枝,家里地多点,将来分家儿孙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大郎两口子觉着还是再盖几间大瓦房子,就照着这两间盖,也用土坯砖圈个院子,种菜,要是还能在冬天里长出青菜来,那可是……呵呵……银子呦!
二郎两口子没啥心思,跟着爹觉着买地好,跟着大哥觉着盖房好,反正都好,要是卖的银子多,又买地,又盖房子,都好,呵呵。
四郎没觉着啥,这事儿是大事儿,爹说了算,他就是想着卖了银子先割二两肥肉解解馋!
冬月里将近腊月的时候,院子里的青菜长成了,那韭菜足足有一尺高,黄瓜也粗粗壮壮的,可把沈家人欢喜坏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就摘了菜,用棉被裹了,小心翼翼地放进箩筐里,让大郎,二郎,四郎兄弟三个一人背了一份,前往晋阳府卖去。
倒是卖了个好价儿,大郎说他背着菜就往哪看着贵气的店里去,也不问人家原是卖啥的,一进去就找那年纪大,穿的好的活计掀开箩筐里的被褥,让人家看看,他倒是好运气,那一身儿绫罗的老掌柜一见这个,当即就拿出一个大银元宝来,瞅着咋也有十来两,大郎一把揣了元宝,箩筐被褥全部要了。
二郎没那鬼点子,他闻着香味进了一家饭馆子,把箩筐放在人家柜台上给人看,人家问他哪来的,这个,在家时候,沈老头倒是想到了,万一人家问起来咋说,就说亲戚里有个去年的举人老爷,府城的贵人给的,又给他家一些,家里舍不得吃,就拿出来卖,指望得几个银子好过年使。
二郎人老实,照着爹的话就说了,人家饭馆子里的掌柜倒也没说啥,瞅着箩筐里的菜,埋头拨了好一通的算盘珠子,抬头就给了个价儿,五两四钱零六文钱,二郎也没弄明白这价儿是咋来的,就点头接了银子,让人倒腾出菜来,才背着箩筐出了店,临出门人家掌柜的还给了俩大肉包子,馋的二郎咽了好几口口水,硬是没舍得吃,揣怀里,一个给爹娘吃,一个给妻儿吃!
四郎的运气就没有他俩哥哥的好,才刚进城门和哥哥们一分开就遇着了几个叫花子,将他一团儿围住,哄笑这,转了几个圈子,不知怎地一不留神肩膀上的箩筐就被卸了下来,再接着那群叫花子就一哄而散,只剩下背上空空如也的四郎欲哭无泪,耷拉着脑袋去了城门口等哥哥们。
大郎二郎揣着银子汇着四郎,怀里揣着好些个银子,兄弟三个也不敢多说,甩开大步,闷头就往回赶,谁知道出了城门,还没走出多远呢,就被人打劫了。
一开始兄弟仨还反抗了几下,被人家用那明晃晃的大刀的刀背好一通乱砍,砍倒他们,搜了银子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兄弟仨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好悬没遇上野狼,要不小命儿也保不住。
三人又疼又怕,连冻带吓,一回了家就大病了一场,活鸡吃了好几个,煎了六七百钱的药,吃了三四天才好些。
忙活了一个多月,除了一家人分吃了两个站了泥土的大肉包子以外,一文钱没赚着,还倒贴了三四只鸡,七百钱的药不说,包菜的被褥也丢了一条,沈家众人欲哭无泪。
其实,二郎还暗自藏了几个钱才身上没被搜了去,当时人家老掌柜的给五两四钱零六文银子,他往怀里揣了五两零六文,那四钱一小块子就顺手塞进了鞋子里,打劫的,没人能想到他鞋子里藏了钱,这一小块银子就到了连氏手里,咋也要不出来了,沈家众人没有一个知道的。
亏了老本儿的沈家人只盼着第二茬菜能尽快长出来,好再卖一次,不敢说赚多少银子,好歹能把花出去的赚回来,沈家父子几个甚至把卖菜的经过反复的回想了好几遍,虽然没想出问题出在了哪里,倒也让他们想出了好几个应对的法子,一家人再次鼓起了干劲儿,准备着,年前再干一票。
第二十五章()
西邻小院里的菜到底没能再长出来,长不出新菜不说,那些个已经长出来个子尚小的黄瓜茄子和刚露头的韭菜都渐渐的有了要冻住的架势,唬得沈老头转着菜地绕了几个圈子,整整守了一夜之后就赶紧就带着儿子儿媳妇们挨个摘了下来,谁知道当天,小菜地里的菜苗渐渐的软趴在了地里,结成了冰坨子。
沈老头暗自庆幸的时候,不明就里的赵氏却起了埋怨,说肯定是他摘了人家没长成黄瓜把黄瓜秧子气死了。
下面的几个儿子,儿媳妇们也各说各的,这个说定是你守夜的时候没看好,那个说定是你摘菜的时候伤着了老根儿,顿时,一家人乱成了一锅粥。
只听得“啪”的一声,沈老头拍的炕桌都轻轻地晃了几下:“吵吵吵吵,就知道吵吵,好好的日子也让你们吵吵散了!”
厉声的骂了两句,沈老头见众人止了吵嚷,这才沉着声音说道:“这大冬天,滴水成冰的,那地里能长出菜来,你们见过几个?这是咱老沈家有福气,老天爷看顾!”其实他私心里想着应该是人家姬家的福气,带着福气的三儿媳妇离家日久了,这福气散了,菜也长不成了,可话却不能这么说:“能长出一茬来,就是尽够了,别不知足,银子让人劫了,那也是合该咱们不能赚了这银子,财去人安乐,指不定这就是老爷天要用这银子去给咱挡灾呢,你们吵吵个啥!”
一番话下来,沈家众人彻底安静了,大郎有些不大甘心,看着炕上被褥里抱着的剩下的菜,小声的问道:“那,爹,咱这菜还卖不卖了?”
众人一听这话,一双双炙热的眼神几乎能把那被褥里的菜灼出个洞来:虽然没长大,可,那也是菜啊,若是搁在暖和时候扔大街上都没人要,可这是大冬天,人人都得吃白菜萝卜咸菜的大冬天,一箩筐菜能卖十两银子的大冬天呢,就是没长成也肯定有人要花银子买了去吃!
“卖!咋了不卖!”沈老头一拍桌子,“这一回你们谁也别去,我去!”儿子们已经去过一遭,说不得就让人记住了,再让人劫了可怎么办?还是自己去,就穿着家常衣裳,没人认识不说,也没人觉着他这满身补丁的糟老头子能有银子,说不得就能揣着银子回来。
沈老头也不是自己去,他往村里花了十个大钱租了人家的驴车,第二天一大早赶着驴车进了城。
他倒是个有成算的,觉着大儿的法子比二郎的法子好,人家给的银子也多,他就照着大郎的法子,往最干净的最宽敞的街上,找了个门脸儿阔气,门口还蹲着俩比人还高的大石狮子的店走去,边走还边寻思,这家店也不知道是卖啥的,也不见有人上门不说,还关着大门,这能卖出东西去?可瞧着人家的阔气的门脸儿,要是卖不出东西,人能有银子盖这么大的门脸?唉!这晋阳府就是跟乡下不同。
在石狮子旁边的栓马柱上栓了驴车,沈老头背着箩筐,鼓足了勇气去叫了门……
又是后半夜,沈老头佝偻着背,鼻青脸肿的赶着驴车回了家,当即就病倒在炕上起不了身了。
这一回可吓坏了他,差点儿就连人带驴车都回不来了!
那店家的掌柜着实凶狠,一开门见着他,二话不说当胸就是一脚,直踹得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紧接着就涌出好几个穿着绫罗的壮汉,一把将他摁倒,接就是一顿好打。
“这是咋了?”赵氏颤着手,抖着声音,把老头子搀扶上了炕,紧着往门外嚎了一嗓子,喊了儿子媳妇过来,这老头子这一趟怎么瞅着比儿子那会子伤的还厉害,这晋阳府咋这么吓人呢?
“爹!爹,您这是咋了?”
“爹,也让人打劫了?”
“晋阳府的强盗咋这么多?”
“咱是不是得去报官啊?”
“要不去三弟妹娘家问问?人家咋也是举人老爷,听说晋阳府是常去的,贵人跟前儿也能说得上话!”
“行了,都回屋去,这事儿一会谁也不准再提!”沈老头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就躺在炕上不动了。
他是真吓着了,挨了一顿拳脚不说,那个开门的掌柜竟还要扣了他的驴车,还要把他送交官府,要治他的罪,当时就把他吓傻了,浑身颤的,除了磕头连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也没听清楚人家嫌他咋了,只听见一句‘见官’,要不是上门的一个贵客给说了句话,只怕明天就得午时斩首,人头落地!
沈老头直在炕上躺过了年,才渐渐的好了,又花费了七八百的药钱,沈家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家里出了三儿媳妇临回娘家时候给的四郎媳妇的一根银银的簪子就只剩下了几个大钱。
沈老头躺在炕上翻过来掉过去的,反复思量了好几个月,得出一个道理:三儿媳妇是个带福的,也或者是举人老爷带着福气过给了自家妹子,要不也不会让西邻小院子里长出菜来,去年房子刚盖好时,那石头地里的菜就长得比别处好,当时他还当是那块地的风水好,却没想到竟然是三儿媳带着的福气旺,唉,还是见识少啊!
不得已,老两口子才商量着去了姬家,实指望着能接了儿媳回家住几天,沾沾举人老爷家的福气,也转转家里的运势,若是能再贴补几个银子给四郎娶媳妇就更好,没有也不怕,家里运势正了,银子也是不愁的。
只是老两口咋也没想到,一进了人家姬家的大门,正经话没说出一句,除了吃点心就是喝茶,灌了一肚子茶水失望而归!
这事儿,因为沈家人遮掩的严实,又是大冬天,都猫在家里歇着,姬家又离得远,没传出去,要是让姬云帆知道了,准又要说妹妹办事不严密了,那么珍贵的东西就敢兑了水区浇菜,亏是沈家人住的偏远,又没闹出来,若让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会给妹子带来啥灾祸呢!
姬绣虹若是知道了,只怕就要冷笑一声了,她虽没想到只往菜地里洒过那么一回水,就能变成这样,倒也不后悔,沈家人穷,贪心大,合该有这么一回灾祸,只当是给清儿报仇了!
第二十六章()
无论沈家人如何的当东西娶媳妇,也或者根本再也娶不起媳妇,只能打光棍,也或者沈家人坏了名声,大门都出不得,这些都跟姬绣虹没有关系了,她正忙着帮兄长搬家。
马车太小,一趟拉不走,大嫂王雪莹和许氏带着两个孩子,提前一天跟着一些行礼被送去了柳林镇刚刚收拾妥当的新宅,姬云帆兄妹赶着租来的马车返回去去接尚在老宅的父母和一些行礼。
不到五更天,一家人就起了身,被褥箱柜除了已经带走的和车上铺盖的,一律不带,一来都是多少年的旧棉花不暖和不说,还死沉,柳林镇的新宅处姬绣虹也和嫂子早早的置办了新的被褥,二来,老宅也需留一些,预备哪天回得家来有个盖的,只收拾了些家常穿的衣裳和路上要用到的物什,即便这样也收拾出大半车来,只留出不大的空地坐人。
“老头子,走吧!”姬老娘拉拉站在大门口久久不愿上车的老头子,别说老头子,便是她一时离了这里,这心头,鼻尖也酸酸的,舍不得。
“哎!”姬老秀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大门,上了锁头,并解下一把钥匙递给儿子:“去跟你三叔说一声,咱的宅子就偏劳他多照应了!”
姬云帆拿了钥匙推开了隔壁张三叔家的柴门,不一会,张老三老两口就跟着姬云帆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