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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柳姑娘是大夫?”温月玫提着裙摆进屋,也在桌边坐下。
百里卿的脸色一沉,未语。倒是柳云翩,她站起身去,将手里的眼液递给温月玫,“温小姐来得正好,劳烦你为她上药,我去厨房看看,药浴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说着,便往外走。
温月玫浅笑盈盈,只目送那女子出门,尔后才慢慢敛笑,转目看向眼前的百里卿。
百里卿的神情微冷,她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怎么?难道大表姐不待见我?”温月玫的语气变了,变得有些趾高气扬。
手里握着那小巧的白瓷罐,唇角的笑意渐深,“你这双眼睛,真的能治好吗?”她问道,掀起眼帘扫了百里卿一眼,那女子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样的百里卿让她感到不爽,“大表姐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呢!以前还算是一只会叫的犬,现在连叫唤一声都不敢了?”
百里卿扬眉,下颌微抬。她知道,这才是温月玫的本性,那种温婉的皮面下,就是如此一张讨打的嘴脸。
“许久不见,表妹倒是长进了,这吠声若是再大些,只怕隔壁房的人也能听见了。”她浅笑,话落便摸索着往桌面摸去,打算喝药。
温月玫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素手一挥,快她一步端起药,幽幽的凑到自己眼前,一阵细瞧。
对于百里卿那话,她只微恼,片刻便平静了,“大表姐既然想喝药就早说嘛!方才那位柳姑娘出门之前也说了,要我帮帮你。我这就帮你好了!”她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端着药碗的手举起,举过百里卿的头顶。
“这药也不知道是内服还是外用的,要是妹妹我弄错了,大表姐可莫怪。”她笑出声来,手一侧,药汤滴落。
百里卿却是先一步,后退起身,一碗药汤悉数倒在了地上,溅在她的绣鞋上。
“哎呀,真可惜了,怎么全都撒在地上了!”温月玫是真觉得可惜,随手将碗放在桌上,她也跟着站起身去。
百里卿蹙眉,有些恼怒,“温月玫,我可不是以前的百里卿。你若是再三触碰我的底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表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触碰你的底线呢?我这是你啊!”她扬唇,微微移步,向百里卿靠近。
百里卿也不后退,只屏息听着周围的动静,在那女子逼近的一刹,她猛的扬手,抵在了她的胸前,“别靠近我,我怕你污染了我周围的空气。”她扬眉说着,语气云淡风轻。
温月玫被她这么一嫌弃,不由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扒开百里卿的手,可却丝毫动弹不得。
“别挣扎,若是误伤了你,我可不会负责的。”
“误伤?上次在太后寿宴上,你害我中剑,留下了印记。你伤我伤得还不够?”温月玫的语气逐渐平静,倒是真实了不少。
“你让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疤,我也要让你一辈子陷在黑暗里,一辈子也别想看见光明。”
“你这是心理变态啊!”百里卿不屑的一笑,“有病就治,要是找不到好的心里大夫,我也可以屈就一下,为你看看。”她说着,垂下手,往后退了两步。
“你的人生注定败在我的手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名誉,亦或者地位。百里卿,你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自觉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这次来书院,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名誉?你的地位?还有你的男人?”百里卿取了木杖,侧身一笑,笑里满满都是轻蔑的味道。
温月玫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小学生,一个生长在温室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婊砸。亦或者说,就是太闲了,闲的蛋疼。
“五岁以前,你抢走了我所有东西,五岁以后,你所有的东西被我抢走。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就在百里卿临出门之际,那女子再次笑了。声音很沉,仿佛在说一个源远流长的故事。
百里卿的脚步顿住。
五岁?
关于百里卿,五岁以前的记忆乃是一片空白。她一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也没有太过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记忆。可是此番被温月玫提起,她不免有些好奇了。
微微侧身,她面向那桌边的女子,冷道,“五岁以前,难道我做了什么值得你一辈子记恨的事情?”
她的话叫温月玫一惊,那双水目里闪过一抹狐疑,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假装失忆,以逃避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什么事情?”五岁的百里卿对温月玫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丫头还记着。
“好!既然你喜欢装傻!那我就奉陪到底。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一切奉还给你。”温月玫狠狠的道,语气低沉,似是萦绕的雾霾。
百里卿拧眉,没再多问。屋里顿时安静了,门外的女子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翌日傍晚,夜幕尚未完全降临,但是整个皇月书院却掌上了灯。
云泥山半山腰灯火阑珊,书院里也热闹不已。夜色很美,百里卿坐在后台,倚着窗户,却什么也看不见。
澹台涅换好衣服出来,却见那女子还坐在窗前,不由得移步过去。
“夫子!”他低声唤道。
百里卿回神,微微侧首,面向他,“怎么了?”
“宴会要开始了,你赶紧去换衣服吧!”澹台涅显得有些急促。
百里卿了然,然后站起身去,朝他浅浅一笑,便移步往更衣室去了。作为领舞,她的衣服是与众不同的。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绣有一片片孔雀的羽毛,苍绿苍绿的,展开以后就像是孔雀屏。
可是百里卿摸到那件衣服的时候,发现领口有些口子。尔后随之进来的柳云翩也看见了,面色一沉便又退出了更衣室。
百里卿只听她大声的问了一句,“谁动了百里夫子的衣服?”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大家左右环顾,眼里满满都是疑惑。
百里卿却没有慌张,只是让柳云翩找把剪刀,再拿针线过来。
宴会即将开始,没有时间去更换衣服,百里卿只能稍微做一下应急处理。
大红的帷幕拉开,周边灯盏齐明,其中两盏是以夜明珠为灯芯,看上去格外的耀眼。
一抹人影背对着众人的面半伏在地,那摇曳的烛光扑洒在她的身上,如东升的旭日。澹台潽两手叠在膝盖上,目光闪也不闪的看着那台上的女子。入目便是那如孔雀一般纤柔的手臂,随着铮铮琴音,冉冉而升。
等那女子完全起身,澹台潽才发现,她的衣服没有袖子亦没有领口。雪白的双肩。裸。露在外,精致的锁骨随着那女子一折一转间若有若现,在柔和暧昧的烛光中,散发着极致的魅惑。
长而卷翘的眼睫低压,一面薄纱覆面,只露出那一双翦水秋瞳,与两蹙秀眉。风髻露鬓,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如此这般的百里卿,别说澹台潽,就连澹台驭亦是看得呆愣不已。只是那轻掩面纱的女子,他不知是谁。
素白的长裙,裙角齐脚踝,那女子赤脚微扬,一手捻裙旋身半俯,一起一落如一只孔雀在林中起舞。展开的裙裾如孔雀之屏,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跌跌荡荡。举手投足,灵动入魂。
她时而迎风挺立,时而跳跃旋转,时而展翅飞翔,给人一种自由自在的即视感。
在温婉的音乐中,她长裙洁白如雪,高贵而优雅。
身后的伴舞,刹那成为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白纱半遮面的曼妙女子身上。随着音乐的收尾,她的动作渐渐地,慢了,缓了,顿了,停了。那抹娇小纤柔的身子随着曲调渐渐缩成一团,曲末一刹展开,宽大的裙摆扬起,正式孔雀开屏的完美姿态。
一曲谢幕,书院周年晚宴正式开始。
百里卿最后退场,回到了后台。她不知道自己跳的好不好,耳边没有一点掌声,她心里到底有些失落。
而就在那女子退场以后,台下众人才回过神来。连一直站在舞台旁边观望的柳云翩都忍不住扬唇,赞许的点头。
她不得不佩服百里卿的悟性与天分,还有她对衣服做的修改。用百里卿的话来说,那叫抹胸长裙。在这古代,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暴露自己的胳膊。也正因为顾虑到这一点,百里卿才申请戴上面纱,遮去容颜。
“薄院士,那领舞的是何人?”澹台驭许久才回神,目光微转,看向薄熙来。
薄熙来捋了捋虬须,笑道,“是黄字班的百里夫子,百里卿。”
“百里卿?”澹台驭的语气略惊,一旁的温月玫启唇,一只素手搭上他的肩膀。
柔柔的女音道,“殿下,我家大表姐的舞很美吧!”
澹台驭收起了眼中的惊艳之色,随意应付了一句,再次看向舞台,心里却念着方才那抹灵动的倩影。
——
“不得不说,百里夫子跳的可真好。”
百里卿刚步到后台,便听见一名男学子低低的感慨。那薄唇微扬,她心里喜滋滋的,这就是被人认可的感觉。
她回到了更衣室,将衣服换下。步出更衣室的时候,周遭一片寂静,没有人声。
直觉告诉百里卿,不太对劲。未等她迈出一步,左面便传来了一道不疾不徐的男音。
“夫子今日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少年从阴影中步出,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端在小腹,一双阴沉的眼盯着百里卿。
那种打从心眼里渗出的恨意让百里卿一滞,她侧身面向那少年,眉头微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在这里,他们当然是出去了。”
“澹台玢!”百里卿暗恼,柳眉竖起,“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来探班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干什么?因为你,我父皇要我二皇兄将我带回京城。因为你,我得离开这个书院,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来人正是澹台玢,他的出现的确不是偶然。今天中午,澹台驭找过他,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要么,澹台玢安分守己的呆在黄字班,要么就让他离开书院,回到皇宫。
而他,死也不愿意呆在百里卿的班里。
“噢?是吗?这么说来皇上终于意识到了,你根本就不适合放养式教育。”她气定神闲的道,站在原地,那抹愠怒也消散了。
“你说什么?”澹台玢恼了,随手抓起一旁橱柜上的花瓶便砸在地上。
嘭得一声响,花瓶碎片划过百里卿的衣袂,她却站在原地,颤也未颤。
她微微扬首,轻启薄唇,“我的意思是,你贵为三皇子,一般的夫子怎么配做你的夫子。还是回去宫里,请太傅为你专门授课最好。”虽说这些话并非一个身为夫子的人应该说的,但是百里卿这些日子却是忍耐他许久了。
澹台玢是四季豆,油盐不进,根本无法交流。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百里卿摸到了木杖,提步正欲离开。
却听那少年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离开书院?”
百里卿顿住脚,眉头再次蹙起,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即便我要离开,我也一定先解决了你。”最后一句话,他是一字一言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在百里卿听来,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恨意。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未等她多想,那少年已然将负在身后的那手抽出,随之,一道长剑隐现,在月色下泛起冷光。
他今晚过来,正是来报仇的。那晚的那一巴掌,还有之前的那些耻辱,他就算是离开,也要在离开以前一雪前耻。
澹台玢的话刚说完,长剑扬起滑落,剑风直逼百里卿。
那女子眼睫一颤,手里的木杖顺势扬起,挡下那一剑。剑刃劈断木杖,划过百里卿的左肩,一道血口子隐现,片刻才觉疼痛。
手里只剩下半截木杖,她疾步后退,面色刹那惨白。这可是真剑,澹台玢这外散的杀气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澹台玢狞笑,握着长剑的手一折,横刺过去。
剑风扫来,百里卿扬手后仰,一手撑在地上,那柔韧的身体如一道拱桥。
长剑刺了空,转势斜劈而下。百里卿撑着地面的手一松,顺势躺地,合身一滚,险险躲过。
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压抑的笑声从角落里传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