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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懿旨:六尚皆属内廷,服侍三宫六苑,责任重大。尚功局司制房女史矣姀,能力出众,绣艺高超,着实嘉之,特晋封为司制房掌制。钦哉。”
四周一片惊呼声。
矣姀愣了愣,连忙跪下接旨,“奴婢谨遵懿旨。”
从余典制的手里接过懿旨,矣姀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像过眼云烟,有着稍纵即逝的虚幻感。
蓝尚功走过来,伸手盖住矣姀的手背,然后笑着说,“今日你升为掌制之后,就要尽心尽力报效朝廷,不得怠慢,知道吗?”
矣姀点头,“矣姀承教,定当克尽己任,侍奉内宫,心无二致。”
“很好。”
蓝尚功领着霍司制和余典制离去后,矣姀托着手里的懿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本来以为,她会在宫里当十年的女史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晋升了。
“矣掌制,恭喜恭喜……”
“矣掌制,其实我先前就想说典制一位非你莫属的……”
“矣掌制绣艺出众,掌制一位很是适合你……”
针绣房里的女史,除了不说话的青容外,突然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不但对她满脸笑容,还一反先前的种种,对她说着各种恭维的话语。
矣姀听着她们讨喜的话语,脸上虽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是心里却知晓了一个事实,由此暗暗警惕。
看来,司制房里的这一群女史,见风使舵的本事很是了得……
青容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众女史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矣掌制,恭喜你。”
青容面带微笑,脸上居然看不出有丝毫的失落。
矣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同样以微笑应对,“谢谢。”
从针绣房里出来,走了几步,遇到了霍司制。
霍司制朝矣姀招了招手,“过来吧,我们说说话。”
矣姀走过去,两人于是一起往尚功局外走去。
待四周已经不见屋檐,尽是花草树荫之时,霍司制停下脚步,说道,“对于懿旨一事,是不是很意外?”
矣姀点头。
“不必意外。做好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
霍司制慢慢地往前走,矣姀跟在她身边,低眉敛目地道了声,“是。”
“宫里不比宫外,人心叵测。想必刚刚一遭,你也已经看到了宫里的人是怎么的见风使舵的。”
“掌制一位虽然官阶不高,但是怎么也要比那些女史好,自然而然的也会遭人惦记。你进宫时日尚短,有些情况不知晓,万事需谨慎,有不懂的可以来找我商量。”
矣姀张张嘴,最终只是道了一句,“多谢霍司制。”
“是我把你带进宫里来的,我自然是要多多关照你的。”
霍司制微笑,“以往在宫里,都是我一人战战兢兢,如今有你,我倒不觉得这宫里有多可怕了……”
矣姀朝霍司制行了一个礼,“多谢霍司制。”
“你客气了。相对于司制房里的其他女史,我更喜欢你。”
“绣艺好,识大体不说,也不像其他人满肚子的弯弯曲曲的,时刻在打别人的什么坏主意……”
霍司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这是好事,但是能不能保持初心不变,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矣姀对上霍司制的目光,“我……”
霍司制制止了她要说的话,“这个你不用和我说。无论变与不变都是有它的道理所在的。我是过来人,我明白的。”
矣姀轻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再次朝霍司制行了一礼。
不为别的,只为了表示感谢之情。
自进宫以来,她每每如履薄冰。
但是此时此刻,霍司制却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轻松。
这种感觉很久违。
就像是一直都是独身上路的人,某一天,走到了一个路口之后,突然遇到了一个可以结伴而行的人。
即使前路未知,但是行人却没有先前的那样畏惧了。
有伴则无畏。
13。第 13 章()
时间眨眼便过去了一个月。
明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尚宫的文书,尚仪的报备,尚食的饮食,尚寝的摆设,尚功的服饰。
五尚各司其职。
生辰所需之物,均需要在今日里准备妥当。
临近出发去未央宫前,矣姀跟随在余典制身后,去检阅司制房为皇后娘娘特意准备的“牡丹绕凰”。
因牡丹绕凰是皇后娘娘在生辰宴上穿的,查看时,矣姀和余典制的动作都极为的仔细和谨慎。
“这衣裳,真的好美……”余典制轻叹一声,“针绣房里的女史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手下的这一整套衣裳,以石榴色做底,上面用金丝绣着凤凰,用银线绣着牡丹。
因绣艺精湛,衣裳上的刺绣虽多,但是却不显繁复与累赘,反而处处透着华丽与贵气。
矣姀刚想要接话,但是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点尖锐。
她低头细看,发现衣襟上不但破了一道痕,就连绣在衣裙前襟上的凤凰,其头部和展开的翅膀居然也因为金丝的断裂而皱成了一团……
余典制在此刻也发现了衣裳的损坏,“怎么会这样?”
“我们就要去未央宫了,这个时候出了问题,我们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啊……”
矣姀凝着眉头,有些慌乱但是也竭力地镇定下来,“余典制,你先别着急。”
“眼下还有一些时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把衣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那,那我去把蓝尚功和霍司制叫过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
蓝尚功和霍司制赶到的时候,矣姀往旁边让了一步。
两人只看了衣襟一眼,便重重地凝起了眉头。
“矣掌制,衣襟上的凤凰不是由你来负责吗?怎么会变成这样?”蓝尚功的语气极尽严肃。
矣姀的额头上冒出了些许冷汗,“这个……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检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你……”
霍司制看了矣姀一眼,对蓝尚功说,“尚功大人,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看看怎么应对皇后那一关吧。眼下时间也没剩多少了,希望还来得及补救。”
“你说的在理。”
蓝尚功没再说些什么,她看了那衣襟一眼,眼睛里掠过了一丝疑惑,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金线……看断口的痕迹,并不是自然的毁坏,倒像是被人剪断的……”
望向矣姀时,蓝尚功的眼里有了些隐约的嫌弃,“你可是得罪什么人了?”
矣姀摇摇头,“我没有。进宫以来,我并未与他人发生过争执。”
“这些事情还是稍后再说吧。”
“目前我们应该赶紧想想办法,看看应该怎么处理这一片破损比较好。”
霍司制的手指落在衣襟上,“按照往常的经验,衣襟上的这片刺绣需要拆掉,但是一旦拆掉,这衣襟是不能再用了。若是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另绣一片,但是眼下时间那么紧,我们只能是想别的办法。”
“依我看……”
“霍司制,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矣姀有些犹豫。
话语被打断,霍司制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你说说看。”
“这衣襟上的一片,稍作整理,应该还是可以恢复原样的。我们拆掉一些,把破损的地方绣上,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在衣襟上别上凤凰。”
“在衣襟上别凤凰?这个想法倒是有些新奇,不过,怎么实行?”
“我打算用凤凰簪子上的凤凰来掩盖住出了问题的地方。本来衣襟上绣着的凤凰是相对的,那么别上去的凤凰只要是相对的估计也差不远。”
“如果这个方法可行,我们只需要去司珍局拿两片凤凰,再在其后粘以尖扣,然后别在衣襟上即可。”
房间内一片寂静。
霍司制有些诧异,“这……”
蓝尚功点点头,“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方法……”
“这个方法虽然未曾有人提议过,但是提议新颖,让人耳目一新,如果可行,不妨大胆一试。”
“是。那我现在立即赶去司珍房。”
“嗯,快去快回。”
矣姀拿着凤凰金片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余典制一个人在。
见到矣姀,余典制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回来了……”
矣姀点点头,低头看衣襟,发现孙掌制已经把衣襟上的金线处理好了,甚至还把破损的地方缝制好了。
“谢谢你。”
余典制摇头,“谢什么?我们都是尚功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蓝尚功和霍司制已经赶过去未央宫了,她们会尽量拖延一些时间,但是我们也得快点,否则到时候迟了太久,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是。”
矣姀低着头,把凤凰金片小心地扣上衣襟。
凤凰的尾饰恰好与衣服上的相对接,颜色也接近,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是拼接在一起的……
效果居然有些出人意料的好。
矣姀松了一口气。
余典制见状也松了眉,“把衣裙折好,我们现在立即赶往未央宫。”
“是。”
到了未央宫,五尚正齐集在正殿里。
虽然人不少,但是正殿还是显得空落阔大。
矣姀和余典制匆匆入列,还没有来得及换上一口气,便有宫女来把矣姀手里的托盘接过去了。
五尚已经各自禀告过,除了尚功以外,其他四尚的人开始告退。
不多时,殿内下首便只剩下了尚功局一行人。
待皇后娘娘换上了新装,对着铜镜打量一番,颔首微笑以示满意的时候,不但是矣姀,整个司制房的人都算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此事就算是成功地掀过去了。
“这一次,司制房的成品最是别出新意。”
“蓝尚功,这是何人的主意啊?”皇后娘娘抚了一下衣襟上的凤凰,忽然悠悠地问道。
蓝尚功低头应答,“回皇后娘娘,牡丹绕凰这个主题是我们尚功局四房一起想出来的。”
“本宫指的是外裳衣襟上的凤凰。”
“往日里,凤凰都是绣在衣裳上的,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这般精致的做法,可以别在胸前,实在是别出心裁。”
蓝尚功愣了愣,随即回道,“回皇后娘娘,这个想法是矣掌制提出来的。”
“不错。”皇后娘娘点点头,多看了一眼排在司制房一列的最后一位女官,“这次司制房做得很好,雪枝你待会替本宫送些透花糍到司制房吧。”
“奴婢遵命。”
回到司制房后不久,皇后娘娘命雪枝送过来的透花糍到了。
司制房里一片热闹。
各个女史得了一块。
而矣姀则得了两块。
接过透花糍,矣姀发现,透花糍是半透明的,里面的内馅豆沙为浅绿色,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展开的花瓣一般。
很好看。
这种糕点被冠以透花糍一名,果然名副其实。
端着盒子,矣姀抬脚出了司制房。
已经品尝完透花糍的霍司制看到这一幕,想了想,还是跟了出来。
“矣姀,你要去哪里?”
矣姀回过头来,朝来人行了个礼,“霍司制。”
随后她笑了笑,“这一次能够逢凶化吉,司珍房的轻风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想要分她一块透花糍……”
如果不是轻风,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能够找到与衣裳上的刺绣大小差不多的凤凰金片……
霍司制轻叹了一口气,“这次被吓坏了吧?”
矣姀笑得有些勉强,“有点。”
“这一次的事情,就当做是一个教训了。下次你可要小心些。”霍司制出言劝导。
矣姀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
“话说你可是与某个人生了嫌隙?否则,也不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矣姀摇摇头,“我不知道……”
至今为止,她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争吵,说是生了嫌隙,这……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
如果是她在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但是她自问进宫以来她一直都是慎言慎行的,如今仔细回想,也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霍司制看到矣姀冥思苦想的模样,笑了笑,心下对于她的情况也有了几分大致的了解。
“不用想了。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多多注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