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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姀:“……”
看魏知隶那温柔且固执的动作与神情,矣姀脸色微微一变。
她其实很讨厌……很讨厌魏知隶这样对她。
哪怕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不明白,当她的言语和神色已经把对一件事情的拒绝表现得无比明显时,魏知隶他为什么还能够这样微笑地看着她?
他神色何以能如此从容,似乎认定她终究会听从他的话,把他手里的药丸吃下去一样……
他以何认定她会乖乖地听他的话?
“魏大人,我不想吃。”矣姀勉力压住自己心底浮躁起来的情绪,冷静道,“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她忽然明白今晚她心中对于魏知隶的浮躁情绪从何而来……
握着盒子的修长手指,指尖微微发白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浅粉色。
魏知隶把盒子收了回来,低声道,“既然夫人不想吃,那便不吃了吧。”
矣姀:“……”
……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他这一次,居然不逼她?
矣姀有些孤疑地看向魏知隶时,魏知隶已经脱鞋上床,并在里侧乖乖地躺好。
回首遇上矣姀的目光,魏知隶笑了笑,温声道,“时间不早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闭上眼睛,认真地……睡觉了。
矣姀收回目光。
在床榻边上静坐一会儿后,她小心地掀开被子。
花烛的光芒使新房彻夜明亮。
矣姀背对魏知隶侧身躺下,闭上眼睛。
坦白而言,此刻她的身子感到十分疲惫,但是她的思绪却不知为何无比地清晰。
她想睡觉,可是……
她睡不着。
一刻钟后,矣姀动作极轻地换了个睡姿。
由侧躺改为平躺后,她睁着眼睛对帐顶上的花纹发呆。
她今晚……对魏知隶发脾气了。
很多次。
其实,他方才那样做应该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不过……
她向来很讨厌别人强迫她做什么,而魏知隶,他以前不是没有与她相处过,却依旧是用了她最讨厌的方式……
她因此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她今晚的心情……看似平静,其实真的很不好。
面对魏知隶,她其实是打算要与他好好地谈一谈的,没想到……没想到今晚会是这样的情况——魏知隶受伤了。
虽然说,在洞房花烛夜里和夫君面对面地只谈正事不相亲好像不大正常,可是……与夫君面对面地一言不合就相杀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矣姀心里有些郁闷。
魏知隶的伤,虽然很大部分都是他的责任,不过她也有动手……她责无旁贷。
话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对自己那么狠……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过魏知隶竟然是一个能对自己下那么狠手的人。
血流了那么多,他的伤口也是深到穿透他的身子,这其中的痛觉……矣姀无法想象。
但矣姀清楚地记得,在那时候,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在伤口如此深的情况下,魏知隶他都是笑着看她的。
笑是那种直达眼底的笑,连看她的眸光都温柔得一塌糊涂……
矣姀当时不觉,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候的样子,当真是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怎能露出那样的笑容来?
难道他不疼吗?
他应该是疼的……
只是,常人觉得疼痛,都会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魏知隶他,为何要面露微笑?
是因为面对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无论何种,他都是个奇怪的人。
“夫人,你睡着了吗?”魏知隶的声音忽然响起。
矣姀手指微动,没有立即就闭上眼睛装睡,但是她既无应答,也没有动作。
……她现在不大想和魏知隶说话。
在她认真地把发生的事情梳理清楚之前,她都不大想和他说话。
“夫人?”
身旁传来些许动静,似是有人在靠近。
矣姀微微偏头,对上魏知隶的双眸,不说话,只严肃地看着他。
魏知隶清咳一声,“夫人,为夫觉得有些口渴……”
矣姀:“……”
“既然夫人还没有睡着,能否劳烦夫人给为夫倒杯水?”
矣姀:“……”
对视须臾。
矣姀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我睡着了。”
魏知隶:“……”
“夫人……”魏知隶轻笑,“既然夫人不愿意,那能否让出些许地方,让为夫过去自力更生?”
矣姀:“……”
“夫人……”
矣姀:“……”
好烦。
一听到他喊她“夫人”,矣姀便觉得心里有种止不住的烦躁。
“夫人……”
“……”
矣姀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下床去倒水。
魏知隶在她身后笑,“劳烦夫人了。”
矣姀:“……”
端着一杯水回来,矣姀把水递给魏知隶后,满脸严肃地道,“魏大人,你能不能别老是叫我‘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内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魏知隶一脸无辜,“那夫人告诉为夫,不叫‘夫人’叫什么?”
矣姀声音淡漠,“‘为夫’能不能也不说?”
魏知隶:“……”
“以你我称呼不行吗?”矣姀的语气终于软了些许。
魏知隶摇头。
“为什么?”
魏知隶抿了抿唇,低头看手里的杯子,语气莫名有些委屈,“我们已经成亲了。”
矣姀沉默下来。
确实,她与魏知隶已经成亲了,魏知隶这样唤她,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
她就是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她……
很讨厌……这样的称呼。
收敛住身上尖锐的气息,矣姀轻声道,“魏大人,我们好好谈谈?”
她与他,确实要好好地谈一谈才行,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矣姀以为魏知隶会答应她,与她好好地谈一谈,毕竟,这是一个极其严肃,极其重要且极其迫在眉睫的问题……
可是……
魏知隶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了声“好”以后,慢悠悠地道,“我们改天再谈?”
矣姀:“……???”
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应该越快解决越好吗?
魏知隶看了看窗外,道,“夫人,现在夜深了,还是先就寝,改日再谈?”
“……”矣姀睨了他一眼,“……你睡得着?”
他身上的伤口可不浅……
“为何睡不着?”魏知隶笑,“夫人若是愿意入怀,为夫瞬间便能睡着。夫人要不要试试?”
矣姀:“……”
把水杯放回原处,矣姀再次回到床上默默躺好时,魏知隶呼吸平缓绵长,看起来当真是极疲惫地睡着了。
矣姀再次看着帐顶发呆整理思绪。
她嫁给了魏知隶。
新婚之夜,魏知隶受了伤——他似乎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发泄她心里对他的怨恨以获得她的原谅——可她回想起来,原谅不原谅的暂且不说,面对魏知隶的方式,她只觉得……寒气沁身。
魏知隶的方式确实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是也正是因为看到这样的他,她反而是愈发坚定了内心里的某些念头。
论心机心思,她不如他深沉诡谲。
论计谋计策,她不如他周到细致。
如果要斗,她很大可能斗不过他。
被迫嫁给他,是印证此论的有力证据。
她无可辩驳。
可是……
即使斗不过他,那又怎样?
她还是要继续努力的。
她不能就此认命。
任何想要的,她都会努力去争取。
他要拦,设下的任何阻碍,她会用尽浑身解数去消除。
或许到最后,她依旧未能成功逃离,但是那时候她可以坦然地说声无悔。
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是重蹈覆辙。
这四个字,重若千斤,时刻都会在她的脑海里警醒她,莫要让那些发生过的不幸再次发生。
上辈子里,她消极度日,郁结而终。
看似可怜,细想却又让人觉得可恨。
明明她可以把她的生活过成另外一个样子的,但是她却沉溺在自己的心灰意冷之中,落得个惨淡收场。
如今再回想,如果说,矣姀想要对当初的自己说句什么,或许只有一句话最为贴合,那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既然上辈子已经如此,重活一辈子,自当应该有所改变。
虽然力量单薄,命不久矣,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无论成败,无论输赢,无论拼不拼得过时间的流逝,只要有机会,她总该用尽最后的一分力!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窗外有曦光微显,躺在床上的女子终于沉沉睡去。
当女子的呼吸逐渐变得轻缓,躺在她身旁的男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魏知隶无声地把被子掀开,坐起来。
侧身低头看女子的睡颜须臾,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微用些力气掐住她的下颌。
女子小巧的檀口在他的动作下微微张开,魏知隶低头怜惜地亲了亲,然后把一颗药丸送进她的嘴里……
184。第 184 章()
清醒的时候; 脑海里思绪纷乱复杂。
睡着的时候,居然也不能避免。
矣姀从一场眼花缭乱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时,身子疲惫,头脑昏沉——没想到睡醒以后反而是要比还没有睡着之前更加的疲惫了。
伸出手指轻轻地锤了捶自己的头,待头上的昏沉散去些许后,矣姀勉强地睁开眼睛……
天亮了。
房间里的烛火光已经看不到,窗外天光透过雕花小柩洒落下半窗灰白,房间里的摆设在光线中半明半暗,看起来……极其的陌生。
思绪在慢慢地回笼; 矣姀眨了眨眼睛。
是了。
她应该觉得陌生的。
因为这不是她以往住过的任何一间房间。
这是魏知隶的房间。
“夫人……”
旁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忽然蹭了蹭她的脖子。
矣姀身子一僵; 正想要往床外边退,魏知隶却搂紧她的腰,醇声道; “夫人再退; 就要掉下床去了。”
矣姀不相信魏知隶说的话,依旧是往外退,身子才挪动,身下忽然感觉一晃……
“啊……”
要掉不掉的时候; 矣姀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慌乱中她忙抓住了魏知隶的手臂,魏知隶看着她有些慌张的神情; 轻笑一声; 伸手把她揽了回来。
“不听为夫言; 吃亏在眼前。”在矣姀脸上偷得一个香吻后,魏知隶笑得眉眼温柔,“夫人,晨安。”
矣姀:“……”
矣姀伸手推推他,“你让让,我要起来了。”
魏知隶抱着她不放,“时间还早,再多睡一会儿亦可。”
“……那你睡过去一些。”
他靠得她那么近,她没有心思睡觉。
魏知隶闭上眼睛。
矣姀:“……???魏知隶?”
“叫夫君。”
“……”
矣姀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感觉到魏知隶把她抱紧了些,然后不知以何种情绪轻叹了声,“夫人……”
矣姀:“……”
虽然被魏知隶扰了心情,但是或许因为太过于疲惫,矣姀还是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等魏知隶把她叫醒时,天已大亮。
矣姀伸手揉揉眼睛,发现眼前的光线并不刺眼——床幔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衬得床笫之间的光景有些昏沉和暧昧。
魏知隶的手还搁在她的腰际,矣姀低头看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挪开。
拨开床幔下床,晨间的空气有些凉,矣姀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要喝,手腕被人扣住。
“夫人,这水是昨晚的。”魏知隶也跟在她身后下了床。
矣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手要动,被魏知隶再次拉住,“早上还是不要喝那么凉的水比较好,侍人过来的时候会换上热水,夫人耐心稍等一下。”
魏知隶的话才说完,门外先是忽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然后是侍人询问的声音,“公子和夫人可是醒了?”
“醒了。”魏知隶把矣姀手里的杯子拿走,然后隔空对门外的侍人说,“进来吧。”
“是。”
房门被推开,侍人捧着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