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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中人一样想法的还有不少。
这世医疗水平落后,大部分人除了缺钙外,还暗生许多其他病症,比如胃痛、气喘、头晕目眩之类。
这些人也和朱中人一样,不过喝了两天羊奶就自觉身子轻快了不少,然后就赶紧来铺子预定。
于是这天傍晚,红枣听余庄头跟他爹李满囤说羊奶又预定了多少多少,禁不住好笑:她家这铺子咋还兼职成了前世的奶站了?
所以,红枣认真地想:这三十三家巷的铺子是不是该再挂块“桂庄羊奶站”的匾?
如张乙所愿,他今天就跟着傍晚运菜进城的骡车回到了庄子——果真是在他娘进城煮羊奶之前。
张乙有心突然地走进家门,然后狠狠地唬他爹娘兄弟一跳,结果走进后庄,看着面前一溜七个齐整院落却犯了愁——这哪个院子是自家的啊?
傍晚时分,张老实正在羊圈扫羊粪积肥,忽然听到陆大唤他:“老实,你看,前边那个是你儿子张乙吧?他不是在城里铺子吗?咋突然回来了?”
张老实闻声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儿子张乙。
好好的,张乙咋回来了,不会是闯祸了吧?
自从上次进城建房,张老实亲眼看到张乙吃穿都好,而且还能跟余掌柜学习认字记账以后就盼着张乙能好好干活,然后能长久地在城里铺子留下来。
张老实知道城里铺子学徒都是三年不归家,现突然看到张乙来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陆大见状拿下张老实手里的铁锹道:“赶紧地家去问问,这羊圈我一个人扫就行!”
“张乙!”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响着实唬了张乙一跳。他惊吓得转过身,然后看清说话人是张老实后,立刻惊喜叫道:“爹,我回来了!”
“爹,老爷许我们往后每十天都家来一趟!”
“爹,我今儿在家住一夜,明天一早就得走!”
张乙见面几句话就去了张老实心中的疑。张老实转即跟着高兴起来——儿子能家来终是件好事儿。
“家去说,家去说,”张老实领着张乙进了家门,然后高声叫道:“家里的,快出来看看,看谁家来了?”
张乙他娘赵氏,自从张乙进城后差不多每天都哭。
后来张老实进城建房,然后家来后告诉了她张乙在城里的情况,再加上同去的几家人家也是异口同声地艳羡张好乙好命,福气大得了个好去处,赵氏方才哭得少了。
今儿赵氏,正在厨房里一边择菜一边合计还有几天轮到她进城煮羊奶,到时就能见到儿子,不想突然听到男人的呼唤。
赵氏闻声赶紧出了厨房,然后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儿子。
“张乙?”赵氏不敢置信地看了张乙半天,然后方才试探地唤出了声。
“娘!”见到赵氏,张乙也很激动。他跑到赵氏面前拉着她的手道:“娘,是我!我家来了!”
摸到儿子温热的手掌,赵氏察觉不是做梦,立刻便嚎啕哭了起来:“儿啊——我的儿啊——”
张乙……
生为庄仆,赵氏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骨肉分离。
赵氏今年虽然才三十八岁,但已经历过两次生离死别。
赵氏出生的青庄是谢家西城外一个小农庄。赵氏上头还有个大她七岁的姐姐赵秀。赵氏和她姐姐感情很好,她就是她姐姐一手拉扯大的。
在她姐姐十八岁那年,谢府管家把她姐姐指配给了南城外梓庄的一个庄仆做媳妇。
消息传来,一家人抱着哭了一夜。第二天早起,赵氏跟着爹娘看着她姐姐提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骡车哭得好悬没背过气去——被指到其他庄子婚配的庄仆女孩儿几乎没有和爹娘兄弟再次重逢见面的机会。
又过了几年。等赵氏自己到了十八岁,也是如出一辙地被谢府管家随意指配给当时的老北庄张老实做媳妇——从此赵氏离开了父母兄弟,然后就是十来年不得见面,没有音信。
赵氏是真心怕儿子离家后跟她和父母亲人断了联系一样和家断了联系,然后又是一辈子不见。
赵氏不怕穷不怕苦,她就怕一家子骨肉分离。
张老实知道赵氏的心病,只得劝慰道:“儿子家来是好事,你哭啥呢?还不赶紧的,去厨房切腊肉!”
“儿子家来一趟,总不能连碗肉都不烧给儿子吃!”
听了这话,赵氏方收了泪,进厨房忙活去了。
打发走赵氏,张老实便领着张乙瞧看房屋。
“咱家钱财有限,”张老实告诉张乙道:“今春打了围墙后就盖了五间正房和一间偏房。不比别家一气盖了七八间,甚至十来间的都有。”
“不过,你爹我这辈子能建成这五间屋,然后给你兄弟仨一人一间瓦房娶媳妇,我这心里啊,知足了!”
“张乙,最西边这间你住,”说着话张老实推开西间屋的门:“先因你不在家,家里的粮食都临时堆在了你这屋。今儿晚上你先凑合住着,等明儿我得了闲就把这粮食都搬到你弟屋里去。”
“别搬了,爹”张乙一边打量着新屋子一边阻止道:“我难得来家一趟,粮食搁这里正好。平常少开门,粮食不容易受潮。”
不过看到新屋靠墙堆了足有六口大缸,张乙还是忍不住问道:“爹,咱家有这许多粮食?需要这么多粮缸吗?”
一口缸能装五六百斤粮食,张乙家往年只一口粮缸。庄里土地有限,张乙可不觉得自家能突然多出这许多粮食。
“呵,”张老实笑道:“这不是缸防潮吗?上两个月庄子里的新磨坊修好的时候,余庄头去给磨坊买水缸和粮缸,我就趁手买了五个。”
“我打算啊,两个装粮食,其他四个留着夏天装棉袄和被褥,不怕霉!”
张乙……
张乙在铺子里搁衣裳铺盖用的是炕柜。不过张乙看了一眼自家光秃秃的土炕啥也没说。
做炕柜需要木料和工夫,他爹今年建房已是辛苦,现买几口缸装东西确是便宜。
屋里出来,张乙问张老实道:“爹,我哥和我弟去哪儿了?这天眼见都快黑了,咋还没来家?”
“他两个下午收拾好菜园后就去山头摘黄花去了。一般不到天黑不会家来。”
河边菜地、山头黄花、羊圈羊奶现可是庄仆们的三大财路。若无例外,庄仆们都要忙活到天擦黑才舍得家来。
闻言张乙就进了厨房。
“娘,”张乙一边挽袖子一边问道:“晚饭做啥?你告诉我,我来做。我现做的饭可好吃了!”
赵氏……
张老实见状立刻板下脸道:“对了,张乙,你在铺子里做学徒,你资格最浅,做饭也就罢了。咋家来还要做饭?”
“这做饭可是娘们儿的活计,咱们男人可不兴这样!”
张乙闻言一愣,转即笑道:“爹,余庄头昨儿没说羊奶生意好,一个人忙不过来,现在轮到进城煮羊奶都要带个孩子帮忙烧火吗?”
张老实……
“现我弟会烧羊奶吧?如果不会那可要赶紧学。不然,若是轮到我娘进城做工,我弟却烧不好羊奶,可是叫我们掌柜以为我弟笨得连个娘们活计都做不好?”
张老实……
“爹,”张乙望着张老实认真道:“我们掌柜可是说了‘男学百样好防身,女学百样不求人’。这艺多不压身。比如谢家的福管家,厉害吧?但我们掌柜却说他也炒得一手好菜。”
“据说福管家伺候谢大爷出远门经过那荒僻地方,寻不到好厨子,便都是福管家掌勺炒菜!”
“对了,我们掌柜说我们庄仆只有似福管家这样能‘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才能得主家赏识。”
“你说,”张老实艰难问道:“福管家会炒菜?”
谢福恶名在外,庄仆们就没有不畏他的。故而张老实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么恶行恶煞的一个人操持锅铲是个啥阵仗?
“这原是我听我们掌柜晚饭后没事时说的。”张乙无辜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们掌柜和余德、余福、潘安他们一样都会烧火做饭,还有今天去的余义也会烧煮羊奶。”
“爹,余义跟我弟一般大,他今儿烧十来锅奶,一锅都没差。等几天,轮到我弟过去,可也要跟余义一般才好!”
张老实……
“对了,爹,”张乙忽然又道:“娘如果进城去了,你和大哥在家能吃上饭吗?”
张老实……
赵氏一旁听着,至此方才说道:“当家的,听张乙这么一说,张丙这俩天倒是要好好学学烧火。不然耽误了铺子的生意,可是要遭人抱怨?”
“而你和张甲最好也能学会烧火,哪怕简单一点,只是热热饭菜。不然我一出门,你爷俩就啃冷饼子,没得招陆大他们笑话。”
张老实……
屋里掌灯的时候,张甲和张丙果然各自提了半篮黄花家来了。
兄弟经月不见,当下见面极为亲热。
张乙弟弟张丙问过好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二哥,你现真的认识字了吗?”
“嗯,”张乙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摸出余福与他的那张纸道:“这认字的纸我带回来了。一会儿晚饭后我教你认字。”
“真的?”张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就连一向稳重的张甲目光也转到了张乙身上。
“当然!”张乙得意道:“余德大哥给我写好几张字了。这张上的字我都会了。现可以借给你们念。”
作者有话要说: 张老实:烧饭这个娘们活计,我到底是学还是不学呢?
138、贫而不谄(四月三十)()
五月除了农忙; 还有端午这个大节。
这天四月三十李满囤进城与他舅和王氏娘家捎了节礼; 然后家来没一刻便看到陆虎捧着一个拜匣跑进来告诉道:“老爷,谢家的福管家来了!”
听说谢福来了; 李满囤微微一愣,心说:这人又来干啥?
打开陆虎呈上来的拜匣拿出里面的礼单,李满囤方才知道谢福竟是送节礼来的。
打开礼单; 李满囤对着光念道:“豆沙、枣泥、碱水、肉粽四色口味粽子各一百个,
草木染精制夏布、嗯?这两个是啥字儿,红枣你瞧瞧,这两个字瞧着眼生,是不是千字文里没有?”
红枣探头一瞧; 却是“茧绸”二字。眨眨眼睛,红枣嘴里只说:“爹; 这两个字我也没啥印象; 一会儿我查查《说文解字》看有没有!”
于是李满囤继续念道:“嗯,各两匹; 看来这也是啥新鲜布料。
梅子酒四坛;
茶叶四包,
夏常药一匣,
香袋 一匣”
放下礼单,李满囤喜忧参半——喜的是谢家大爷这样的大人物竟然还记得他,忧的是这次的礼又要咋回?
王氏一旁听到也是跟着发愁:“这谢家大爷咋又送咱这许多东西?”
“这粽子咱们家虽然也有,但只有包好准备走礼的一百个白米粽和一百个红枣粽。如何能够还谢家这四百个粽子的礼?”
“而且这布匹要咋走?年下谢家送的花布,咱家就拿不出一样的。现又来个什么草木染精致夏布?”
“咱家的夏布现就只有小半匹青色的; 还是去岁做帐子给余下的。这可不能做回礼。”
“是啊,”李满囤也懊恼:“我年底换布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要换两匹夏布呢?不然,咱现在就不用抓瞎了。”
红枣看她爹娘着实为难,也跟着思了一刻,然后方道:“爹,你也别懊悔了。这城里布庄一换季,那过季的布匹就会让利售卖,咱家现剩的这半批夏布原就是中秋前便宜买来的。”
“你年底去城里换布,布庄可不就只有冬天用的棉布了吗?所以,爹,你换不到夏布才是正常,若是换了夏布,那反倒是城里的铺子故意拿旧货来坑你了!”
李满囤一听有理,赶紧道:“,红枣,你主意多。你替爹想想,这谢家的礼要咋回?”
“爹,娘,”红枣拿下李满囤手里的礼单,把它丢到桌子上:“这俗话都说‘贫不与富交’,然后又说‘不与富交我不贫,不与贵交我不贱’。”
“咱家门第和谢家差距太大,两家原该是丢棒都打不着的关系。偏谢大爷客气,非要给咱家上礼。若咱家只是按照他家的礼走,那就是把咱家卖了也不能够。”
“既是这样,那咱家还是按照咱庄户人家的礼来好了!”
“比如,咱家端午节包了一百个碱水粽和一百个红枣粽,准备给爷奶、二爷爷、族长家各二十个,三叔家各十个。那咱也给谢家大爷回十个碱水粽和十个红枣粽好了。”
“不过,咱家得了谢家四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