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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瞧到李兴和那个黄老虎下挂着一个大猴子捧着一个大寿桃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猴子,禁不住心里嘀咕:这又是啥吉祥话?猴上有猴?
李兴和戴好香袋后去给他爷李丰收看。李丰收一见就欢喜笑道:“这香袋做得精巧。除了布老虎竟还有两只猴子?这两只猴子,大的背着小的,嗯,可是‘辈辈(背背)封侯(猴)?”
“嗯?”闻言李满囤跟着琢磨片刻方才笑道:“这两个猴子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那么这样看来,这一匣子香袋都是各有寓意了?”
“哦,一匣子?”李丰收来了兴趣,招呼道:“红枣,来,把你那匣子借老伯伯看看!”
红枣依言打开了匣子,李丰收一边瞧,一边赞道:“这个红老虎挂牡丹和芙蓉花是‘荣华富贵’,绿老虎挂白鹭、芦苇和莲花莲蓬是‘一路连科’,蓝老虎挂喜鹊和三个桂圆是‘喜报三元’,好、好,这个桃红老虎挂蝴蝶和两个圆瓜是‘瓜瓞绵绵’,这个适合女孩儿戴。对了,红枣戴得啥?”
说着话,李丰收抬起头看向红枣的香袋,然后笑道:“原来红枣这个更好,竟是‘福寿三多’!”
刚李满囤听李丰收开讲香袋第一个讲红老虎那个是“荣华富贵”便心生后悔,觉得没开始听王氏的把这个“荣华富贵”给红枣,现听李丰收夸赞红枣这个更好,不由得心生欢喜,笑道:“族长,红枣这串香袋,我知道桃子表寿,石榴多子,但这福从哪里来?”
“这福啊就是这个,橙黄色佛手。据说这是南方的一种果子,因长得像神佛的手,所以叫佛手。”
“佛手、桃子、石榴,三个连一处就叫‘福寿三多’。”
至此,李满囤方才放心,他家红枣果是得了个最好的香袋!
族长家出来,李满囤又去了二伯李春山家,然后留下四个香袋——李贵银媳妇虽然还没生,但也快了,就在这两天。
出了李春山家门,红枣有些发愁。她问李满囤道:“爹,二叔和三叔家有七个兄弟姐妹,这香袋却只有五个了。这下面要咋分?”
李满囤闻言一愣,转即笑道:“那就把这香袋连匣子一起给你爷,让他来分!”
红枣……
反应过来,红枣看着李满囤脸上未及消散的笑容,心说:她爹不会早知如此,然后故意的吧?若真是这样,那她爹可是学坏了哦!
不过,她喜欢她爹这副坑爹的模样!
推着板车走进老宅的院子,李满囤同红枣两个人进堂屋与李高地寒暄问好后呈上节礼,然后李满囤又拿过红枣手里的香袋匣子递给李高地道:“爹,谢家大爷送了我一匣子香袋,我留了半匣自用,这些您看着使!”
听说这香袋是谢家大爷送的,李高地顺手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见里面果有五个精致布老虎香袋,便随手把匣子推给了于氏:“家里的,这些孩子玩意儿,你看着给吧!”
送完东西,李满囤原想告辞,却被李高地阻止。
“满囤啊,”李高地道:“你现在开着粮店,收不收粮食啊?”
“这新粮下来了,这家里的陈粮就要卖了。你若收粮呢,家里这粮食你就收了去。不然,我还得让满仓给拉到城里去!”
桂庄统共就三十亩水田,秋收的那点米早卖完了。现李家粮店的生意主要是帮人加工粮食。李满囤听说他爹愿意卖粮,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点头同意。
说好粮食生意,李满囤和红枣告辞出来又往李满园家送粽子。
眼看继子出了院门,于氏立起身叫郭氏道:“郭家的,这鸭子和鱼,你赶紧地拿去收拾了出来。这鸭子炖了今儿晚上吃。两条鱼,两个鱼头烧汤,鱼肚片了炸鱼丸,鱼尾红烧。”
“这鱼大,你收拾好了,再加上早晌满园和杏花拿来的肉和鱼,后面农忙就有菜了!”
闻言郭氏带着李玉凤把鸭子和鱼提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郭氏就把两条鱼丢木盆里,说道:“玉凤,你把这两条鱼赶紧地洗了挂起来。下午我教你片鱼。”
丢下话,郭氏自拿了另一把菜刀去杀鸭子。
明儿短工们来了,郭氏作为主妇就要管饭。
农忙招待短工须两茶两饭——早茶晚茶和午饭晚饭,其中两顿饭都得有荤腥。
这一顿饭以一斤肉算,郭氏想:一天就要六十文。此外加上一人一天还要两三斤米面,那一天饭钱又要百十文钱了!如此半个月,可就是一吊大几百钱!
过去半个月,她家卖蚕豆虽说赚了几吊钱,但这波请短工可是连工钱加伙食全搭进去了,一点儿没剩!
幸而现在节下,家里有大房、三房和小姑给走的节礼,好歹于伙食上还能省下一点儿。刚公公又说让男人卖粮,只不知这粮食钱是不是就和去岁的枸杞钱一样直接给男人了。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
鱼下面荷叶盖着的就是粽子。于氏咋眼看到粽子小巧,刚准备抱怨呢,就看到粽子上系着的各色麻线,立就改口道:“这谢家粽子果与咱们庄户人家的不一样,竟还系着麻线呢。只不知道这吃起来如何?”
说着话,于氏随手剥了一个粽子递给李高地道:“当家的,你尝尝!”
李高地刚吃过饭,原不想吃,但拗不过于氏的坚持,就想着粽子不大,也就两三口的事儿,于是就接过了粽子。结果一口下去,李高地眼睛就瞪圆了。
“这粽子,”李高地惊道:“是咸的,里面竟然是肉,肉!”
于氏……
最初的惊讶过后,李高地再吃肉粽就品出了肉粽的美妙滋味。
“没想到这肉粽子竟这么好吃,”李高地道:“家里的,你也尝尝!”
闻言于氏方才也剥了个肉粽。
“到底是谢家的粽子,”于氏不过尝了一口就夸奖道:“滋味就是比咱们庄户的强!”
“只不知道这谢家大爷到底看重满囤啥,这逢年过节的都要来走礼:去岁年底送了酒和点心,现在又送粽子和香袋。都是咱们没有吃用过的好东西!”
“可不是嘛,”李高地赞同道:“所以说满囤孝顺,得了好东西知道给咱们送!”
于氏……
李满囤和红枣送了李满园一篮
粽子,李满园也回了一篮二十个他自家包的三两一个的大粽子。
红枣见状,禁不住抱怨道“爹,咱们送了四家粽子,其中三家都回了二十个粽子,就咱爷没回咱家粽子!”
李满囤无奈笑道:“算了,咱家也不差你爷那几个粽子!”
“哼!”红枣不悦地哼了一声,转而问道:“爹,你说,我那奶奶会怎么分香袋?”
“大概会给你二叔家的三个男孙一人一个,然后给你三叔家的贵富和金凤一人一个吧!”李满囤无所谓道。
“嗯,我猜也是!”
谢福送礼回去后进书房见谢子安呈上李满囤的回礼礼单。
谢子安随手打开由劣质宣纸写就的礼单,目光立就凝住了……
半晌,谢子安方问道:“先前那个松花蛋方子呢?”
过去四个月,谢福已经使人做成了三批松花蛋。
松花蛋事关机密,连带的李满囤写的那张皮蛋方子就收在谢子安书房。
谢福寻到方子递给谢子安,谢子安把两张纸并排方到桌上看了一刻然后道:“谢福,这方子你当时说是李满囤写的,那今儿这张礼单,你觉得是谁写的?”
谢福收礼时曾看过礼单,不过倒是未曾留意礼单字迹,当下探头瞧去便是一怔——两张纸的字差别太大了。今儿这张礼单字虽笔力稚嫩,但不论是字形架构,还是笔顺启停都颇有章法,与先前那张方子的胡乱运笔完全不同。
“回大爷的话,”谢福犹豫道:“这字瞧着虽似孩童所书,但字形架构方正,笔画横轻竖重,倒似习过颜体。”
谢福能做到谢府大管家,能代谢子安批注谢府一应账册文书,自然要有一笔好字。
“孩童所书吗?”谢子安沉吟道“这么说,你也觉得这礼单是那个红枣所书?”
红枣?谢福细细想了一刻后犹豫道:“红枣小姐虽是李老爷掌珠,但李老爷自身只是粗通文墨。”
见识过李满囤的字,谢福以为李满囤的学识尚不及他家庄头余金富。
就是余庄头,谢福也不以为能写出颜体——谢府于庄头们的要求只是字迹清晰工整,似书法这样的学问,只有打小就能给少爷做书童然后有机会进书房伺候笔墨才能有。
谢福说得婉转,谢子安却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轻笑道:“也不尽然!”
“东坡曾语:书到今生读已迟,这读书文章原多是宿慧。”
谢福自幼就和谢子安见天的在一处,故知道东坡这句话。当下听到,心神俱是一跳。
所谓“宿慧”,谢福暗想:就是从前世而来的智慧。似前人野史笔记所提及的宿慧之人,无论东坡、佛印,还是山谷、阳明,都是大文豪大学问家。现大爷既说红枣小姐有宿慧,那他对红枣小姐可不是一般的看重。
“罢了,不说这个了。”谢子安嘴上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红枣八字贵重,福德双全,只怕生而知之也是有的。
丢下字迹问题,谢子安方看礼单,然后又看了礼物,最后笑道:“李家这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闻言谢福赶紧地叫人送来了碗筷和白糖,然后亲自给谢子安剥了一个粽子,结果谢子安不过尝了一口就丢了筷子,兴致缺缺地说道:“这粽子我瞧着倒还是咱们家的好些。”
“大爷说的是,”谢福接道:“不过,这次小人去李老爷家喝的一碗奶茶倒是有些独特,和先前小人跟随大爷在京都时喝过的奶茶完全不同。”
“嗯?”谢子安眼皮抬了起来。
谢福见状赶紧道:“京都的奶茶都是咸口,然后还要放牛肉和奶干。李老爷家的奶茶,是茉莉花茶和奶,然后加糖,是甜口。”
说着话,谢福眼角余光看到谢子安手指在桌上轻磕了两下,赶紧道:“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141、吹毛求疵(四月三十)()
李满园家出来; 李满囤带着红枣回了自己在村里的宅子。
“明儿就开镰了; ”李满囤告诉红枣道:“我刚想起来咱这宅子里还有十来把镰刀,现倒是趁手拿回家去磨磨; 明儿割麦好用。”
割麦和割稻不同,割稻是镰刀越割越快,割麦则是越割越钝。基本上割稻; 一季准备个三把镰刀就够使了,而割麦则一亩地就能磨钝六把刀。故而割麦时节,镰刀是准备得越多越好,而磨镰刀则是所有人的日常。
“爹,”红枣迟疑问道:“明儿你要下地割麦?”
割麦是所有农活中最辛苦的活计; 没有之一——割一天麦,割麦的人能跟烈日下暴晒的咸肉一样肉眼可见地黑瘦一大圈。
红枣舍不得她爹吃这份辛苦; 就琢磨着怎么劝她爹别去割麦; 横竖她家现也不差她爹那份工。
“嗯!”李满囤看着宅子对面田野里随风翻滚的麦浪点头道:“咱家在村里就三亩麦子。我准备一天割一亩,正好割三天; 如此就能赶在五月初四芒种前割完。”
“咱家虽有十一户庄仆; 但庄子里也有近百亩麦地,此外还有菜地和羊群需要收拾。他们割麦割得再快,也得四、五天。”
“这夏收原就是‘龙口夺粮’,和老天爷比快。我若只管等庄仆收完庄子里的麦子后再来村里收,到时天若下雨了、刮风了、砸冰雹子了可咋办?这大半年的收成可就全完了!”
这世生活七年,现红枣也知道
没有前世的现代农业技术,完全靠天吃饭的庄户对于触手可得的丰收是多么地看重——俗语“芒种到; 无老少”,说得就是芒种时节所有人都在地里或者晒场玩命劳作。
似前世吐糟职场辛苦的那句“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流行语搁这世根本行不通——夏收时节,这世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牲口用。
叹口气,红枣道:“爹,那家去后我帮你磨镰刀吧!”
虽然红枣是个手残,但在这世打了几年猪草后,终还是秉承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古训攻略了镰刀这件吃饭家什!
主院里王氏和余曾氏正坐在大门堂吹着穿堂风剥青蚕豆瓣——不过新鲜了半个月,蚕豆就老得快要下市了。
余曾氏看到李满囤进门,立刻站起身笑道:“老爷,小姐,你们家来了!”
王氏闻声抬头,然后也起身笑道:“这是把村里宅子的镰刀给拿回来了!”
“是啊!”李满囤把装镰刀的篮子丢在井台边的磨刀石旁,然后从前廊一手一个提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