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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瞧那鳜鱼每条都有七八寸长,□□两重,立跑出跟她娘王氏讨了钱来买下。
鳜鱼到手,红枣想:回去就割草头。
草头就是苜蓿,红枣也是在吃过江南某网红农家乐的草头鳜鱼后,才知道这所谓的“草头”,就是她家门口社区公园里那种一根茎顶三个心形叶子,旁边铜制铭牌刻“苜蓿”两个字的花园铺边草。
草头的生命力极强——基本上是,给点土壤就能长。前世里草头从江南长到了云贵,而这一世,草头,虽然不叫草头,也不叫苜蓿,还只是猪草里无名氏,但也是
遍布了高庄村的田埂地头,弯腰就有。
红枣家的宅地里原也有草头,不过整地时都被挖掉了。
红枣到家后,便即挽起自己的小竹篮,拿镰刀去家门前无主的宅地上唰唰割了一会儿,就凑齐了午饭主菜的材料。
做草头鳜鱼的步骤几乎和鲫鱼豆腐汤没差:一样的猪油煎鱼,煎到鱼皮变色,然后加水。加水后,先大火烧开,接着再小火熬煮。等汤熬煮的火候到了,就倒入豆腐或草头,待煮熟,就可装盆上桌。
做过几次鲫鱼豆腐的王氏煮草头鳜鱼几可谓是驾轻就熟——她原就不笨,先只是没人教,现她有个嘴刁的女儿在旁拿主意,她一来二去的竟也做得不错。起码,王氏以为不比她婆婆和妯娌做得差。
现王氏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她从没见过拿菜,咳,还是猪草,来煮鱼。村里吃鱼,不是红烧,就是烧汤,连加豆腐的都没有——她家鲫鱼加豆腐,也是村里独一份。
豆腐好歹口感还似肉,加了也就加了,这猪草烧鱼,算怎么回事?味道能好吗?
纠结良久,王氏终做了她这辈子没做过的一件事——她学着红枣拿锅铲铲了点汤,送到嘴边尝了尝。
“生三块,熟三块,不生不熟又三块”这是首老里流传下来,嘲笑馋嘴媳妇掌勺偷嘴的歌谣。
粮食短缺的现世,馋嘴是做人媳妇的大忌。所以,这世女人烧菜,全靠手感,不带尝味。
仙,太仙了,不过舌尖触及了一点汁水,王氏就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将全身心的感知集中到舌尖一点。
不同于几年前在族长家吃的那块红烧肉的肥腻和香甜,这鱼汤给王氏的感觉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味感。
王氏不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味道,便即只能用当地人日常吃到好东西的语气词“仙”来形容。
说实话,王氏此前虽经常听人说哪里的菜好,味道仙得不得了,但因没吃过,王氏也不知道到底是啥味。不过,这一刻,王氏知道了,仙,就是猪草烧鸡脯子。
不出意外的,午饭时,这盆草头烧鳜鱼征服了所有人。红枣,不说了,她已经跪舔草头鳜鱼两辈子了;王氏,也不用说,她已经成仙了;李贵银,他一筷接一筷的往嘴里塞草头,比猪都吃得块;李贵林倒是还能镇定的保持素日的一口菜一口饭的风范,但细看就能发现,他一筷夹的草头是他平日三筷子的量;只李满囤最孝顺,他吃过一筷子草头后,和王氏说:“爹这几天病着,嘴里没味,这菜还有,你就盛一碗给爹送去。”
李满囤既发了话,王氏自是满口答应——孝敬公公是应该的,她全力支持。
王氏去厨房揭开锅盖。锅里还有半锅菜——这得感谢红枣,她因自己爱吃草头鳜鱼里的草头,便即在她娘煮鱼时往锅里倒了整一篮子草头。
从锅里捞出原准备留待晚上吃的鱼,放进一只大碗,然后又拿锅铲把碗连汤带菜的装满,接着再给碗扣上一个盘子,东西便即就准备好了。
红枣想她娘王氏素来受她奶和两个婶子的欺负,且和爷爷平时没有言语,便即站起来到:“爹,我也去吧!”
李满囤闻言根本不做他想,便即点头算是允了。只上首的李贵林见状,又高看了红枣一眼——这个族妹不止聪慧,而且孝顺。她这是担心她娘受欺负呢!
王氏和红枣到的时候,老宅也正是饭点——一大家子人都在堂屋,
于氏正在分饭。
眼见王氏这个大嫂子/大伯母进来,一屋子人竟没一个起身问好,而王氏也逆来顺受惯了,竟也习以为常。
“爹,娘,……”
打过招呼后,王氏看一屋子目光都集到自己身上,立犯了人群恐惧症——再说不出话来。
她娘真不是一般的无用!红枣心里摇头,嘴却似领导会见外宾一般把屋里人,她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以及兄弟姐妹挨个问侯了一遍。
直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红枣方脆生生地说:“爷爷,您身体好点了吗”
“自我爹娘上次来见您生病,便即一直挂念您。”
“难得今儿我娘买到了鱼,便赶着做了,给您送来。”
“您尝尝!”
红枣掐了王氏一把,听呆了的王氏方如梦方醒,赶紧地把碗连着上面倒扣的盘子一起从篮子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分饭的于氏。
于氏接过碗,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做的”
王氏拘谨地点了点头。
于氏知王氏底细,也不以为意。端着碗,对李高地笑道:“好歹是儿子媳妇的心意,多少尝尝。”
李高地点点头。于氏把碗放到了李高地面前,揭开了上面的盘子。
“鸡脯子,还有,这是什么菜”
于氏见只是一碗绿叶菜烧鸡脯子,连个酱色都没有,心里鄙视:什么好东西,也巴巴送来。
李高地病了几天,胃口越来越坏。为了给李高地开胃,李满仓还特地跑了县城买了肉,由于氏给做了碗酱烧肉。
自家做的酱,颜色自不如外卖的酱油容易上色,所以于氏做的酱烧肉的菜色,黄黄白白,实在一般。加上于氏烧肉习惯性的只烧八成熟,李高地此刻见了,着实没啥胃口。
与酱烧肉并排的草头鳜鱼,汤色雪白,菜叶碧绿,瞧着就觉爽口。没犹豫地,李高地将筷子伸向了草头鳜鱼,然后就完全停不下来。
瞧见焉了几天的老头子忽然食欲大振,于氏心中奇怪,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便即就怔住了:王家的,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手艺
李满园在家一向受宠,现见他爹眨眼吃下一碗饭,再憋不住,夹了一筷菜送进嘴里,当即大叫道:“好吃!”
“这什么菜这么好吃?”
“大嫂”
王氏听李满园叫自己大嫂颇为意外,她正纠结如何告诉人这是猪草呢,便即听到她古灵精怪的女儿说道:“三叔,这是同心菜。”
“同心菜”不说李满园了,就是自诩庄稼老把式的李高地也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红枣理所当然地说:“这个菜一根茎连三颗心,三颗心又组成一颗大心。”
“可不就是三心同一心,同心菜吗?”
经红枣一说,众人都反应过来了,哎,不就是那猪草吗?
不过红枣的一句“三心同一心”确是打动了李高地,他听得连连叫好:“好,好,同心菜。”
“家里的,”李高地叫于氏:“你给孩子们分点同心菜。”
“让他们也尝尝这同心菜烧鸡脯子。”
“爷爷,”红枣打断道:“这鸡脯子是鱼。”
“所以,这菜叫同心–财菜–余鱼。”
“对,对,”李高地敞怀大笑:“同心财余。”
眼见红枣简单几句话就哄得老爷子开怀,于氏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一直为她所忽视的继孙女:糯米团子般白净面容上一双黑亮眼睛,弯弯的眉毛,微微上翘的鼻尖以及上翘的嘴角,无一不透出欢喜的意味,使人一见就禁不住心生欢喜。
再看她盘在头顶的发辫,溜光水滑,一丝不乱;身上的夏布衣裤,虽是半旧,却洗得透白;脚上一双木屐,露在木屐外的脚指甲是庄户人罕有的光洁圆润––这孩子,于氏惊叹,收拾得不是一般的干净。
于氏瞅一眼王氏,见她衣襟湿透,头发也汗在额角,与往常在家
一般邋遢,心中嘀咕:这真是母女
李高地开怀过后,对王氏说:“王家的,你菜烧得不错!”
“红枣,你教得也好!”
平生第一次为公爹夸奖,王氏整个人都激动不已,其欢欣鼓舞地成程度,红枣只在前世红纪录片里□□接见的红卫兵脸上瞧过。
19。爹望女成凤()
爹望女成凤
李满囤的这块宅地,不算地西的那条路,长宽都是八十尺。
村里房屋,一般面宽十尺,这八十尺宽的宅地,从东至西,一溜排全部建房,能建八间房。不过庄户人家,日常担水挑粪、牧羊放牛做活计,都走后门––正门,除了农忙,一般只走访客和狗。
猫爱荤腥。庄户人家,自己都常年茹素,哪有余力养猫总之,红枣长到六岁,就楞没见过猫。事实上,村里的狗也不多。红枣家常能见的也只族长家的大黄。
李满囤按村里规矩于前墙东三间处居中开了六尺正门,后墙西三间开五尺后门––牛车宽四尺,板车宽三尺。门开小了,农忙时,粮车进出不易。
门规划好了,李满囤便按原先的计划于宅地的四角挖房屋地基。
挖地不但辛苦,而且枯燥。李贵银年轻,嘴闲不住,边挖边没话找话:“满囤叔,你这几间房都是咋安排的”
李满囤便说:“西北这间做柴房,东北这间存粮食。”
“东南这间搁农具。”
“西南这间做厨房。”
李满囤自认为设想周到,不想李贵林却皱了眉头。
“满囤叔,”李贵林盘算许久,终对李满囤说:“论理,这话不该我说。”
“红枣妹子今年六岁。”李贵林提醒道:“村里这么大的闺女都会纺纱了。”
女子四德:德言容工。红枣德言容都好,李贵林可不忍红枣这个族妹跟她娘一样,耽误在一个工字上。
庄户人家的工,也就三样,一个是整治饭菜,二个是四季衣裳,最后就是纺纱织布。
经李贵林十来天的观察,工里的头两样,王氏都做得不错,她都能教红枣,只这最后纺纱织布一样,王氏却是不行,她教不了。
李贵林没法开口直接和王氏说纺纱织布,你不行,你得给红枣找个师傅––不带这么打人,还是打长辈脸的。所以李贵林只能乘机会和李满囤提。
李满囤一听便想起这些年王氏因不会织布而在于氏和郭氏、钱氏手里吃的暗亏,当机立断就决定给红枣修一间织房,摆织机。
纺织是农闲时的活计。庄户人家,一年中就数冬季最闲––偏天也最冷。
为了取暖方便,一般将织房修在厨房旁边,然后接厨房灶火的热气做火墙。
一开始,李满囤想在西南角的厨房旁加建织房,后想起那房朝北 ,冬天没日头,便即决定在后墙东加建两间做厨房和织房。
两间房的地基规划在地上划好,李满囤瞧后墙盖房,也是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朝向比其他两面墙,东墙和南墙都好,便即决定一劳永逸,干脆的修了六间房,东四西二。
东边的四间,李满囤准备装门安窗照一般住人的厢房水准来修;西边的两间只顶西边的那间西墙上装一个窗户,其他都只修支撑屋顶房梁的墙、柱––柴房而已,只要保屋顶不漏,雨雪打不湿柴禾,自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综上可知,最后,李满囤的附房地基,最后打了八间。
附房八间,比他原来计划的四间足多了一倍。
红枣不明白为何一日之间,她爹的造房计划为啥又扩了规模。红枣跑去问王氏,结果王氏也是不明就里。不过王氏一向对李满囤盲从,便即道:“许是你爹手里有钱。”
“咱们庄户人家,有了闲钱,不就是买房置地吗?”
红枣听得有理,也就没放在心上。
傍晚的时候,陆续有山上下来的族人过来帮忙。
红枣与往常一样晾好了茶水,一碗碗倒好了摆在方凳上供族人自取。
人群里瞅见李满园跟着李满仓,红枣不觉轻笑:中午的草头烧鳜鱼,没有白送。爷爷一准是给三叔上思想品德课了。
眼见族人越聚越多,聚了足有十来个。李满囤丢下铁锹说:“人够了,咱们来夯地!”
李贵银立跳了起来,挥臂呼道:“夯地了,夯地了!”
“夯地的,过来!”
人群立刻闻声而动,往李贵银汇了过去。
李贵银和几个人搬出村里晒场借来的碌碡做成的简易夯。把夯上系的十来根麻绳分给族涌上来的族人。
拿到绳子的,自发的分站到地基的两边。李贵银绳子发完,正好一边六人。
见人站定,李贵银高声喊到:“我说叔伯兄弟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