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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也去?”李满园惊讶问道:“她去没关系?”
“不去才有关系!”李满囤想想不对,疑惑问道:“咦?我说满园,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吃席的吗?怎么今儿推三阻四的?”
“这不金凤裹了脚吗?”李满园支吾道:“这谢家人瞧到了不好?”
李满囤以为李满园是担心金凤太瘦,站到人前不大好看的缘故,便安慰道:“放心吧,谢家人瞧不到金凤!”
“放小定这天谢家只来谢少爷和他一般辈的兄弟,而我已经在庄子的客堂前搭了喜棚,这过礼都在这个喜棚里过。红枣和金凤都在后面院里。谢家人连红枣都见不到,又咋会见到金凤?”
李满园……
钱氏、金凤……
李满园家出来,李满囤又去他二伯和族长家借了几张桌子,如此终是凑够了请客用的桌椅。
万事俱备,黄历这便就翻到了六月二十六这天。
六月二十六天一早,城门刚开,全喜娘就坐着相熟车夫赶来的骡车来到了桂庄。时李满囤一家已早已起床并吃过了午饭。
全喜娘一到立就帮红枣、李桃花梳妆。故而等陆虎说李氏三房人到时,红枣、李桃花都各是一身金灿灿或者银闪闪了!
闻讯李满囤和李桃花去庄门迎接,红枣则守礼地留在自己的卧房——《朱子家训》里说“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红枣可不敢行差踏错,留下把柄给全喜娘这个陌生人。
俗话说人要衣裳,佛要金装。李桃花虽然肤色黝黑,面貌沧桑,但今儿精致的绣花长袍一穿,亮闪闪的银头面一戴,现站到人前,竟也似鹤立鸡群,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李高地瞧到李桃花的装扮,心知一准都是儿子满囤给花的钱,心中不喜,但到底啥都没说——过去几天李春山劝他的话,他多少听进去了几句。
李春山见状也是心里叹息:显见得李满囤有钱宁可帮衬外嫁妹妹也不愿帮衬满仓、满园两个亲兄弟,对此他也是无能为——过去几天,他劝慰李高地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劝慰自己?
儿大不由爷!李春山想:这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李丰收倒是不在乎李满囤给了李桃花多少衣裳头面——不过几样浮财罢了,李丰收暗想:满囤统共就这么一个同胞妹子,发家后帮衬些财物也是应该——满囤若真是一点也不帮衬,反倒是让人寒心。
何况桃花远嫁,家常来得少,满囤即便有心帮衬也远不及他们李氏族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他实没必要为此挑理满囤。
李满仓、李满园兄弟见之心里自不是滋味,但也跟他们爹李高地一样无可奈何。
人有亲近远疏,李满仓兄弟无奈地想:比如他两个也是和自己的胞妹杏花感情更好些。
女人里一样带着银头面的陆氏也眼红李桃花的头面看着比自己的还好,但她毕竟吃过里正家的席,见过世面,故而很快便反应过来,主动迎上去和李桃花寒暄。
于氏和李桃花有大仇。她现瞧到李桃花一身光彩,今非昔比,立便嫉恨得眼睛都红了——这臭*竟然还在!
郭氏一惯的爱小。今儿瞧到李桃花的头面,她也不是一般的眼热——李桃花脖颈上带的银项圈由姿态各异的牡丹花环绕而成,看着就不同一般。
一想到大房把这比长房祖传头面还好的头面白给了外嫁女,郭氏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李玉凤一眼——早在去岁腊月,郭氏暗想:她就嘱咐过玉凤好好笼络红枣,可惜玉凤实在是太不没用,瞧这半年过去了,她连根草都没能从大房捞到。
瞧这李桃花才来几天,就哄得大房给打了这么大一套银头面——唉,她闺女玉凤,若是能有李桃花这份手段,她也就不用为她的亲事烦心了!
三房的钱氏看到李桃花的银头面心里比她嫂子郭氏还要嫉恨:今儿来的一众人里独她一个人跟城里人吃席时一样涂了脂粉穿了裙子——她现比城里人也就差一副登样的银头面了。
李桃花,钱氏嫉妒地想:一个远嫁到山里的外嫁女,这辈子怕是连城都没进过,也配穿戴这么好的头面和衣裳?
她再怎么打扮,那也是块狗肉,上不了台面!skbdowngg
第189章 小定(六月二十六)()
李桃花头次穿长袍戴头面颇有些不自在——长袍走路碍手碍脚、头面沉重压得脖颈难抬; 但当她看到她一向讲究穿戴的继母于氏只着短衣铜钗,看向自己身的目光充满嫉恨,便觉得扬眉吐气; 心胸跟三伏天正午吃了井水湃过的西瓜一般畅快。
而待看到一向两样看待自己和李杏花的郭氏、钱氏以及其他族人眼眸里藏都藏不住的艳羡; 李桃花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衣锦还乡的自豪。
不怪城里富贵人家的妇人要穿戴长袍和头面,李桃花暗想:这种一鸟入林; 百鸟压音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李桃花虽然不喜大房一家; 但对于陆氏的主动示好却也不没有拒绝; 当下笑着和陆氏攀谈起来。
先前于氏越忌讳她和谁亲近; 李桃花暗想:她今儿偏就越要和谁亲近——气死她!
果然,话语间李桃花看到于氏眼眸里的恨更深了; 于是李桃花更觉痛快了!
李满囤今儿也是头回穿长袍,感觉也是和他妹李桃花一样觉得长袍包裹住了腿脚; 连走路都迈不开步。
为了将就长袍的尬碍,今儿李满囤走路不得不放小了步伐——这落在李丰收、李春山、李高地等族人人眼里,竟成了某种改换门庭的标志; 一时间都心向往之。
今儿回家; 李丰收暗想:他得和媳妇说说让她也给他做身长衣留着吃红枣的喜酒。此外儿子贵林早年在城里念书时穿的长袍也拿出来瞧瞧; 若是不能穿也得新做!
李高地、李春山、李满仓等想法也都和李丰收类似,独李满园一人心生懊悔——今早出门,李满园后悔地想:蛮好听媳妇的话; 把她这两日赶做的长袍穿过来; 不然今儿就能在谢家人跟前出回风头了!
把族人接进庄子。穿过喜棚后李满囤和李桃花兵分两路——李满囤把族里男人都领进了客堂; 李桃花则引着女人绕过客堂进了主院。
自听到陆虎报信; 厨房里的张乙、四丫、五丫便立刻动手泡茶。
现看到人来,张乙赶紧地拿扁担担了装了茶水的茶壶和煮烫干净的茶碗送到客堂待客。
四丫五丫跟着也端了茶壶茶碗进堂屋上茶。
陆氏进屋后并不急着喝茶。她张望一圈没见到红枣便笑问道:“桃花,红枣呢?”
李桃花也笑:“红枣在她自己屋,喜娘陪着呢!”
闻言郭氏的脸瞬间一僵——作为族里罕有的全福人,郭氏从来都是李氏族人婚嫁必请的女傧相,她再没想到红枣的婚事会越过她,请了外人来做喜娘,当即便觉得脸似被人扇了巴掌一样,有点疼。
陆氏听说也是一愣,但转即笑道:“如此,我们都先瞧瞧红枣去!”
红枣隔壁听见,她不愿给外人进自己的屋,便自己走出来招呼道:“奶奶,大伯娘,你们来了!”
于氏端着茶杯正在喝茶,闻声抬头立便被红枣脖颈上的金项圈晃花了眼睛。
于氏自己虽没怎么见过足金,但金项圈那迥异于黄铜的黄金光亮还是叫她一眼认出这便是传说中的足金。
于氏早先就曾猜想红枣有足金手镯——心念转过,于氏立刻垂眼看向的红枣手腕,然后果看见红枣左右手腕也各套了一个金圈。
李满囤这个继子,于氏的目光盯在红枣的手腕上无奈地想:果如她所想的一样舍得赔女儿,但可惜现今再赔也都是赔给谢家了!
陆氏的目光也是落在红枣的脖颈上半天没有挪动——她也认出那是足金来了。
俗话说“一两金,十两银”,但实际去钱庄兑换时还要加上十个点的火耗。庄户人家过日子节省,舍不得这十个点的火耗,故而整一个高庄村都少有人戴足金首饰。
陆氏是真没想到李满囤能给红枣置办如此多的足金首饰,不禁心中生疑:现这李满囤手里得有多少钱?才禁得住这样的花销?
郭氏跟于氏一样早猜到红枣有足金首饰,但当下真的见到却忽然觉得灰心——玉凤没用!郭氏越想越觉心塞:先红枣在家,她两家人虽说分居两处,但家常还都能见到——就这样玉凤都没能笼络红枣这个小她许多的妹子。
等这往后红枣嫁了人,一年只四节来家,到时玉凤和红枣见面更是有限,玉凤可如何再同红枣亲近?
如此红枣即便嫁得再好,玉凤能沾的光都是有限了!
李玉凤压根就不知道她娘的担心。她两眼直直得看着红枣发髻上戴得头面,恨不能自己替她戴了!
红枣的蝶恋花头面虽说连同两个耳坠在内统共才一两六钱,分量同李桃花头上实银的千层台阁型牡丹不能比,但那金累丝牡丹花的精巧和镂空蝴蝶的灵动却是让李玉凤一见便禁不住心生喜欢,然后便想据为己有。
说实话,先前李玉凤看到李桃花的绣牡丹花长袍银牡丹花头面时虽说心里也有艳羡,但这艳羡却也没比对陆氏的福禄头面的艳羡多太多——隔了年龄和辈分,许多事真的是很难感同身受。
何况李玉凤这两日没少听她爹娘分析红枣这桩婚事于她家的利害,故而她以为自己往后戴头面都是一定的事——她和红枣是姐妹,将来她丈夫和谢家大房少爷可是连襟!
李金凤到底年岁还小,并不似李玉凤一样恨嫁。且她现在不止脚疼,且脑子都还是懵的——先李她娘告诉她只有吃得裹脚的苦才能享嫁进城的福,李金凤想:故而才不顾她的哭喊给她裹了脚;但刚玉凤姐姐却告诉她城里最富贵的谢家娶妻娶德,并不在乎媳妇脚的大小——比如红枣没裹脚也能嫁过去。
李金凤原本不信李玉凤的话,但刚她看了红枣踩在大红绣花布鞋里仅套了一双夏布短袜的脚,便突然地有些想哭——虽然还没完全地想明白,但下意识里,李金凤已觉得过去半年她可能白吃了裹脚的辛苦!
自那天李满囤说今儿男客女客完全分开,金凤见不到谢家人后,钱氏便愈加相信大房在故意地遮掩红枣大脚以图跟谢家骗婚了。
不过,钱氏想大房对她这房人还算不错,家常的送奶茶、羊奶给她家金凤,且红枣这桩婚事于她家金凤也有极大利益,故而她也没必要拆大房的台。
刚进庄的时候,钱氏曾惊于李桃花那套花开富贵头面的分量,但现在看到红枣的金头面、金项圈、金手镯后,钱氏则是心叹一口气——似李桃花那样的银头面,她想想也还罢了,这足金头面,呵呵,即便她家城里宅子巷口年过半百的秀才娘子也才只半套。
她若有这钱,钱氏暗想:倒是搁城里再买套宅子放租收钱核算。
不过收了两个月的租钱,钱氏便就喜欢上了啥也不用干,按时就能数钱的房东生活,嗯,比喜欢金头面还更喜欢!
今儿不只是红枣的好日子,也是谢尚的好日子。
谢尚为了赶在他爹谢子安挑的吉时出门还特意地起了个大早。
谢家十三房人虽说都恨不得谢子安这房人倒霉,但因个个都巴望着旁人动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故而当谢尚吃完早饭,按礼去明霞院跟他爹娘请安的时候,谢家各房跟一辈被他爹点了名一起去下聘的二十来个兄弟竟一个不落地全都到了——那守时的素质啊,竟较红枣前世那群985同事组团旅游时还高!
如此,谢尚反倒成了最晚到的一个。
不过这样的事儿,谢尚经得多了,当下便也不以为意。他如常地跟他爹娘请安,然后从他爹手里接过聘书匣子,自揣到了怀里。
出院上马,谢尚一马当先地骑着他的枣红马冲出了谢府,然后便即被门外的吹打仪仗和看热闹的人群指着他叫“谢少爷,快看谢少爷出来了!”的声响着实唬了一跳。
谢尚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紧随其后的谢福赶紧驭马过去低声道:“尚哥儿,按风俗一会儿您骑马跟在吹打后面就行!”
一向骑马走在最前头的谢尚……
用“倾城出动”这个词来形容今儿雉水城百姓出门瞧看谢尚下聘热闹一点也不夸张——故而往日从东街步行到桂庄只需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今儿谢尚骑马足走了两个时辰。
幸而谢子安深知谢尚的尿性,今儿特地使了谢福来,不然,谢尚没准会在半路摔了马鞭——谢尚不在乎天热和日头晒,也不在乎被人指点议论,但他真心受不了前面吹打仪仗的唢呐。
真他妈太吵了!
吵的得他都快耳鸣了!
好容易看到桂庄的大门,谢尚心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