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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福答应着捧起头面匣子跟谢子安出了门。
谢子安到明霞院的时候,洪媒婆已然来过且走了。谢子安听说也不以为意——他也就是寻个名目来趟内院罢了。
婚书已定,谢子安可不觉得以李满囤的为人,还会再节外生枝。
看谢福把匣子摆到炕桌上,谢子安转对云氏轻笑道:“雅儿,打开瞧瞧!”
云氏被谢子安这声笑笑得心中是花枝乱颤。
“大爷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了?”云氏定定心神,方才含笑问道:“竟是如此的高兴?”
“看了你就知道了!”说着话谢子安随手拂了下袍子角,落在云氏眼里又是一番倜傥风流。
依言打开匣子,云氏看到正红玛瑙头面,立便撑不住也笑了——比那日太太戴得还好的头面,大爷这是献宝来了。
“看来大爷是发了笔大财!”
作为夫妻,云氏看男人在她的帮扶下越过其他房人,原就心中喜欢,而现在看到谢子安知恩图报,送的头面不止贵重,而且合心——云氏现住的正房外就种着两棵牡丹石榴。
牡丹石榴是石榴中的精品,其花红胜火、形似牡丹,且花期超长,每年从五月一直开到十月,故而花果同树,争相辉映。
云氏极爱门前的两棵石榴树,故而一见这套题材和材质相得益彰的石榴玛瑙头面,便知男人这份礼走了心,当下心里的这一份欢喜就别提了。
“确实!”谢子安坦然笑道:“雅儿,这回幸得你及时提醒,不然我就要错过府城的田宅了!”
“府城的田宅?”云氏闻言一愣,然后便听谢子安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云氏听后自然也是感叹道:“这也是大爷命中该有这府城的田宅,妾身不过是随缘幸助罢了。”
谢子安笑道:“雅儿,你也不必过谦。这俗话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若不得你提醒,也想不到这个茬。”
云氏闻言,自是心花怒放。
大爷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云氏不无幸福地想:但对她却是极好的!
谢子安在明霞院用过午饭便回了书房。
乡试在即,谢子安信心百倍地想:而他现运势两旺,正合好好用功,一鼓作气挣个举人才好!
不然,他家若是后继无力,这到手的府城田庄也一准不能保住!
千年田八百主,谢子安可不甘心跟刘通判一样只做一个过客!
转眼便是八月初六。这天天才刚亮,余庄头就召集庄仆在磨坊杀了一头猪、一头羊、十二只鸡、十二只鸭、十二条鸡脯子、四十二条鳊鱼,然后又让张乙烧煮清汤羊肉、红烧肉、鸡汤、鸭汤、红烧鱼和鸡脯子。
按洪媒婆给的信息,今儿李满囤要预备十桌上等席面招待谢家人和族人,然后再预备三十桌高庄村的八大碗招待谢家仆役。
为恐席面准备不够,李满囤又多备两桌上等席面做预备,如此便是要准备四十二桌席。
上等席面十二个菜:红烧肉、红烧鱼、白切羊肉、白斩鸡、同心财余、芦蒿炒腊肉、炒苋菜、蒜泥黄瓜、卤蛋、麻糖汤圆、鸭血粉条老鸭汤、白菜饺子。
八大碗则少了白切羊肉、白斩鸡、卤蛋、同心财余四样,然后汤也只是鸭血粉条汤,没有鸭子。
庄里就十一户庄仆,故而打天亮就开始为今天的酒席忙活。
全喜娘则是城门一开就坐车来了。全喜娘到后也不及喝茶便忙着给红枣、王氏和李桃花梳头——李桃花的手艺比起全喜娘还是多有不及,而今儿谢大奶奶要来给红枣簪钗,头发若是梳得不正,可就丢人丢大了!
王石头今儿也来了。自打有了骡子后,王石头现也经常地进城来卖枸杞——毕竟一斤多十一文钱呢!
骡子能负重,出来一趟能驮六百斤枸杞,如此就能多收入六吊六串钱。故而过去一个月王石头不过进了两回城,便就赚回了买骡子的钱。
王石头进城一趟来回得两天,中间便就来桂庄过夜。
由此,王氏便减了对男人李满囤优待外甥陈宝陈玉的不满——她大哥来一回也要吃掉一两只鸡。
王石头这回来带了他十二岁的长子王福生。王石头打算请李满囤帮忙再给买头骡子——过去一个月王福生成功地用苹果贿赂到了骡子,然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骑乘。
李满囤听说王石头又要买骡子,心中也是可惜——他买的两头驴才刚配上种,想卖骡子赚钱还得等两年以后。
王福生虽是头回进城,但因过去一年没少听进山的商人说话,故而人前虽不大开口,但也不似他姑王氏刚嫁来高庄村时一样完全听不懂人话。
这回家去,王福生在昨晚听了陈宝陈玉和李满囤说了一堆提手旁草字头后不觉心想:他得闲就多练练城里人说话,不然一张口就露怯可不好。比如他爹,也不过是去岁和商人们多交道了几回,现跟谁说话都不怯场了。
李氏族人倒是比上回到得晚些——上回实在是等太久了,衣裳在谢家人来前都汗馊了,以致吃蛋茶时都不好往人跟前凑。
想着今儿谢家大奶奶还要来,故而这回李氏族人都在家消消停停的吃了早饭,然后才衣冠齐整地来到桂庄。
今天李家三房人男人都是深色细布长袍,女人则是艳色的长袍和深色的裙子,而一向最善效仿城里人的李满园手里更是摇了把书着“富贵满堂”四个大字的折扇,那走路一步三摇的浪荡样,看得一向板正的李春山眼皮直跳,恨不能上前给他一拐棍——处暑已过,天气转凉,这眼见都白露了,还扇什么扇?
如此罕有的集体体面出行很快便惊动了早起下地的人,然后半个村子便就知道了今儿谢家要来给红枣下大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子安虽然对云氏各种嫌弃,但内心是绝对信任的。skbdowngg
第208章 正红宫锦(八月初六)()
依王氏个人意愿,她原是不愿意来庄门接李氏族人; 特别是妇人们的——当年她们既然在她夫妻两个落难的时候没有雪中送炭; 王氏想:那她现在也不需要她们来锦上添花。
但虑到家丑不可外扬,也就是于氏说的“胳膊折了得折在袖子里”——不宜叫谢家人,特别是谢大奶奶知道家里的这些矛盾; 王氏终还是决定今儿再忍一回。
何况她若不去; 王氏想:那必又是姑子李桃花出面接人——先前她是坐月子没有办法; 但今儿若是再如此; 可是叫人以为她当不了自己的家?
使余曾氏看儿子,王氏、李桃花和李满囤一起把族人接进了庄子; 然后在客堂兵分两路——男客由李满囤陪着进了喜棚,而女客则由王氏和李桃花陪着进了主院。
族人进院后都先去卧房看了一回红枣; 然后方回到堂屋准备落座。
“哎,先别坐,等等!”眼见族人们各自寻位要坐,于氏赶紧出言阻止。
屋里众人不知何事,都停了动作; 目光转向了于氏。
“王家的,”于氏转问王氏:“今儿谢大奶奶是不是要来?”
王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王家的,”于氏镇定说道:“今儿的酒席上有谢大奶奶; 咱们是不是得重新排个座?”
不甘心上回因为没有长衣裳而在人前丢的面子,于氏决意今儿好好表现,把面子给捡回来。
昨晚商议今儿请客的时候; 李满囤还说过上一回贵中洗三,于氏酒席弄权排位的事——故此王氏心里早有准备,闻言立笑道:“娘说得是。这城里谢家素来重礼。一会儿谢大奶奶来,咱们的座儿最好是按他们城里的法子调换一下才好。”
陆氏一听便笑道:“王家妹子,你既知道这城里的法子便就只管安排,我们这些人也都跟着你开开眼!”
李桃花冷眼看着陆氏的热络,心中鄙夷:滑头!
于氏虽然看透世情,知道人莫不是捧高踩低,但眼见到陆氏如此吹捧王氏,还是觉得心塞——先陆氏也曾如此捧过她!
虽然内心里百般不愿,但王氏还是跟于氏笑言道:“娘,您是长辈,您座位不动。”
闻言于氏便似吃了定心丸一样的忽然地便放了心——她辈分在这儿摆着,即便谢大奶奶来,主桌主位也都是她的。
所以她还怕啥?
矜持地,于氏在主位上率先坐下。
“族长嫂子,”王氏又跟陆氏道:“因为谢大奶奶是客,所以还请您今儿暂坐到我娘左手边。”
“哎!”陆氏答应着在于氏身边坐下。
从主座降到下首,陆氏如她先前所说的那样听从了王氏的安排,没一丝的犹豫。
由此,王氏信心大增,她转与孙氏道:“大嫂,先前您坐的这个上首位置今儿还烦请让给我,您且跟族长嫂子坐一处。”
孙氏一笑也依言坐下——族长嫂子都让到了下首,她又有啥好计较的?
客随主便,她一向想得开。
“桃花,你跟我坐一处。”
“二嫂,还有江家的,麻烦你们打横。”
参照上回李春山的先例,王氏把主桌最后一个位置给了李贵林的媳妇江氏。
虽然来时郭氏已有了被大房排挤,坐不上主桌的思想准备,但真当事情临头,还是禁不住心里不忿,觉得大房故意地得理不饶人——明明自家都如此示好了,郭氏郁闷地想:男人儿子在族里的排位都退让到贵中这个侄子、弟弟的后头了,而玉凤也没再来碍过大房的眼,偏大房还是不依不饶,人前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真正是应了贵雨所说的“为富不仁”!
钱氏也不甘心带着金凤只坐次桌。她推一把李金凤,然后笑道:“大嫂,红枣一人在卧房待着也是无聊,倒是叫金凤陪她说说话吧!”
王氏听陈喜娘说过城里姑娘出门前还要专请姐妹家来说话,便就没有反对。
如此排好座位,众人方坐下来喝茶。
日头转到南边的时候,张乙他娘赵氏在门堂得了陆虎送的信,跑来堂屋告诉王氏道:“太太,谢家人来了。”
屋里女人们一听,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谢大奶奶真的来了!
王氏则跟赵氏道:“张嫂子,你且在门堂看着,待看到谢大奶奶的马车过来了,再来告诉。”
张赵氏领命走了。陆氏却出言问道:“王家的,咱们不用去庄门迎谢大奶奶吗?”
“不用!”得了全喜娘指点的王氏镇定摆手道:“这谢家礼多,内宅女人不能叫外男轻瞧了去,故而即便出门做客,那车轿也一定都要行到二门才下。咱们只管在这里坐等就行!”
闻言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少不得又夸一回谢家的排场讲究。
王氏等妇人们不用出门,李满囤则立刻带人接出了庄门,如此又听了一回鞭炮的炸响,然后方顶着嗡嗡的耳鸣在震耳欲聋的吹打声里接到了谢尚一行。
谢尚今天穿了件品红织金团花长袍,头上的金冠更是加缀了大红绒球,整个人喜气洋洋得立在二十来个同辈兄弟的最前方,特别抢眼——虽然各怀心思,但谢家少爷们也没人会想不开的在今天故意的穿红,抢谢尚风头。
他们大伯这个族长可不是白当的——他抓人进祠堂吃素抄家规从不要理由。
不然,他们这许多人就能叫谢尚一个人给欺负许多年?
所以,几乎所有谢家人今儿都穿了秋香、竹青这些喜庆的绿色系来陪衬谢尚这朵大红花!
城里念了一个月的书,陈宝陈玉在学堂听多了同窗们的议论,知道了谢家的富贵,现再看被成群奴仆族拥着的谢尚和他的一众弟兄,眼里不自觉地已少了月前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两个现可算是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到底能有多大了!
先王福生只瞧到陈氏兄弟就已心生羡慕,想学他们弟兄说话,而待今日瞧到比陈氏兄弟更白净的李贵雨、李贵富、李贵祥等李家同龄人后,王福生更是心怀向往——怪不得人人都说城里好,王福生暗想:原来城里的人竟是生得这般白净精神,不似他们山里人,个个都是粗黑皮。
但现在看到谢尚和他的一众兄弟们,王福生则以为看到了传说中的仙童——王福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人,而且还是一群!
李贵雨站在他叔李满园身后看着谢尚默默握拳——上回满月,他没得机会和谢尚说话,但今天,他还有机会!
李满囤把谢尚一行迎进了喜棚。云氏的双驾马车则行走到客堂便就去了马,改由跟车的婆子一路推行。
以王氏、李桃花打头的李氏族人立在主院门堂内看到两个分穿着竹青和绾色绸缎衣裳袋着金玉头面和火红石榴花的体面妇人打头引着一辆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