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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红枣的异想天开,王氏早已习惯,当下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设身处地地设想了一下,竟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村里也不全是石头围墙,不少人家打的只是玉米杆篱笆。
这枸杞篱笆比玉米杆篱笆墙,王氏如是想:起码不会倒,也不会叫鸡啄着啄着就啄个洞。
不过王氏谨慎惯了,即便心里认同,嘴里也只说:“这得问你爹。”
于是红枣明白了,其实她娘已经动心。
李满囤林地回来后,一进房,便即看见红枣坐在板凳上吃刺棘果。
又在吃!李满囤笑了,他这个闺女,生就一张羊嘴,整天嚼个不停。偏她娘宠她,只要她想,她就给她弄。
也幸而如此,才种出了姜。
“这又上哪儿弄来的果子?”李满囤故意地逗红枣。
“就是你说的山上。”王氏应道。
“红枣觉得好吃,”王氏笑道:“还说将刺棘打成篱笆。”
“想吃就能摘。”
李满囤闻言也笑了,他蹲下身刮了下红枣的鼻子:“小馋猫。”
“这不能给她多吃。”李满囤嘱咐道:“吃多了,流鼻血。”
不嘱咐不行,这娃太贪吃。李满囤摇头,还想着打篱笆,想吃––等等,打篱笆。李满囤思索了一下,与王氏一样,觉得这主意可行。他家,在也是十三年前才打的石头围墙,再前,可不也是玉米杆篱笆
其实细算下来,这刺棘篱笆,比玉米杆篱笆还省钱省力,它只要移活了,就一劳永逸,而玉米杆篱笆得靠原木撑着不算,还得几年一换。
刺棘篱笆,李满囤拈起一粒果子塞进嘴里,笑了:他闺女,可真会想。
李满囤决定奖励女儿。他问红枣:“红枣,爹下次进城,给你带点啥?”
红枣想了想,举起一粒果子,喂给她爹:“爹,这果子这么好吃。”
“城里能卖钱吗?”
卖钱李满囤尝着嘴里的甜味,心说,能吧,毕竟这么甜。
不过,想起这果子皮薄易破,李满囤转即摇头道:“不行,这果子不经颠。运不进城。”
闻言红枣眨眨眼,商议道:“那做成干果呢?”
“就像红枣一样!”
李满囤闻言大喜,一把将红枣举过头顶,笑赞道:“对,就像红枣一样。”
李家林地里很种了几棵枣树。所以每年都要制干红枣,用于一年的人情往来。所以,李满囤别的不会,这制干果子,确是会的。
去岁,卖过生姜和百合的李满囤坚信这干果子一定能卖。
“他们问满囤叔,我就领他们过去了。”
“结果,他们一见满囤叔就叫老爷。”
“娘,你知道吗?满囤叔得了个庄子,做老爷了。”
孙氏……
“谁做老爷了?”李春山自外面进来,听了半截,便即问李贵银:“刚你说谁做老爷了?”
李贵银一见李春山,立把筐子举到他面前,说道:“爷爷,您瞧,满囤叔给我的果子。”
“您认识吗?”
李春山虚着眼睛瞧了瞧,说道:“这是葡萄吧?”
“这葡萄可是稀罕东西,只有富贵人家才有。”
“哪是你满囤叔能有的?”
“真的。”李贵银认真道:“爷爷,满囤叔得了个庄子。”
“这葡萄就是庄子里的人送的。”
“那庄子里的人还说了,过年的时候要给满囤叔送55只鸡,11头猪,11头羊呢!”
“啥?”李春山也惊了:“你说满囤得了个庄子,哪里的庄子?”
“庄子说就在村后,叫––”李贵银回想半天,终想了起来:“好像叫什么老北庄村。”
“老北庄,”李春山习惯的拿起烟锅,这是他想事时的习惯:“现是满囤的?”
“应该是,”李贵银回想道:“他们一见满囤说就叫老爷,对了,还管红枣叫小姐。”
那是没错的。庄仆称呼庄主一律都是老爷。看来,满囤得了一个庄子是一定的了。
想了一刻,不得要领,李春山把烟锅塞到腰间,丢下一句“饭,你们先吃,我去隔壁问问”,即就去了李高地家。
李高地家正在摆饭,忽见李春山进来,一大家子人立都站了起来。
“哥”,“二伯”,“二爷爷”招呼声中,于氏给李春山在主位上添了一副碗筷。
李高地知道他哥这时候来,一定有事,便主动问道:“哥,你咋来了?”
李春山看到于氏给碗里盛饭,想了想,说道:“有事,等会儿,再说。”
“先吃饭。”
听到这话,在屋里的,除了孩子,谁都知道李春山说有事,就一定有事,且事还不小,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所以,这顿午饭,李高地一家吃得很快,即便是最小的李贵吉也在周围气氛的渲染下,埋头猛吃,且没有掉米。
吃完饭,不等女人们收好屋子,李春山便即问道:“满囤,这几日来过没有?”
“满囤,”李高地一惊:“他咋了”
屋里其他人,听到“满囤”两个字也是凝神。为了多听一刻,女人们都下意识地放慢了收碗的动作
“没事,”李春山安抚道:“我就问问,你最近啥时候见过满囤”
李高地想了想,方说:“还是节前吧。”
“八月十三,他过来送节礼。”
“八月十五,”李春山停下点烟动作,撩起了眼皮,瞅着他弟:“你没叫他来吃饭?”
李高地:“没有。”
想想,李高地又道:“我原想叫他来吃晚饭。”
“后来,想着他房子刚盖好,家里一堆的事。趁节下得闲,好好歇歇。便即就没叫他。”
李春山一听就明白了,下意识地瞅了于氏一眼,心说:让你不贤,马上有你后悔的。
“你啊,”对着被于氏拿捏得死死的弟弟,李春山无奈地叹一口气,方道:“今儿,我听说,满囤有了一个庄子。”
“庄子?”李高地没反应过来:“什么庄子?”
李春山:“据说,就是村西的老北庄。”
“满囤得了老北庄。”
“老北庄?”李高地终于震惊了:“那庄子不是城里谢家的吗?”
“咋成满囤的了?”
李春山:“我也是听说,然后就跑来问你。”
“看来,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李高地摇头:“别是弄错了吧?”
“谢家,不是旁家,这些年,不说庄子了,就是一亩地也没卖过。”
李春山一想也对,这谢家从来只听说过买田,没听说过卖田。
李高地也是越想越有道理:“再退一万步说,这谢家真的卖地,也轮不到满囤。”
“这近城的地,多紧!”
“城里,除了谢家,还有周家、刘家、杨家,这十来家大地主呢。”
“轮转过来,也轮不到满囤。”
李春山越听越有道理,但告诉他这话的是他孙子李贵银,他可不以为李贵银有胆骗他。而且,李贵银还背回来了半筐葡萄。
“弟,你说得有理。但,”李春山
话锋一转:“今儿早晌,贵银确是领了三个人去见了满囤。”
“那三个人见了满囤,便叫满囤老爷。”
“对了,还管红枣叫小姐。”
“三个人送了果子和鸡给满囤。”
“那果子,满囤给了贵银一些,我瞧了,是葡萄。”
“葡萄?”李高地一愣:“哥,你没瞧错吧?”
“错不了,”李春山肯定道:“这葡萄,我每年都能在城里的年画摊上瞧见。”
李高地知道葡萄只富贵人家才有。李满囤若真有葡萄,那即便没有庄子,也定是认识了啥富贵人。
敲掉烟锅里的灰烬,李高地站起来道:“哥,这事儿,我们还是直接去问满囤。”
“问问这来的三个人和葡萄是咋回事。”
李春山同李高地一出门,堂屋里立是炸了锅。
“娘,”李满园抢先问:“若二伯说的真的,大哥得了一个庄子。”
“那大哥,不是得有几百亩地了”
连月来,李满园进城卖了几次枸杞,颇长了不少见识。现他一听庄子,就知道那是城里大地主家才能有的财富。
耳听丈夫说大房可能有几百亩地,钱氏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心说:若大房真能有这么多地,这孩子过继给大房可不亏。将来,孩子得了大房几百亩地,自会帮扶他亲爹娘和大哥。
郭氏瞧见钱氏的动作,心中愤愤:婆婆偏心三房。先闹着分家,就是为了让大房给三房占块宅地。接着见族里要给大房过继,便即又想把三房还未见天日的混沌肉块过继给大房。
现若大房真得了几百亩地,郭氏暗道:说不得,我也得争一次,没得啥好事都要便宜给三房。
于氏听说能有几百亩地,不觉心中暗悔,悔自己分家时机不对,若能压到年底,这几百亩地就是家里公中的了。说不得,她的两个儿子都有份。
75。银头面的尴尬()
此为防盗章 李满囤闻言; 也就罢了。更新最快
红枣得了布鞋,只舍得在家里穿。她家五间瓦房都是青砖铺地,不脏鞋。
所以; 跟王氏上山,红枣依旧换了草鞋。
李满囤则出门去找师傅回来挖地窖。秋收在即,他得挖个地窖存红薯。
李家三兄弟的山头在一处; 王氏上山的路上遇到了郭氏和她闺女李玉凤。
妯娌相见,双方不过点头问个好,然后便各行一方。
擦肩而过的瞬间,郭氏瞧见红枣身上的新衣; 不觉一愣。村里人常穿的都是自织自染的家织布。家织布中从没有红枣身上这件粉藕; 这样清新素雅的颜色。
不用想,郭氏瞬间就肯定红枣身上这布是城里买的。
这死丫头倒是好命; 郭氏心说:她娘不会织布; 她爹就舍得给她买布穿。瞧这布的颜色,还有质地,郭氏目光如炬地凝在红枣衣脖领上的那圈娇艳的海棠绣花上; 眼里几乎嫉恨出血来。
这衣裳; 这衣裳,竟然是城里绣庄出的成衣!
郭氏的娘家姑姑,好命; 嫁进了城。城里日子舒坦; 不必似村里整日劳作。她姑姑日常得闲; 便即就从绣坊拿些轻快活计回家做做。年节回娘家; 郭氏每每都能从她女儿身上看到这个花样。她姑姑说绣庄里有这个花样的女孩子衣服得300文一套,她买布自做,一套才100文。
300文,这套衣服300文,红枣这丫头,小小年纪,竟这么败家,也不怕折了寿数。
郭氏想着想着,忽然笑出了声:这大房能有多少家私,禁受得住这个败法。亏婆婆还想将三房的孩子过继给大房,得大房那个山头。
呵呵,郭氏冷笑,照大房这个败法,将来,还能剩什么给三房?别是,到时候,还要三房倒贴钱给大房养老。
对于近来于氏偏帮三房,郭氏极度不满,现既有机会看笑话,自是要顺其自然。
“玉凤,”郭氏瞪了女儿一眼,嘱咐道:“回去,看到红枣她们的事,一个字,也别说。”
“知道吗?”
李玉凤奇怪地问:“我没事说红枣干啥?”
郭氏一想也是,便即笑道:“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
李玉凤也笑了,转即问郭氏道:“娘,红枣身上的衣裳是城里买的吧?”
“可真好看!”
郭氏闻言,登时气了个倒卯,她咋生了这么个蠢货让她别说,她还偏说。
忍住气,郭氏只好编了通话来糊弄李玉凤。
“唉,你不懂。”
“昨儿你看见了,你爷问你奶,为啥没叫你大伯来。”
“你奶说红枣没新衣,你大妈在家做衣服。”
“你若是回家乱说话,让你爷误会你奶。”
“你可就是不孝。”
“所以,你大伯一家,谁穿啥,你可都别管,别说。”
“这样,有什么事,也都和你没关系。听明白了”
李玉凤虽然还是不明白,嘴上却是答应了。但心里还是想着,红枣的衣裳可真好看啊!
李满囤进了城,在北门附近的茶馆,找了一个颇有资历的中人,与他讲了自己打地窖和打井的要求,中人想了想,便即就在北门外一堆蹲地找活的短工中找到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瘦小老头。
“这是崔师傅,”中人与李满囤说:“城里最有名的打井师傅。”
“城里县衙和文庙的井,就是他祖上打的。”
“他今年五十,打了近四十年的井。”
“这城里一多半的井,就是他带着徒弟打的。”
李满囤听中人说得玄乎,但瞧那老头那没四两肉的胳膊,心中充满了怀疑。
中人,多精的一个人啊,当即就不高兴了,和李满囤说:“我不知道谁介绍你来找我的,但你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