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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压到铜钱,李高地把钱捧给长子道:“这钱,你先去收好。”
“回头,你领我去瞧瞧。”
李满囤依言回屋,将钱交给了王氏:“这钱,你收着。”
“其中五吊,是爹给咱们的家底,你和咱们的钱搁到一处。”
“剩下的三吊,盖房用。你单独放。这样,我用起来才心里有数。”
嘱咐完,李满囤便出了房,王氏则依言收拾。
房里的炕头上叠放着两只油漆斑驳,一看就知道有了年头的樟木箱。这樟木箱还是李满囤亲娘当年的陪嫁。
王氏进门,可没有樟木箱。她的全部家当就是身上的一套新衣、脚上的一双布鞋、手提的一个包袱,里面只两件换洗衣裳,以及头上插着的三根木簪子。
王氏从炕洞里摸出钥匙,开了箱子,把五吊钱收了进去。而剩余的三吊钱,则用布一卷,和钥匙一起塞进了炕洞。
转回身,王氏看到坐在板凳上目不转睛瞧着自己的红枣,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看好了吗?看好了,跟娘一起出门。”
时隔十三年,再次踏进李满囤的林地,李高地再寻不出记忆中的一丝映像––整个林地充满了和河岸一样的野花,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难道,那河岸上疯长的野花,其实就是姜。李高地寻思。
不对,李高地摇头,那花,村里孩子经常拔去玩,若是姜,没道理,至今还没人知道。
蹲下身,李高地仔细观察,鼻尖的花香越发浓郁––这味道,李高地突地挣大了眼睛,伸手拨开花下密集的枝叶,然后便即就看到茎底泥面上冒头的生姜。
“爹,”李满仓激动地说:“真是姜。”
是姜!李高地点头肯定,然后问满囤:“这地,你估摸,能收多少?”
“去岁,红枣栽在这棵树下,这么大”李满囤比划:“收了十斤出头。”
“这么一小块地,十斤”李高地真的吃惊了:“你确定?”
“这都要赶上红薯了!”
“是。”李满囤点头:“当初,红枣,不懂事。”
“栽着玩。过后就忘了。”
“今年我种,我照爹教的法子,做了施肥对比。”
“现瞧着,这片施的肥,长得最好!”
到底是三十年的庄稼把式,李满囤种姜,自不会似红枣那样的佛系––红枣所有的的种姜知识都来自前世她跟风朋友圈团购的“懒人首选,生姜盆栽,美观实用,辟秽去浊,增宅运,旺桃花,9。9元材料包,包邮送教程一个月爆盆。你可以尝试亲手种一盆!”。李满囤施肥除草,浇水灭虫,甚至还做了对比实验。所以,今年林地里生姜的长势远非去年所能比。
82。拜年啦!()
此为防盗章
阵头雨虽然只下了一会儿; 下午的果子却不能摘了。王氏心里虽急; 却也知道急也没用––沾了水的果子,摘下来极容易烂,远不如果子留在树上; 等风吹干了再摘合算。
横竖下午没事,王氏见李满囤拿了把铁锹; 知道他要去水田查看,便即说:“我也过去瞧瞧吧。”
“咱家的地; 我还不知道是哪块呢。”
李满囤一想也是,便即就同意了。
到了水田; 李满囤领着王氏看自家的界石; 红枣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眼睛则警惕地观察脚下。稻田里有蚂蟥,红枣可不想被这玩意附身。
眼光扫过一块土坷垃; 红枣目光转过,转又转了回来。这颜色; 比旁边的土要黑; 这是; 红枣凑近一看; 便即条件反射地自篮子里抽出自己的小锹,一把压住了那块土坷垃。
“爹,爹。”感受到锹下那土坷垃的挣扎; 红枣毫不犹豫地呼救。
李满囤闻声立刻大步折回; 他以为红枣遇到了蛇。
靠近一看; 李满囤松了口气,他缓声道:“别怕,这是八爪鳌。”
“你松开手,爹拍死它。”说着话,李满囤举起了手里的铁锹。
拍死它!红枣惊呆了。没想到她爹这么威武––竟然要拍死四两大的螃蟹。
不过,红枣想起来了,这么多年,她还真没看到村里有人吃螃蟹。
难道说,她要做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别,别拍,”红枣赶紧阻止她爹:“你递个草给我。我把它扎起来。”
上一世,超市里阳澄湖的大螃蟹就是草扎着的。红枣觉得她也可以。
听红枣这么一说,李满囤也明白了––他小时候也没少玩八爪鳌。村里男孩子都喜欢抓八爪鳌,然后看它们打架。李满囤虽没人一起玩,但自己也会抓两只八爪鳌自娱自乐。
李满囤揪了根田埂上的杂草,对红枣说:“你松开手,看爹抓住它。”
红枣瞧她爹的锹丢在一边,放心的松开手,然后便见他爹极快地伸出左手,仅拇指和食指两只指头就捏住了螃蟹的背盖,然后捏着草的右手左缠右绕。眨眼,就把捆扎好的螃蟹递给了红枣。
“好好拿着,”李满囤说:“别给跑了。”
这是不给跑吗?红枣看着她爹递过来的螃蟹,禁不住心中咆哮:不想它跑,你倒是把螃蟹腿给扎起来啊,现你扎个螃蟹肚子,让我提花灯似的提着这个张鳌舞爪的货色,是闹那样
李满囤很快就给了红枣答案。
“爹再去抓一个,”李满囤兴致勃勃地说:“今儿我们回去,就让它们打架。”
“可好玩了!”
螃蟹,打架,好玩,红枣呆滞地看着她爹潇洒而去地背影,好容易消化完她爹的话,心头一千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自家都穷得屋子里只剩四堵墙了,她爹竟然还要看螃蟹打架!
果然,没一会儿,李满囤提着另一只螃蟹来了。
“看,”李满囤跟红枣炫耀:“我这只更大。”
“一会儿打架,我这只肯定赢。”
“然后,我这只就会把你那只给吃掉。”
吃掉–吃掉–,李满囤的话糟点太多––让六岁的女儿看蟹自相残杀不算,还要看它们吞吃同类,并以此为乐,这三观还能更歪一点吗?
红枣实在是无力吐糟。
“爹,”红枣直接问李满囤:“你吃过,八爪鳌吗?”
嗯李满囤愣住了,下意识地回道:“没有。”
待低头瞧见手里的螃蟹,又补充道:“这八爪鳌浑身都是壳,怎么吃”
“村里没人吃。”
果然没人吃。红枣眼珠一转,又道:“爹,你拿草给我把这两个八爪鳌的腿和鳌绑起来。”
虽然,不知道女儿的意思,李满囤还是依言拿了根草,把手里的螃蟹的腿鳌给绑了。
有打草鞋的经验在,草绑八爪鳌,对李满囤而言,实在是小意思––即便开始绑不好,但尝试几次,也就好了。
“这样”李满囤把捆成背壳形状的螃蟹递给红枣。
红枣点头,示意他放到她挎的篮子里,然后把手里的蟹递了过去。
“爹,这只一样捆了。”
等李满囤捆好了两只蟹,红枣问她爹:“爹,你还能再抓到八爪鳌吗?”
“能的话,再抓几只。”
“咱们回去煮着了吃。”
煮了吃这次轮到李满囤怔住了:“这八爪鳌能吃”
红枣:“当然。”
李满囤不信:“你咋知道能吃”
红枣奇怪:“爹,不是你说的吗?”
“两个八爪鳌打架,赢的那个就把输的那个,吃掉了。”
李满囤:这话确是自己说的。但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说不过红枣,李满囤只能老实去抓八爪鳌。
这世第一次吃螃蟹,红枣不知道自己吃蟹是否过敏,也不知她爹,她娘是否过敏,也没敢让她爹多抓,不过再抓了一个,便即就罢了。
李满囤见红枣不再闹他抓八爪鳌,不觉松了口气。他以为红枣的心血来潮过去了。
红枣回到家,便即把三只螃蟹倒到木盆里,舀上水,拿刷锅的竹刷刷了几下,刷去了螃蟹壳说的泥水。
差不多,是这样吧?
红枣回想了一下前世海鲜自助餐厅里提供的下火锅大闸蟹的样貌,肯定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锅里舀上水,灶里添上柴,再点一把干草引火,烧灶小能手红枣很快的烧沸了水。
眼见红枣真的要煮八爪鳌,李满囤想上前阻止,被王氏拦住。
“你先别拦,”王氏劝李满囤:“你让她煮。”
“等她煮完,发现都是壳,不能吃。”
“也就不闹了。”
“不然,你越拦,她越干。”
李满囤想着女儿的脾气,摇摇头,只嘱咐王氏:“你看着她,别让她真吃。”
红枣见水开了,立把三只螃蟹丢了下去。
很好,红枣满意地想,现在就等熟了。
王氏看红枣敞着锅煮,心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红枣,” 王氏提醒女儿:“你锅盖没盖。”
红枣想着王氏一向节俭,也不以为意,随即便盖上了锅盖。
火锅也是有盖子的,红枣想,火锅店上锅底的时候可不都盖着盖子吗?这样省火。
王氏瞧红枣烧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没烧好,只得又提醒到:“红枣,你还要煮多久啊”
“娘等着锅,做晚饭呢。”
其实,红枣也在发愁,这螃蟹到底熟了没有
前世吃火锅,从来都是一群人一道吃,红枣压根没操心过生熟––每次都有那急性子,等不得熟,坐那儿不停地拿漏勺捞,然后等真的熟了,便会立刻大声报告:“熟了,可以吃了。”
唉,红枣怅然:好怀念前世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要不红枣想:也煮了好一会儿了,熟没熟,我先揭锅看看吧。
揭开锅盖,侯水蒸气散了散,红枣探头往锅里一瞧,瞧见螃蟹都变色成金红不算,两只母蟹的背壳也高高顶起,露出体内红色的蟹膏。
绝对熟了!红枣无比确认,因为她前世妈咪蒸出来的螃蟹就是这样。
王氏看红枣揭开锅盖,也伸头看了过来。头一眼,王氏看到螃蟹变色,也不以为意,只心说:这八爪鳌煮熟了到似虾一样,会变色。第二眼,王氏看到锅里的水面上竟然漂着红色的油花,禁不住“咦”了一声。
竟然有油!王氏心想:这有油就有肉,这八爪鳌,说不定还真能吃。
村里的地有限,而族人却越来越多––想他李氏一族,五十六年前来高庄村落户,全族不过八户,二十一个男丁,三十七口人。县里按一男丁十五亩水田,十亩旱田给地,李氏共得水田三百一十五亩,旱田二百一十亩。
现五十六年过去,李氏阖族有二十五户,六十八个男丁,一百一十九口人。而水田,却只得三百五十一亩,旱田三百二十二亩。
这多出来的地,除了少部分是买卖,其中,大多数,都是先人们披星戴月,开荒而得。
可如今,村里荒地已开垦精光,而族人却还在飞速增长––眼见下一代又到了婚嫁的年龄。
若再没得一个进项,李丰收每尝急得半宿不能合眼:可叫这些孩子怎么活
现在,好了,李丰收高兴地想,有了姜。姜可以种在林地。村里林地不少,族里的孩子,有活路了。
“好,好”李丰收捧着姜苗,端看良久,方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小叔哥,”李丰收高兴地说:“你,还有满囤,是我们李族的大功臣。”
“有了这个,咱们李氏一族的孩子有希望了!”
“嗯”李高地愣了,拿下了嘴里叼着的烟锅。他们族里的孩子咋了什么有希望了
看到李高地一脸的不明就里,李丰收笑道:“小叔哥。你就没觉得这两年咱族里的家务事多了吗?”
“你想想,咱族里,姑嫂婆媳吵吵的,是不是比我爹在时,厉害多了。”
“难道不是欺负你年轻”不大关心村里闲事的李高地还是不懂。
“小叔哥,”李丰收摇头:“你就没想过小辈们的事”
“怎么没想,”李高地越发不解道:“我天天都在想啊!”
看小叔哥真心不懂,李丰收笑道:“小叔哥,你信我,你是真没想过。”
“小叔哥,你想一下,当初我爷在的时候,分家,你得了几亩地”
水田十五亩,旱田十二亩。李高地在心里说。
“你分给满囤的,又是几亩”
李高地默然:两亩水田,两亩旱田。哎,自己,愧对祖宗啊。
想到满囤没儿子,有些敏感。李丰收便随口改了例子,斟酌道:“你现还有十三亩水田,十五亩旱田。”
“而你有四个孙子,马上,可能是五个,甚至,将来还可能是六个,七个。”
“小叔哥,你想过,他们一人将来有多少地吗?”
晴天霹雳,李高地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