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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道福看着桓济怒气冲冲地离去,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刚才这一番争吵,让本就精疲力竭的她浑身都有些脱力了。
她不怕桓济跟她闹,他要仰仗她的小金库,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能拿钱买个清静,她觉得很值。现下让她伤心的,只是昨夜的事情。楚太祖,想到这三个字,她就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痛着。
在刺史府上,谁能做到把她绑在晓风院一夜,还神不知鬼不觉给她下药?唯有他一人。
为什么,他总是对她这样狠心?
在司马道福黯然神伤之时,桓姚正和桓歆共进朝食。
今日一大早起来,就听侍人说桓歆来了,让她梳洗完一同去进早膳。桓姚走到用膳的厅内,这才发现,今日的摆设布置和以往大有不同,往日单独设的小食案都不见了,只在中间留了一张样式类似于后世常见的大圆桌的桌子,桌上是她平日用惯了的朝食,只不过分量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桌边是两把距离很近的靠背交椅。
桓歆坐在其中一张交椅上,正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阿姚,过来就坐。”
一大早就看到他,桓姚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了。不过,脸上还是没怎么显露出来,反而站在大圆桌一尺之外的距离,对着大圆桌皱了皱眉,“今日的朝食为何摆成这般?要如何进食?”
她可没忘记,这种圆形餐桌是身为桓姚前所未见的,是以该表现出惊讶奇怪的时候,就一定要表现。她有时都有些怀疑,桓歆手下是不是有个和她一样来自后世的幕僚,不过,这些在此时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她真不想和桓歆同桌进食,看到两把椅子摆得那么近,她就打心底排斥。
桓歆跟她解释道:“是我让他们摆的。朝食的分量充足,你我分食便是了。”说完,亲自起身,走到桓姚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往桌边带。
“自古也没有同案而食的道理,太不像话了!三哥,你让他们换回往日的摆设。”桓姚站在椅子边上不肯坐下,坚持地道。
桓歆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十分温柔地哄她:“自古没有,那你我开这先河便是。”
桓姚侧过身背对着他,赌气般地道:“不换我就不吃。”
桓歆见她撅着嘴闹脾气的小模样倒是觉得十分可爱,耐心哄道:“阿姚你乖些,别闹,三哥用完朝食还得去州府,再耽误就迟了。”
“那你自己吃,我不惯也不愿这般进食。”
“可是因三哥前些日子不让你出去生气了?三哥几日不见你,想与你共进早膳,别气了,过几日带你去城外的黄金园看菊展”
这低声下气的样子,叫一旁侍立的侍人们咂舌不已,她们心中英明神武的郎君如今这样,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当日不封园?”桓姚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动心。不过,以往少有的几次桓歆带她出去游玩,都是遣散了游人的,到寺庙道观烧香,当日那处寺庙道观都闭门不接待其他香客,到各种花圃园林参观,也都是当日封园。这排场,倒做得堪比前世的高级领导人了,可惜,却少了许多乐趣。
往日,她谨小慎微对种种不满从来不提,如今知晓了桓歆的心思,便不想再对他客气了。
“这自然要封。”桓歆道出了此话,见桓姚面色更不高兴了,心中沉思一番,又改口道:“三哥在此跟你保证,待再过些日子,一定不封园带你出去几回。”
桓姚听到他后面的话,这才算稍微有些满意,不管怎样,能多些接触人群的机会总是好的。桓歆但凡要做什么事,哪有不能达成目的的,她如今这般,也不过是趁机多讨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罢了。
于是,这才坐下,让人拿香汤来净手。侍人上来要给两人盛粥,被桓歆拦住,叫她们全部退下。
桓歆亲自给她盛了一碗豆粥,桓姚也没拦他,待他盛好了,放在自己面前,才道了句“多谢三哥”。看桓姚并不拒绝,桓歆倒是颇感满足。同桌而食,同榻而寝,他喜爱和她共享这样的亲密。
两人安静地用着膳食,桓歆夹起一块八宝酥递到桓姚面前,“为兄记得,往日你最爱吃这八宝酥。”
桓姚跟他一起用膳,实在没有往日的愉悦心情,想着随便吃点东西便快些下桌而已,见桓歆明显是要将这块点心喂到她嘴边,让她就着他的筷子吃,于是立即放下了碗筷,“三哥你自己吃吧,我今日没胃口。”
桓歆闻言,也跟着放下碗筷,关心道:“可是身体不适?叫宋五来给你看看。”说着,便要起身唤人。
桓姚立刻阻止了他,“没什么大碍,不必了。”
桓歆见她碗中的豆粥才吃了四分之一不到,“既无大碍,便多进些。”然后又在桌上夹了些桓姚平日喜欢的一道小菜放在她碗中。以往,虽然一同进食的时候不多,但他细心观察,再加上手下人给的情报,对她的喜好,都是清楚的。
桓姚皱眉看着碗中,她前世今生都很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用过的筷子给她夹菜,“我吃饱了。三哥慢用。”说完,便立刻要起身下桌。
桓歆见她神情,前后一想,这才明白她的用意。方才的美好心情被现实击碎得一干二净,桓姚根本就不愿意和他同桌而食,她不是没胃口,而是不想吃他夹的食物。
“我就让你如此嫌恶?同桌进食都让你没胃口?”他啪地一声将碗筷放在桌上,沉声质问道。
桓姚见他脸色阴沉,即使他所说的是事实,她也没那么不明智去承认,“三哥多虑了,我只是恰巧今早没胃口。”
“既如此,我让宋五来看你为何不准?”
“不愿大早上兴师动众,就单是没胃口而已。”
桓歆收敛起脸上的情绪,口气又温和下来,“那就吃些姜汁瓜条,正好开胃。”说着,拿筷子夹起一条,喂到桓姚嘴边。
桓姚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仿佛她拒绝就立刻要变脸一般,心中暗叹一口气,无奈地张开了嘴,就着他的筷子,咬了一口瓜条。
桓歆看着她娇嫩如花瓣般的小嘴和编贝般整齐洁白的皓齿,再看瓜条上留下的秀气齿印,然后将她咬过的半根瓜条送进了自己嘴里。
桓姚克制不住地皱了皱眉头,深怕他再来一回,只好端起碗埋头苦吃起来。桓歆见状,也不再勉强,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让她习惯他的亲近,只能循序渐进。
刚用完早膳,侍人便进来通报,说荀先生来了。桓姚正好找到借口离席,忙不迭站起来,“我先去书房了。”
桓歆也立刻起身,“我送你一道。”
走到书房,桓歆见荀詹手中捧着一个花盆,一见桓姚进来,便捧着花盆来到她面前,“桓七,你看,这可是你所说的佛兰?”他说这话时眼中带着期待和喜悦,和桓歆以往所见的冰冷淡漠的荀詹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睡了个午觉,于是有点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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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怨怒下()
桓姚也意识到了;荀詹与往日的差别太明显,当着桓歆的面;不由有些尴尬。她对荀詹怀着什么心思她自己心知肚明,目前的效果也是成功的,但这样的成效被桓歆知道;总是心虚的。
还没等她想好应对,就听桓歆道:“荀先生有心,歆在此代舍妹谢过。”
荀詹顾虑着桓姚在跟前,倒是颇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接着,桓歆摸了摸桓姚的发顶;带着些温和宠溺道:“以后要什么,直接跟为兄说便是;不可再麻烦荀先生。”
即使荀詹不通世故;听到这话,也感觉到了一种自己不比桓歆与桓姚亲近的疏离感。这让他心中有些不满和抗拒,因此,出乎意料的,他反驳道:“不麻烦。”
桓姚闻言吓了一跳,连忙不着痕迹地去看桓歆的反应。
却见桓歆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桓姚道:“时候不早了,为兄去州府办公,你在府上要乖乖听话。”说完,向荀詹一拱手告辞。
荀詹见桓姚望着桓歆离去的方向皱眉沉思,不由心中有些失落,“这花你不喜?”今日,她完全不似往日那般,一见他送的东西就很欢喜的样子。
桓姚回过神来,收敛好情绪,笑着道:“岂会不喜,这样好看的花。虽不知是不是佛兰,但我们还是可以自己把它种出来。”
两人说着话,渐渐恢复到往日的氛围。但荀詹五感敏锐,方才桓姚尴尬的情绪,他还是捕捉到了。虽然不太能领会那种情绪的所蕴含的意思,心中还是有一瞬间的不快。
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却是另外一事。
桓姚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错失了这颗曾经寄予了莫大期望的好棋子,从而被打入深渊找不到出路。此为后话。
且说,桓歆寿辰之后,来贺寿的各方宾客陆续散去,荆州来的几人,除顾恺之外,也都在第三日辞行返回。
顾恺之留在湓口城等建康的消息,三五天和桓姚通信一次。帮着送信的人,是湓口城中的一家书斋,除了卖书之外,还兼营笔墨纸砚和字画。书斋的老板胡三是个颇会钻营的人,自从某次他家铺子里的某本杂书得到桓姚的喜爱后,便常常进献些书画和各种志趣杂书到刺史府。他很会揣摩桓姚的心思,进献的东西,基本都对桓姚口味。桓姚也常派自己身边的人,去胡三的书铺采购文房四宝,一来二去,倒是有些交流。
既然常常收人家的礼,桓姚自然也知道对方是有求于人,于是经常在桓歆耳边提几句胡三其人,希望桓歆平日里关照些。见这胡三能讨桓姚欢心,桓歆自然也不吝于给他些颜面。于是,这几年,除了书斋以外,胡三的其他生意也都做得很是顺畅,规模翻了两三倍。
桓姚从一年前开始在胡三的书斋里寄卖画作,胡三便以支付画酬为由,将书斋六成的分子都转给了桓姚。因此,这么一来,胡三倒是自动自发地成了桓姚这一派人。在江州混了这么些年,他早就摸熟了,想得到刺史府关照,讨好桓使君,不如讨好使君最疼爱的妹妹。桓使君软硬不吃,大家都讨好无门,也是过了好几年才有人摸到了诀窍,但如今要接近桓小娘子,比接近桓使君还不易。因此,他倒是时常庆幸自己早年的机灵,能搭上这么好一条路子。
于是如今,胡三对桓姚可谓千方百计地表忠心。虽然桓姚不露面,但只要拿着桓姚的信物来的人,对方吩咐的事,他都会十分尽心。
顾恺之在寿宴前夜来见桓姚,离开时,苦恼于今后无法联系她,桓姚便将自己的信物给了他,让他写信时,放到胡三的书斋去,让胡三以送书画为由,将信缝在书封里,夹带着送到松风园来。桓歆知道她喜欢这些,并不会逐一检查。
通过这个办法,桓姚和顾恺之才得以时常保持联系。其实两人的书信也并没写什么重要内容,无非是丹青术法上的最新感悟,简单画些小画相互品评,或者几句诉说思念的诗词,再有也就是些生活琐事趣闻。但即使是这么简单平淡的书信,在桓姚看来也是十分美好的。
在听顾恺之说了提亲的事之后,她渐渐地便会时常联想一些两人今后结为夫妇的生活画面,看到那些热烈的词句,也会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也许越是被打压阻碍的恋情,处于其中的男女双方便越是珍视,经过将近一月的书信往来,桓姚对顾恺之的那一丝好感,跟发酵似的迅速膨胀起来。
她甚至有时候都会想,即使将来要面对三妻四妾的世家环境,她也要努力经营自己的婚姻,不给第三者任何机会插足她和顾恺之。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她绝不会像以前打算的那样,对丈夫的行为听之任之,只要不影响到她的生活便可。
因此,在最近的一封信里,看完顾恺之文采斐然又缠绵悱恻的情诗,一向表现得淡然矜持的她,提笔引用了一句前世时的诗句“”,其后加了一句,“何幸君心似我心”。
这句话让顾恺之欣喜若狂,也越加克制不住对她的思念,于是便故技重施,扮作了胡三书斋的伙计来看她。
桓姚见到书童打扮的顾恺之时,自然也是十分惊喜的,看着那人一月不见的眉眼,只觉得,他纵然是粗布陋衣也依然那般俊秀。屏退了旁人,只留了知春在书房外间伺候。两人凝视着对方许久,这才慢慢走到一起,互诉着分别月余的种种。
私语喁喁,浓情蜜意无限好。
荀詹手中提着一个装着两只小白狐狸的兽袋进来时,便正好撞见顾恺之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