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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歆的见解总是犀利独到,很多时候都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因此,虽然桓温自认三儿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却也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此,他大为赞赏。
“此次回建康,可是这边有何要紧事?”桓温终于将话题转到这个让他疑惑得有些抓心挠肺的事情上来。
“父亲不必忧心,不过是商行里头有些异动,算不得大事。但毕竟商行和江州财务牵连深重,不得不亲自走一趟。”桓歆淡淡道,并不愿深谈。
这不过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建康的商行,确实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但并非急在一时的紧急事项。
桓温对他的收入并不太清楚,只知道,每年公中的份例和送到荆州孝敬长辈的礼物,他出手总是最阔绰的。隐约了解到,三儿手头经营着大量的生意,前些年在儿媳司马道福开始捣腾时,他也才来了兴趣,把荆州那边的生意经营起来。
他对生意不懂,也插不上嘴,只怕桓歆一时糊涂走了歪路,遂劝诫道:“阿式,商行毕竟是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如今你把握好东豫州军政才是正途。你手头有了权势,要多少金银没有?”
“儿受教。”桓歆的态度倒很是谦逊,这让桓温颇觉欣慰。这几年,三儿的性子倒是渐渐软和些了,懂得收敛自身脾性,这才是真正的稳重了。
“以后若再有此类事,派个心腹走一趟便是,哪里需得你亲自动身。”桓温又道。
“父亲说的是。”桓歆恭敬地应道,语气一转,“不过,此行倒也并非全为商事。几年不见父亲了,来建康也能小聚几天。”
桓歆虽然说得很是稀疏平常,却简直让桓温受宠若惊。自小性子冷淡的三儿,那脾气,简直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除了还是个三四岁的稚童时,何曾对他表现出过半点孺慕之情。
遂,不禁笑容满面,“这倒也极是。咱们父子两个,多少年没好生聚一聚了!也就只有你小时候,才成天跟在为父身边”
说着,倒是缅怀似的,提起些桓歆小时候的事情了。
“还记得那时,有回为父派人打了那何令史,你这小儿,倒是当着府里众人评说,板子上拂过云彩,下掠过地面”
想起当年桓歆的童言稚语,倒是莞尔。
桓歆静静听着,不时一两个字附和。若是早些年听见父亲说这样的话,心中可能还会有所动容。如今,时过境迁那么多年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早已经冷却了。
他历来比别的小儿早慧,一岁多就记事了。那时候,父亲身边只有他一个儿郎,又见他天资聪颖,是极为喜爱他的,偶尔兴起,还会手把手地教他写字,背兵书。在极年幼的时候,他也曾和许多小儿一般,崇拜濡慕着自己的父亲。
但自从五岁那年,大哥桓熙来荆州以后,这一切就都变了。在一干嫡出小儿的嘲笑中,他第一次意识到了嫡庶尊卑。他是庶子,将来只能做大哥的奴仆,大哥是嫡子,是父亲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就是世情。
那时候,他才渐渐明白,生母习氏对他的要求虽然严苛不近人情,有些话却是对的。并非是要给生母争那一口气,而是他那时就已经想清楚了,他不愿一直仰人鼻息,不论是父亲还是大哥。
不久便有了那番奇遇,再加之这些年一直不断的艰辛努力,这才有了今日。
桓姚就像是他几十年荒漠般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棵绿色小树,似乎一落入这片土壤,便让他不由自主被吸引。她是那般美好,又是那么柔弱,让他心甘情愿地凝聚了自己所有的阳光、雨露去浇灌。时间越久,她在他心上扎根得就越广越深。
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夺走她。
说到后头,桓温又再次提起了桓歆的婚事,“都二十三四了,还是没找到中意的?”
随着三儿如今战功显赫,那些大世家,可早就转换了态度。他这一回到建康,不知多少人或直接或委婉朝他打听三郎的婚事。
“此事随缘,强求不得。”桓歆只拿了此话来搪塞。
桓温闻言,暗自叹息,儿大不由父。寻思着,最近有意结亲的几户人家的女郎,是不是都叫到府上来,正好三儿在,自己也亲自过过眼,说不定哪个就看中了。
如此想着,待桓歆离去后,便又去了南康公主处,叫她近日发几张帖子,将那几位女郎都请来集会。
桓歆这边一空闲下来,转头就叫人备了些药材,亲自拿到和芳院去了。早上才听说她病了,如今来探望,正是名正言顺。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的。分别得太久,真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在一处。
才经历了一番惊魂记,桓姚如今看到始作俑者自然没好气,斜睨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谁惹了你?这么大的火气?”桓歆笑着用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甚为亲昵地询问道。
“就是你!”桓姚气呼呼地道,背过身不理会他,“知我火气大还不躲远些!”她总不能说,方才险些被李氏发现吧,当初被知春撞到两人亲密时,他都几乎要动手灭口,如今,谁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桓歆以为她在为昨晚他的不节制生气,立刻赔着笑脸从身后抱住她:“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随你处置。”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亲密的动作,实在叫桓姚吓了一跳,“快放开,大白天的,叫人路过看见就要大事不好了!”
“在内室,你担心什么。”桓歆不甚在意道。
在建康,有南康公主这样一个死敌在,桓姚便不得不处处小心,生怕被人逮到错处,如此,自然是不踏实的,“万一谁闯进来”
才说了一句,桓歆便放开她,出去一趟,然后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门锁上了,如此可安心?”
“你回去了我就最安心。”桓姚想了想,便转了语气,拉着他的衣袖软软央求道:“三哥,你快回去吧,我还要看书呢!”
也就今日有几个时辰闲暇,往后的日子眼见是没这空余了。桓歆实在舍不得离开她,在桓姚的书案前坐下,又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看书就看罢,我又不扰你。”
桓姚挣了几下,摆脱不了他,只得借口道:“热!”
哪知桓歆顺手就拿起了案上的团扇,给她扇起风来,“扇扇就不热了。”
桓姚气闷,想等他自找没趣,便拿起书卷不再理会他。
过得不多时,桓歆便忍不住找她说话了,“姚姚,你看的什么书?”
“在手头,你自己不会看?”
“我想你讲给我听”
两人正腻歪时,忽闻门口传来敲门声,“三郎君,七娘子,五姨娘来了!”
桓歆皱了皱眉,桓姚闻言却赶紧推他,“快去开门!”
桓歆这才不情不愿放开她,去开了门。
看到桓姚锁骨上的痕迹之后,李氏心中疑窦丛丛,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就连曾氏,她也不敢说。只怕人多口杂,一个疏忽,传出去坏了桓姚的前程。
正想着,要如何规劝女儿,便听人说三郎君来了。念及桓歆在江州时对桓姚和她的照顾,李氏吩咐人煮了凉汤,亲自带人送去。
哪知一过去,便见桓姚的大丫鬟知春站在门外,房门却是紧闭着的。
两兄妹相见,有什么可避讳的,竟还锁门。想着方才一直在猜疑着的人选,李氏突然心中一惊,几乎顾不得礼法,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不想知春立时便敲响了房门。
李氏眼见紧闭的房门打开了,收拾好情绪,给桓歆行了个礼,“听说三郎君来了,让人送些凉茶来。”
桓歆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淡漠的神色,闻言只是微微点头,道:“有劳五姨娘。”
此时,桓姚也走了出来,“送个茶而已,姨娘怎么还亲自来了,夏日暑热,该多在屋里避一避的。”
李氏看着桓姚微有些散乱的少女发髻,再看桓歆身上明显皱了的衣袍前摆,一颗心顿时犹如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写不动了,明天再接着来。
第84章 捉奸()
天擦黑,桓姚刚刚洗浴完毕;便听侍人说李氏过来了;赶紧让知春用水粉把脖子上锁骨上的痕迹遮盖起来,又换了身领子较高的寝衣,这才叫人请李氏进来。
李氏是独身一人前来的,没带任何侍从。“姨娘。”李氏一进屋;桓姚便站起身来迎她。却不想;李氏走到她面前四五步远的时候;突然就屈膝给她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奴李氏请七娘子玉安!”
“姨娘,你这是作甚!”桓姚简直懵了;赶紧上前去扶她。
李氏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有些紧绷;仿佛谨守礼教一分也不敢逾越般,恭恭敬敬地道:“主仆有别,奴虽是娘子生母,进来见娘子也需得通传等候的,这请安之礼又怎可废了,以前,倒是奴托了大。”
这明显是讽刺,李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桓姚说过话,她以前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的。她这是被自己几次三番让人阻拦她直接进寝室的行为惹得伤心了?
“姨娘,你莫生气,我方才只是洗浴完还未打理好仪容,不便相见,哪里就扯到礼不礼的事情上了?”桓姚赶忙解释,又道:“可是哪个奴婢方才冲撞了姨娘?”
一时又想到,是不是自己身边哪个丫头和李氏起了冲突。
李氏摇摇头,只是叹气道:“七娘子越大,便越和我生分了。”
“姨娘!”桓姚很是着急,“你是我最亲的人,我怎么会和你生分?”
李氏道:“我给你做了身新的寝衣,你换上看看,合不合身?”说着,抖开手中的包袱,拿出一件长寝衫展开来,要往桓姚身上比划。
桓姚一头雾水,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说到寝衣上头去了,一时有些犹疑。
“换上看看。”李氏又重复了一次。
桓姚接过,正要往室内走,却见李氏也跟了上来。知春最明白桓姚现在的状况,七娘子的肌肤一向娇嫩,稍微轻轻磕碰了都会留下淤青好几天才消散,如今连脖子上的痕迹都还没消,身上的就更不用说了。这种样子,哪里能给五姨娘瞧见。
“五姨娘,有奴服侍七娘子便是了。”知春拦住李氏道。
李氏冷声道:“早些年在芜湖院时,我们母女两个还常常同塌而眠,如今,七娘子连换件衣裳也要避着我了。我这个做姨娘的,在七娘子心里还比不得那些奴婢!”
桓姚听得李氏语声不对,回过头来,见她面有怒色,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对这种事如此在意,但也不想惹她生气伤心。赶忙作出一副小女儿情态,道:“姨娘,你别误会,我不是嫌你,只是只是如今年岁大了觉得羞人知春她一直服侍我,才要习惯些”
“有什么好羞人的,你还穿着阑裙,又不是赤身*。”李氏不依不饶。
这根本不是有没有阑裙的问题,而是她全身上下都有很多桓歆昨晚留下的痕迹,李氏是过来人,看到这些,就什么也瞒不住了。“可我还是不习惯啊”桓姚回身拉着李氏撒娇道,“姨娘,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么执念于看我更衣,微末小事罢了,何必执着呀!”
“我若一定要执着又待如何?”李氏毫不退让地道。
“姨娘”桓姚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讷讷看着李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七娘子,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李氏蓦然开口道。
桓姚心中一震,立即装作迷惑不解地道:“姨娘,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李氏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连说话声音都有些低哑:“擦掉你颈上的粉便懂了。若我所料不错,你身上还有更多罢?”
桓姚楞楞看着她,连知春也呆住了。
“姨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桓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姚,从何时起,你我母女之间,连坦诚都相待做不到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对我撒谎!”李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五姨娘,您若说是七娘子颈上的红斑,那不过是蚊虫叮咬出来的,怕您担心才”知春也赶紧为桓姚帮腔。
“知春,你下去,我和七娘子有话要说。”李氏对知春吩咐道,知春犹豫地看着桓姚,见桓姚点了头,这才带着满怀担忧退了出去。
李氏抓住桓姚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哀求般地道:“阿姚,你跟姨娘说句实话,你和三郎君究竟是何时有了首尾?是他胁迫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没人胁迫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看这情形,李氏竟是已经知晓了,桓姚心知是今天下午露了破绽。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那么,尽量把造成的后果降低到伤害最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