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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梓安怎么想怎么觉得讽刺,幽幽叹一声:“那这事儿,现在怎么办?”
其实,承景帝已经做出了决断,卓尧告诉穆梓安:“王子腾谋害皇子,证据确凿,抄家弃市,财产没入国库;至于贤妃……今夜暴毙。”
穆梓安却是吓到了:“这么轻?”谋害皇子啊,都没论上哪怕一个族罪!
“是我向父皇建议的,都是开国功勋之家,位在八议之列,不宜处以族罪。而贤妃是后宫八妃之首,公然论罪,只会引人耻笑。”
穆梓安抱胳膊昵他:“就这些?”
卓尧弯了弯唇角:“还有我自己的考量。”
“什么考量?”
“其一,父皇已定于下月初八册我为太子,到时候会大赦天下。就算论了族罪,等不到秋后问斩也得赦了,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其二,这皇宫之中,忌惮我之人何其多矣,父皇极为偏爱我,其实……对很多人,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平。”
避居佛堂的太上皇因为偏爱义忠亲王被人诟病至今,可如今看来,承景帝对卓尧何尝不是一种偏爱?共患难的结发夫妻孕育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就被送入京城做质子,几番遇险差点丧命,这更让承景帝对卓尧万分愧疚。
也因此,后来虽然承景帝纳了不少世家贵族之女,可一直尽其所能将陈皇后和卓尧护得密不透风,故意将宫廷女官出身的贤妃钉在杠头上也是刻意拿她当挡箭牌……
妃子们怨,怨承景帝对她们毫不真心,防备满满;
承景帝其实也怨,他作为藩王上京登基的途中,妻子所乘的马车竟然惊了马,陈皇后滚落马下受了重伤,虽然捡了一条命,可是再也不能生育;而他刚在东宫安定下来,还是贵妃的生母就带着一卷卷的京中贵女的图册来找他,双眼垂泪,满是为难……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皇帝一家三口都默契地不再提旧事。怎么说呢?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天天翻旧账,女人容易变老,男人容易变得小心眼。
卓尧朝着倒映着满天繁星的小湖,垂眸不语;穆梓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问道:“应该,还有‘其三’吧?”
卓尧回过头来,颔首:“没错,还有其三,就是我根本不相信这是贤妃干的。”
“怎么说?”
“此计一环扣一环,极为毒辣而且一石多鸟,贤妃没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这样的头脑。”
穆梓安皱眉:“如果不是她干的,她忽然跳出来告发王子腾干什么?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卓尧扶住凉亭的阑干,淡淡道:“其实,昨晚,父皇已经令凤藻宫封宫,令贤妃禁足。”
穆梓安一愣,随即扶额:差点忘了,承景帝是个“孝子”!已经确定了王子腾要害他儿子,那以承景帝的个性,甭管跟贤妃有没有关系,这个可能危及到儿子的隐患都得除了!
“今天,贤妃是拿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以死相逼才走出凤藻宫的。观其神色,并非出于自保,而是出于绝望。”卓尧扶在阑干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其实他也听到了,今天贤妃在坤宁宫绝望的哭诉:
“不管当初是谁害的娘娘,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我不想入宫的,我不想的啊!”
“陛下,娘娘,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是王子腾,都是王子腾,是他要害大皇子殿下,是他逼我跟淑妃斗,去陷害康妃,逼我去抢宁妃的八皇子……都是他,都是他!”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娘,放过宝玉……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爹只是个五品官,我娘连字都不识,宝玉只有十四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害死他们啊……”
其实,帝后夫妇都更偏向“贾元春为保家人孤注一掷抢先杀了王子腾”这种可能性,但是……卓尧是完全的不相信。
穆梓安顿了一顿,才叹着气问:“其实,你是想到别的什么了吧?”
卓尧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确实已有猜测,但是——还不能说。”
“为什么?”
“猜测而已,并不做准。”卓尧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不会再贸然行事。”
这“贸然行事”前头还加了一个“再”字啊……穆梓安抽抽嘴角,忽然翻了个白眼:“你指那回啊……喂喂,我都不在意了,你还纠结着个什么啊!”
卓尧不接话,直接转移话题:“天色已晚,我还要去一趟坤宁宫,你先回去吧。”想了想,又嘱咐,“好好跟薛姑娘解释清楚,薛姑娘很担心你。”
穆梓安更想抽嘴角了:我说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她很担心我?我猜了大半年挨刺猬戳得全身是洞才勉强搞清楚她到底有多别扭,你才见她第一回就觉出来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
……
承乾宫中,淡晕照玉颜,铜簪轻挑青灯花。
今天累得厉害,又遭了迷药,明明身体已经倦得极为难受,宝钗却一点儿都睡不着。轻轻挑着簇簇的灯花,一边将一整天的千回百转又回想了一遍。
太多的矛盾,隐射着宫里宫外太多的暗战。再想起选秀时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抑感,宝钗再次确定: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阴险狡诈到处都是漩涡的皇宫。
……可是,穆梓安生来就跟这里扯上了关系,以后还会跟这里扯上更多的关系。
一想到这点,宝钗就觉得胸中好像有一柄钝刀似的,割得不疼,却凉丝丝的,极为难受。
提茶壶添茶的小宫女第三次走过来,担心道:“薛姑娘,咱们都知道的,选秀可累人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宝钗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忽见小宫女搓搓胳膊哆嗦了几下,奇怪问道:“冷么?”
“不冷。”小宫女讪笑,“就是想到一会儿回屋睡觉还要走过左殿,有点儿怕。”
穆梓安住在承乾宫右偏殿,宝钗暂居的客房就在旁边,正对着窗户就是靠左的偏殿。宝钗往窗外看看,这才发现,左殿一片漆黑,平白添出几分阴森来。
“怎么不点灯呢?”大户人家,就算是空屋子,也会在院子里点些灯的,防贼也是防鬼,没道理到皇宫里反而吝啬了起来。
宝钗自言自语一句,随即便后悔了,赶紧对小宫女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听的。”
小宫女却笑着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安慰:“没关系,咱们殿下不忌讳这些,从不瞒人,还让每个在这儿当差的人都记住呢。殿下和世子以前在宫里读书,住的就是承乾宫,那时候都住在左边,还有齐王世子……”
说到这里,小宫女叹了一声儿,自言自语:“后来齐王小世子死了,殿下就让别动他屋里的东西,好歹留个念想。齐王小世子真的好可怜,那么小年纪就没了,咱们殿下当时想去救的,可是终究没赶上,世子也因这事儿受了重伤,胸口被砍了一刀,差点送了命……”
“呀!”一不小心真的说了不能说的,小宫女赶紧捂紧了嘴巴,又听得门那边一声叹,循着声儿看过去,更是差点吓哭了:穆梓安就站在门槛上,抱着胳膊瞅着屋里头呢!
宝钗缓缓起身,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第八十二章()
灯花跃动了一下,映得窗户纸上人影绰绰。
穆梓安终于摆摆手,对着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宫女:“你先出去吧。”
小宫女赶紧跑走,穆梓安抱着胳膊晃到屋里,左晃晃,右晃晃,前后再晃晃——无论他怎么晃,抿着唇不说话的雪刺猬盯得都是他的胸口。
而且,雪刺猬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冷冰冰的箭一样,直戳人。
穆梓安被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干脆破罐子破摔耍流氓——当着宝钗的面一撕衣服,明晃晃露出胸膛来,那意思:你看吧,你真好意思看?
经常扮女孩儿,穆梓安当然属于偏瘦的身材,但脱了衣服也能看出一块块薄薄的肌肉来,总之还算是有点看头。当然,宝钗的眸光只聚焦在他锁骨偏下的地方:一道五六寸长的伤疤,淡淡的,已然见不着当初的狰狞。
悲催的耍流氓也耍不过别人,雪刺猬一点没脸红,可怜的穆梓安却被看得更是毛骨悚然,赶紧收紧领子更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似的,眼神直飘忽:“喏,你也看到了,就这么短一道疤,没她说的那么可怕。”
宝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那时候多大?”
“啊?”
宝钗也不指望他回答,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轻声道:“十年前,你应该只有五六岁大。那么‘短’一道疤,足以把当时的你劈成两截了。”
穆梓安“嘶”一声,再紧紧衣领。他被劈的当时都没现在难受——那时候早晕过去了,现在被这雪刺猬一盯一戳穿,全身都发寒啊喂!
宝钗摇了摇头,又是轻轻一声:“还能活着,算你命大。”
穆梓安觉着更难受了,直龇牙:“你是大夫还是仵作?”
宝钗微微勾了勾唇,却笑不住来,怎么说呢?久病自成医,别小看从出生起就躺在病床上的病美人的直觉。
穆梓安看她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她确实在担心自己,自己该高兴;可看她这表情真是一点都不高兴,连带着自己也心疼了起来。
宝钗又逼近一步,紧盯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弄的?”
穆梓安哪敢不说?撇着嘴:“你也知道啦,那几年,这皇宫里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坑。那老妖婆……咳咳,我是说孝泽皇后,跟疯了似的,要杀阿尧和阿晓——阿晓就是齐王世子,到现在估计没几个人还记得他到底叫名字了。那个女人派人围了承乾宫,我护着阿尧从墙头翻了出去,可发现阿晓还没逃出来,我就再翻回去救,结果正撞上那女人进来……喏,就弄成这样了。”
想想初生牛犊不怕虎,穆梓安觉得挺可乐:“你说的没错,真算我命大,那女人本来也想把我扔进荷花池的,可当时‘运送’我的那个侍卫胆子小,在御花园门口跟水溶打了个照面,水溶还什么都没问呢他就全招了,我这才捡了一命。”
“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来的事情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嘛,我爹娘都气疯了,是真的。”东平王府和成国公府发疯似的地报复义忠亲王,自家的母大虫娘还差点打进皇宫:“老娘要亲手宰了那个妖女!”
他说得自以为轻松,宝钗听得确实一番心惊肉跳,背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俏颜也苍白如纸,看得着实令人心疼。
穆梓安赶紧插科打诨:“喂喂,别这种表情啊,其实我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哎,别哭啊,你这表情不是要哭吧……怎么回事啊,阿尧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明明我自己都快忘了!”
宝钗问他:“大皇子怎么了?”
“其实跟他没关系,那时候是我自己要回去救人的,他却记了这么多年,还动不动教训我说‘不准再贸然行事’……”
“原来如此。”宝钗轻轻点头,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怪不得大皇子与你好的跟兄弟似的……就是、有那么点儿可惜。”
穆梓安愣了愣:“可惜什么?”
宝钗耸了耸肩,才不会说出来呢:可惜仅仅是好的跟“兄弟”似的。
冰美人微微勾唇:从后世来的女人嘛,总是没那么单纯的,而且还怀着一颗怎么都捂不化的心。像她这么个天性冷漠不懂爱的女人,要是能找到个基佬……那就嫁了吧!
——如此想来,贾宝玉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穆梓安黑漆漆的脸忽然凑了过来:“喂,你又走神?在想什么啊!”害他心惊肉跳还走神,这雪刺猬的心思千回百转太难猜啊!
宝钗太过疲累,一时不慎便直接说了出来:“我在想宝玉……”
“啊?”穆梓安整张脸都变成了锅底儿色,黑得透亮,攥紧拳头努力忍着揍人的冲动,“你想他干嘛?”还叫“宝玉”……叫得那么亲热!
宝钗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无奈又抱歉:无奈是对吃醋吃成黑柠檬的小混蛋,抱歉是对宝玉……咳咳,她真是无心的。
穆梓安哼哼唧唧:“贾宝玉你就别想了,虽然这次没问罪荣国府,不过贤妃都死了……”
宝钗一惊:“什么?大表姐死了?”
“今夜‘暴毙’。”穆梓安将帝后夫妇的决断悉数说完,又告知了卓尧的怀疑,“阿尧说不是贤妃干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宝钗垂下眼睛,轻声道:“我也觉得,不是贤妃娘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