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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神色黯然下去，萧璃老老实实地坐在兰太主身边，并不出声，但祖母看看她也没说什么，兰太主向地下抬了抬下巴，有丫鬟过来抱起她，去东边碧纱橱里，将她放在炕上，又拿过了佛手给她玩，她假装很喜欢的样子，低头玩起来，耳朵却竖起来听着那屋的说话声。
丫鬟们见她安静就都出去伺候，后来被兰太主打发了，只剩一个大丫鬟在旁边递茶。萧璃便悄悄地倚在碧纱橱上玩，刚好听到祖母深深的叹息声。
“伯母，我的性子您是知道，最是好强不过。如今连萧浩都有了小子，偏偏沅儿还是没有，清儿又小，哎！”
“可喜这丫头还挺招人疼的。”
“这丫头生了三年多，我也没怎么留意过，更别提带她出来了。前儿沅儿带过来请安，倒是把我喜欢的紧，像突然懂事了一般，原来是连话都不会说一个字的，又爱闹，统共我也没留她吃几回饭，今儿早上倒好，吃饭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呢。”
萧璃暗自汗颜，那都是临时跟姑姑学得好吗？
“侄媳今儿来，也是有事想求伯母。”
萧璃从碧纱橱的纱缝望出去，只见祖母已经站了起来，微微向着兰太主弯着身子，“芜君，你这是作什么？咱们娘俩儿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快坐着，不然我可生气了。”祖母这才又坐下。
“这孩子过了年就满四岁了，也是得上学学点什么了，她母亲在娘家娇生惯养的，也不会什么，字倒是认识几个，却在家计上一概不懂。我素日想教教她，皆因我那甥女芳丫头的缘故，她总不与我亲近，想是寒心了。
但我姐姐死得早，家里又摊上那样的事，我自不能坐视不理，这芳丫头又从小跟沅儿玩儿在一处的，哎，说起来，徒增伤心罢了……”说着祖母拿出了手帕拭着眼睛。
“不必说了，我看燕宜那孩子不错，就是气性些，早晚会理解了你的心思。你是想将姐儿放在我这上学，那自是可以的。只是她这么小，可能学得吗？”
“这两日我观察这孩子，眉宇间有股子灵气，竟不似先时了，如果伯母不嫌弃，就让她在这试一试，可否？”
“好好，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吗？”兰太主慈和地笑着，叫过了丫鬟，“把姑娘姐儿都叫过来，让韩先生也过来！”丫鬟答应着出去了。
又有一个丫鬟向着碧纱橱走来，萧璃赶忙回到原位玩耍，待那丫鬟进来抱了她出去放到炕上祖母身边，不多时，就见几个粉妆玉琢的大小女孩进了屋子，一壁叫着祖母、太祖母，都围了过来。
兰太主慈爱地看她们，拉过了萧璃对着她们几个说，“这是二老爷房里的小孙女璃儿，以前身子骨弱，没出来过。如今好些了，以后就跟着你们上学，她小，你们都要照顾着她。”三两句话就将萧璃以前不讨喜的缘故遮掩了，萧璃暗暗佩服着。
最大的那个看上去十二三的样子，过来拉住萧璃的手，“祖母，好漂亮的小人儿，多大了？”
“四岁！”不待兰太主回答，萧璃已经回答了，看着她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那女孩便用两个娇嫩的手指捏着萧璃的脸蛋，又从兜里掏出了个银裸子递给她，“乖，叫沄姑姑。”
萧璃看着那银锞子，眼睛冒着金光，甜甜地叫了声“沄姑姑”，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她应该就是大老爷未出嫁的庶女萧沄了，萧璃很佩服自己的记忆力，那么多的人名她都能记下来。
那萧沄便把几个人一一只给她看，椅子上坐着不笑也不说话的是三老爷的女儿人称四姑娘的萧洢，萧璃叫她“洢姑姑”她也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另两个小姑娘都不满十岁的样子，是洪大爷的两个女儿萧珊萧瑚，萧璃看着都不大的年纪，也未太在意。
“表小姐来了！”随着丫鬟的声音，便见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兰太主看向门口，“敏儿来了！快过来，外面冷不？”
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萧璃只觉得眼晕，再看新来的这位，尤其漂亮，仿佛画上走下来的一般，丫鬟们伺候她脱下了外衣，更显的纤弱无骨了。
袅袅娜娜走到兰太主近前，福了一福，“太祖母！”
第十四章 红帕（）
兰太主拉过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叫着“心肝宝贝”，萧璃注意到那边萧珊萧璃已经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两人细细交谈了一会儿，兰太主便拉着她的手跟萧璃说，“这位是你沁姑姑的女儿向敏，你叫敏姐姐！”
萧璃连忙叫了一声，向敏只是冲她笑笑，便偎在兰太主身上不动了。
兰太主又指着地上端坐的一位年龄四十上下的女先生对萧璃说，“这位是韩先生，以后就是她来教你了！”
萧璃看向那女先生，她也正端详着萧璃，萧璃连忙低头拜了一拜，这先生看着可是严厉，感觉竟像上一世的师父“七娘子”。
众人都见过了礼，兰太主便让姑娘小姐们都回去了，从明儿起萧璃就可以来上学了。祖母又与兰太主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兰太主留她用了膳再去，她也执意不肯。
丫鬟婆子们送出了穿堂，祖母带着萧璃复又坐上车，便回了院子。
萧璃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早上一起吃饭的萧玥不一起上课呢？
想起萧玥看着自己和气的面容，她倒是真心的喜欢，刚才所见的众人，除了那个沄姑姑，不是冷漠就是娇气，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此时她也没法问什么，祖母回了院子也累了，便让丫鬟婆子带她回房歇息。
她刚进院子，双儿已经小跑着过来接过了她，这个丫鬟好急的性子，却直爽可爱，她很喜欢，而红儿则稳重很多，也心细，有这样两个丫鬟来照顾她，也是她的福分了。
“小姐，冷不冷？”双儿进了屋放下萧璃后，问道，萧璃摇摇头。
红儿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听李嬷嬷说，似乎是要让六小姐上学。”
“上学？她才多大？”
“也快满四岁了，该上学了。小姐之前不会说话这才耽误了。”
“那四小姐怎还不去上学，她应该快六岁了！”萧璃赶忙竖起了耳朵，这也是她好奇的。
红儿看了她一眼，“还不是因着那个病，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十岁，浩二/奶奶便不肯让她受苦去！”
原来如此，萧璃心道，想想早上萧玥干干瘦瘦的样子果然是单弱，只是不知是什么病，自己此时也不好问的。
忽然，双儿拉过了红儿，神秘地说道，“这两天张怀家的总去那屋，不知道又是有什么勾当！”
红儿摇摇头，“奶奶也是，芳姨娘这样背后使坏，连小姐都掐成那样子，还不是仗着太太喜欢吗？奶奶如若也能哄着点太太，也不会这样凄清了。”
萧璃听着她二人的悄悄话，大户人家哪有什么秘密，这些照顾小姐的丫鬟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只是今日她方知，祖母也是因为母亲一直不生儿子才不喜欢她的，再看父母的感情，很明显同房的时间都少，又哪里能生出孩子呢。
她想起今日祖母说的那句“甥女芳丫头”，还有姐姐家遭了难什么的，看来是亲上加亲的关系，那就怪不得祖母那么偏袒芳姨娘了。
萧璃的心忽然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唬的双儿吓了一跳，连忙抱起她，“小姐，你怎么啦？”
她冲双儿笑笑，便趴在她肩膀上，并未答言。
脑子里却飞速转着，上一世拐子媳妇说过在她被卖后不久母亲便死了，后来是妾扶了正，那看如今的情形，父亲只有这一个姨娘，必然是扶了芳姨娘的。
母亲一直未生儿子，芳姨娘又与祖母是这样亲厚的关系，如若芳姨娘生出了什么歪心思，也是可能的。
想起芳姨娘掐自己时的神情，加上如今听红儿说张怀家的最近经常出没于芳姨娘的房里，这就更加有可能了。
丑莲儿的心突突跳起来，如若这样说来，联想前日所见张怀家的看她的表情，现在可不是要到上一世她被卖的时候了吗！
卖了她，刺激得母亲重病死去，那芳姨娘才有机会被扶正。
想到这，她竟紧张起来，拐子媳妇说，被卖给她时她便是破相的，究竟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手呢。
如若不是上一世她嫁了关成，后又允许关成娶了妾，遭了那些劫难，以她的善良又哪里会猜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她自顾自地思虑，却没注意到红儿和双儿此刻早慌了神，叫了她半天她也不理，竟像个大人一样苦苦拧着眉毛，吓得双儿就要去找母亲。
好在萧璃忽然回过神来，看着她俩担忧的眼神，甜甜一笑，就拿过了玩具玩起来。
双儿抚着胸口说着阿弥陀佛，却没看到红儿看向萧璃复杂的眼光。
冬日的萧府按例只用早膳和午膳，但时间都会向后挪一个时辰。
萧璃午膳便过去母亲房中玩，祖母已经打发人过来告诉了母亲明日起她便去兰太主那边上学的事情。
母亲很高兴，给她盛了一满碗的鱼汤，她喝得香甜，母亲也吃得香甜，只是想起刚刚在房中的猜测，萧璃心思不免沉重，又怕母亲疑惑，赶快遮掩过了。
第二日，萧璃早早便起了身，待红儿双儿进来时，她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炕上玩着，双儿欢喜地过来说，“小姐都会自己穿衣赏了，真厉害！”萧璃只是看着她笑。
待洗漱过后，红儿就对双儿说，“奶奶昨天说了，小姐今儿起要去上学，让我们跟个人去，小丫头跟着她不放心，你就跟着去吧，去外面留心些就好了，再让李嬷嬷和钱嬷嬷跟着就行了。”双儿听闻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待用过了饭，双儿抱着萧璃出门了，萧璃被捂得严严实实，就眼睛鼻子露在外面，两个嬷嬷跟在后边。
萧璃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冬日酷寒，嘴巴里呼出的气似乎瞬间就能结成冰。
萧璃将头搁在双儿的肩膀上，后面的事情便看得清清楚楚。
一行人快走到大门口时，芳姨娘屋里的丫鬟出来看了她们一眼，便向正房走去，此时萧璃房间的窗户居然开了个缝，伸出了一条火红的帕子。
第十五章 跟踪（）
出了二门，萧璃才明白红儿为何让双儿留心些，小厮们抬过来轿子后都背过身去了，双儿便抱着萧璃上了轿子，那小厮们才向兰太主院子方向抬去。
待到了地方，小厮们便退后了，双儿抱着萧璃下了轿子，婆子们接过来，便一起向院内走去。
正房前的雪松今日看着愈发挺拔美丽。讲习的地方是兰太主院子西侧三间厢房，双儿抱着萧璃进去时，还没有人，双儿将萧璃放在一张方木桌后，嘱咐她有事出去叫一声之后便退下了。
萧璃好奇地打量着，上辈子她没上过学，也不识字，想不到这一辈子可以读书，她很是高兴。
书桌上已经放好了笔墨纸砚，还有几本厚厚的书，这些东西倒不稀奇，关成的书房也是她常收拾的。她拿起那毛笔，上一世也用过毛笔，不过是拿来画画花样子，哪里用来写过字。
她拿着笔无意识地画着，心里高兴，还时不时打量一下其他人和墙上那些字画，看着就好看。
“这是你画的吗？”一声惊呼倒把萧璃吓了一跳，只见沄姑姑在一旁站着，惊讶地看着萧璃，萧璃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是吓了一跳，自己竟然在纸上无意中将院子中那棵松雪松画了出来。
上一世她学针秀是为了挣钱养家，供关成考学，但她最喜欢的是画各种各样的花样子，便常偷偷地拿铜板买来纸笔，随便画些东西，还画得不错，只不过后来被婆婆看到便将她大骂一顿，弄得她也不敢再画了。
想不到如今竟无意中画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收起来，“不是！”她说不了太多字，只能简单否认。
萧沄却不相信，抢过了她手里的画便拿给刚来的萧洢看，萧洢也是惊讶，但也未说什么，倒是萧瑚不屑地看了一眼，“她一个小屁孩，话都不会说，还会画什么劳什子的画，我不信！”
萧沄自然不愿意与她争执，虽然她是长辈，却因为是庶出，这两个侄女便对她不太敬重。
待表小姐向敏来了，萧沄又拿出了画给她看，向敏倒是因而对萧璃刮目相看，也来询问她如何画的。
萧璃自然高兴起来，她刚刚不愿意说，实则是上辈子婆婆骂怕了，习惯性地逃避，如今方知，现在她是大家闺秀，这些闺阁雅趣是很受推崇的。
想着便要卖弄，拿过笔在纸上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个人形来，二人一看，可不就是向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