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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事情是这样的,卫夫子刚到了京城,顺当的在贾家族学里应试成功,成为了族学夫子中的一员,并且分到了一处在族学附近的小院,作为在族学教授学生期间的住所。这小院虽说只是一个宅院中分割出来的小跨院,只有三间一开门的厢房,还有一间勉强能充作厨房加杂物房的耳房,从门口到屋子最里端,直接就是一个长条形的过道一般的空地,狭窄,蔽塞。可是却也足够让卫夫子高兴了,因为那毕竟是个独立的院子,比其他几个夫子,需要三家人家挤在一个四合院中总要更独立些。
他好不容易请了人,将那屋子收拾整齐,中间的屋子做了堂屋,后面还隔出了一个小间来,好能接待往来的朋友当个暂居的客房。两边的屋子一间准备自己带着媳妇住,并将自己书房也放置在里头,另一间隔一下,给老娘和孩子住。亏得这院落里的屋子原本就建的宽大,进深也够,除了堂屋,倒是能隔出五间小屋子来,实在是很充裕了,比他一开始想的还好些。
因为得了这样的意外之喜,手里又有些银钱,卫夫子就有心将这宅子收拾的齐全些,想着等自家家人来了之后,能顺顺当当的,这往市集跑动的次数自然也就多了些。这一日正和瓷器店的老板说定了货物,用五成的低价,买下了瓷器店里有些微裂纹,属于次品的一套碗碟茶具,转身想要出店门,却猛地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明显人比他壮实,因为卫夫子被这么一撞立马就立足不稳的差点摔倒,慌忙中扯到了边上的另一个人的衣袖,这才好容易站稳了,不至于出了大丑。卫夫子刚想弄清楚情况,他却不想还没开口呢,一个硕大的拳头就直接上来了。对方一边打人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被揍了好几拳,卫夫子脑袋都蒙了,好半响才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刚才撞上的人,那是王家大爷,王仁的长随,而他抓住用来支撑着不摔倒的却是王仁,那王家的大爷认为被抓住了当了拐棍十分的没脸面,所以要人揍他一顿出气,而那长随自是立马卖力耍起了威风。
明明只是无意中的冲撞,无意识的拉扯,到了这王仁的嘴里,那就成了没有尊卑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卫夫子立马大叫自己是举人,这奴籍之身,殴打举人,那是犯了律法的,可不想他不喊还好,他这一喊,人家居然越揍越狠了起来,还骂他穷酸,骂他举人算是个什么东西,在王家眼里,那就是蝼蚁,就是官身,那也要看看是几品,不到四品,在王家眼里,一样是奴才一样的存在等等,反正十分的鄙夷,万分的嚣张。
卫夫子已然说不出话来了,还是边上那瓷器店的掌柜的,因为给他送了好几次东西,又多次交谈知道他如今在贾家族学当夫子,这才战战兢兢的帮着说了几句好话,特意着重的点出了他是贾家族学的夫子这个身份。
也因为这样,那人才停了手,当卫夫子躺在地上,浑身不得劲,嘴角流血的时候,才听到那王仁说什么看在贾家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他云云。
在那一天,卫夫子第一次这样直观的感受到了世家大户的嚣张,就是一个下人,一个奴籍的下人,都能将他这么一个举人当成蝼蚁,也是这一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世家勋贵之间的那张网,就一个贾家族学夫子的名头,就能让他免去许多的麻烦,也是这一天,从小县城,从海边走出来的卫夫子明白了权势,地位,世家这几个字的分量,也在这一天,感受到了这种张狂后的危机。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中了进士,成为了官员,那么当有一天王家犯事儿有可能倒霉的时候我会怎么做?不用多想就知道,必定会立马落井下石,好出一口恶气,为这份羞辱给一份回报,后来又想不用王家倒霉的时候,若是有一天我官做大了,或许当有能力的时候,再想起这件事儿,感觉到有心结,是不是就会想法子抓王家的小辫子,一门心思将王家给斗倒了?反正这样的人家,往日里犯得事儿不少,不愁没有理由,还能给自己弄个清正的名头。这样一想我就感觉这些个世家大族其实挺危险的,越是张狂的人家越是危险,很可能未来家破人亡都是轻的,若是这样,我又想着,那我们一门心思的想着上进,想着将来让自家成为大家族,是不是也很矛盾?
这不是将自己子孙后代也送上一样的路?可不往上爬我甘心嘛?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永远低人一等,我的孩子们甘心吗?不力求上进,永远是被欺负的对象这又甘心吗?这样想来,人这一辈子这的是很矛盾啊。”
话说道这里,卫夫子自己都笑了,感觉自己有些糊涂了,这些事儿怎么和贾训说呢,这还是个孩子呢,还是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孩子,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这些事儿?偏偏人家贾训就是听懂了,还很懂。
“都说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可见这能长长久久的世家不是没有,只是不是王家这样的而已。所谓世家,所谓勋贵,三代才懂吃,四代才懂穿,五代而晓诗书,能传到六七代,这才能称之为世家,如今这些勋贵人家,才到哪儿啊,不过是勉强开始讲究吃穿的时候罢了,特别是这样武将出身,靠着一朝发迹得来的身份地位的人家,更是如此,若是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转换过来,从武转文,或者有个头脑清楚的家主,那十个里头,九个都要破败,自古名将多冤死,从来将门难久传,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特别是王家,千亩地里一根苗,就这么一个嫡支嫡子,宠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能传宗接代,估计就是这老王家唯一的要求,还有什么可讲究的?将来如何,要我说,那是早就注定了,等这一代唯一靠谱的王子腾一死,那么这个王仁,能在家中出嫁的女眷的帮扶下,保住家业不被吞噬太多,活下一条命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惊呆,卫夫子真的是惊呆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居然能将这些看得这么透彻,这真不该是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的眼界,他有理由相信,这里头必定有其他的缘由,
“你,莫非你对这个王家所知甚多?”
贾训其实在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只是这一次进京,他本就是来展示自己的,若是没有点见识,没有几分光亮,那么他在京城就是白呆了,为了将来,为了能成为举人,像是卫夫子说的那样,往上爬,他就要让人知道自己的不一样来,所以说了也不后悔。当然,理由还是要找的。
“先生可还记得刘典史身边那个洪书吏?哦,不对,如今人家那也是典吏了,属于杂流官。”
一说起这个洪书吏,卫夫子立马就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那个原本是同知老爷家公子,后来因为父亲被流放而受到牵连,夺了秀才功名,成为贱籍的那个?”
“就是他,你可知当初他那父亲是怎么丢官的?”
“难不成,是因为王家?”
卫夫子从来都是聪明人,能考上举人的都不是笨蛋,就是智商不一定说是绝高,那也肯定比寻常人厉害些,一听这几乎是明摆着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多半是那同知老爷受到了王家的打压或是陷害,反正没有好事儿就是了。卫夫子想到这个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那文奴货打举人这样肆无忌惮,果然是家学渊源,连五品官身都能被他们折腾成流放,贱籍,我这个举人可不就是蝼蚁嘛。”
这话说的有些酸,不过那眼神却是越发的冷了,嘴角一牵,冷笑着说道:
“就你这知道听到的就有两件了,那其他的地方呢?只怕多的数不胜数,这样的仇不知道结下了多少,既然有官员扯进去,那那些官员的同窗同科呢?那些同乡同族呢?这牵扯起来,又该是怎么样的人脉?果然,王家破败可期了。这样一想,贾家果然是聪明人,那贾赦老爷往日都说他是昏庸无能之辈,这一对比,我倒是觉得他实在是有大智慧的人了。人贵在自知,武将人家,在没有从武转文的时候,昏庸,无能,甚至是贪财好色,有这样的名声未必不是最好自保之道,最起码去了兵权大忌,成为了朝堂博弈中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能被人忽视,能顺当的披着勋贵的衣裳做寻常人家,不用担心被人欺,也不被人嫉恨,只要安稳的守上一二代人,再培养出几个低等文官来,不声不响,慢慢的就重新有了崛起的本钱。”
确实,贾训虽然不觉得这贾赦大伯真有这样的大智慧,可却也认同,如今的贾家确实在无意识中走了一条最正确的路。
第101章()
贾训对于卫夫子这样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些世家勋贵人家都未必能看到的,懂得的世事人情,政治博弈,很有些诧异,可随即又有几分了然,这世上永远都是旁观者清,像是卫夫子这样,身在世家贵胄边缘,被欺负过,被庇佑过,几经折腾,若是没有定下心去细细的分析这些,那才是怪事儿,而只要去认真的想了,去设身处地的推演了,那么其实很多事儿就在面前摆着,只看你是不是看到了而已。像是如今这京城勋贵的结局,其实早在前些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了。
“我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宫里娘娘省亲,很是热闹?”
“鲜花着锦,烈火喷油,那些个人一个个只看到了荣华,却没有看到荣华下头的危机,不是我说,若是这贾家也出了一个娘娘,像是那些人家一样折腾什么省亲别院之类的,我是必定立马就走的,没的让人牵扯了去。”
说起这个卫夫子的话语立马更多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人都疯了,为了这么一日,不,是几个时辰的事儿,修园子修的都疯魔了,我瞧着,动静最小的一家只怕也花费了不下十万两银子,更不用说那些奢靡至极的了,怕是百万两都是有的,就是咱们海边的海螺都直接卖出了往日十倍的价钱来,因为这个,听说那些水师的人都乐疯了,一筐筐的往京城送啊,甚至还有人直接弄了一个巨大的砗磲来,打磨的十分的光鲜,说是让摆在架子上,盛珍珠用的,这都奢靡到什么程度了?听着就豪奢到了极致,不敢想的地步了。”
这个贾训倒是头一次听到,去年开始这海螺价钱高了这个他知道,因为这个,村子里甚至连着好些时候,都有人为了海螺下海,就为了能弄点不一样的,好看的,卖大钱,村中那几个新搬来,穷困的人家,更是因为这个得了好些的银钱,就是其他海边村子的人,在来集市的时候也有说起这事儿,当时他只觉得是上层人家估计是想俭省开销,在这摆件一类的事务上,用海螺的新奇,抵充那些古董罢了,不想还有这一出,这绝对是他上一辈子从没有听说过的事儿,可见这影响到了何等细致的地方。
只是这砗磲盛珍珠?果然,即使没有了贾家,也自有疯魔的人,这主意是那个天才想出来的?连宫里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手笔,这一出说出去长脸是长脸,可这不也红果果的告诉皇家,他家有钱的已经到了珍珠用斗量的地步?那是晒肉啊!直接等着人来宰杀吧。
“这也太疯狂了些,珍珠用斗量,唐明皇都只是用了半斗讨梅妃的欢心罢了,这岂不是比皇帝都奢侈了?”
贾训也只能说这么一句了,因为他已经没法子用语言来形容这些人家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了,好在这话也足够卫夫子理解。
“确实,这就是作死,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家,一个两个的都欠着国库大笔的银子,在去年户部刚放出风声,说是要清理国库欠银,可愣是没有一家交钱的,就是贾家也权当不知道,到了今年,这么一出出来,你说,这让人怎么想?没有娘娘的人家还好些,特别是贾家,上次折腾了那么一出大戏,整个家里的奴仆都少了将近六成,这样的情况下和其他人家比起来似乎是显得穷了些,还能找出个理由说是那些奴仆偷盗贪墨了不少,所以家里出息少了,多少能让上头放松些注意,可那些建了省亲别墅的人家呢?哦,你没钱还国库的银子,倒是有那么多银钱修园子?不是作死是什么?”
贾训也笑了,跟着说道:
“所以啊,先生你才说,若不是贾家没有娘娘,你都准备开溜了。”
“就是这样,这些作死的,十有□□不会好过了,那么这些人家若是被追债了,下狱了,剩下的人家会怎么办?是有□□会立马老实的还钱,就是还的少些,那也是还,只要还上了一点,国库又收回了大半的情况下,这些最不显眼的人家可不就是能躲过这一劫了?在我看来,这贾家只要不是笨蛋,估计这一次还真就可能是躲过去的人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