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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如何了?要不要紧?为什么不叫大夫!我去宫里请太医!”
石聆慌慌张张地起身,被王焕一拉扯,没站住,又坐回床上。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石聆不只人是冰的,手也是,脸色惨白惨白,不知道在雨里狂奔了多久。
“倒是你,怎么回来了?”
王焕当然知道她去了哪儿,也知道她是从城外回来的。
既然都已经决定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是他以为的那样吗?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既然失而复得,他便不想再给她机会了。
“怎么问起我?”石聆不解,“我还要问你,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到了也不在信里说一声,受了伤也不提,要不是腊九告诉我外面那个是假的,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
“只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外面太吵,我不爱热闹,才叫人替了我。”他握着石聆的手捂着,有了些暖意才略略松开,“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走了?”
王焕脸色微窘。
“你别怪我多想,当初你本也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如今罪我耗尽修为还你因果,我不敢相信你会放弃。”
他没办法不这么想啊。
他甚至连一点点的自信都没有,他做得太差。离京的时候,他甚至没能将她平安带走,他任她留在京城的漩涡之中,几番陷入危险。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石聆沉默
能说什么呢?
事实上,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放弃这次机会。朝思暮想了这么久,为的不过就是今天,却在听闻王焕归来后,将见他排在了这个愿望之前。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她甚至在听闻王焕受伤之后,连隔着寺门看一眼都没有做到,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生怕迟到一步就是一生的遗憾。
冷情了这么久,才发现早已情根深种。
她不是石琮秀,却也不再是从前的石聆了。认识的人,经历的事,过去的时间都在让她慢慢改变,而她也早在抗拒中接受了崭新的自己,要她如何割舍命运,如同割舍灵魂。
石聆反握住王焕的手,坚定地道:“王焕,我不走了。”
王焕一怔,看向石聆,眸色越发深沉。
“我想清楚了,要我放下一切回去,我做不到,要我放下你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我也做不到。”石聆俯下身,将脸埋在他胸前,“王焕,这半年你不在京城,我想了很多事……但是想得最多的,还是你,想起我初来时第一个见到你,想起我们过往种种……我割舍不掉。”
罪我说过,王焕本该是神州浩劫百年之后的救世之星,如今他空降明珠,命格被改,当真能安安稳稳地顺应天意吗?同是外来的灵魂,石聆最明白被世界排斥的感觉,她怕王焕跟她经受一样的苦楚。罪我的天谴让她心惊,她怕她走了,下一个经受这些的就是王焕。
“王焕,我不走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一路王焕为她做了许多,剩下的,便由他们一起面对吧。
王焕的嘴角浮上暖意:“好,一言为定。”
他回抱住怀中的女子,低下头,深深地吻下去。
他生下来命途坎坷,受尽冷眼,即便性格温和,并未走上极端,却也缺少必要的感恩之心,从未敬过天地鬼神。
而今他由衷地感谢上苍,感谢天意念他朝思暮想,终究得偿所愿。
天顺九年,景仁帝驾崩。皇六子赵征继位登基,成为明珠朝的新一任皇帝,景熙帝,国号泰庆。
景熙帝继位后,相继推出多台新政,降低赋税,重视民生,同时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深德百姓爱戴。蔡徵告老还乡后,女官石琮秀以女子之身被破格提拔,荣升户部尚书,这位民间的“财神娘子”对朝廷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屡立奇功,在百姓尤其是商户中深受爱戴。天公作美,泰庆元年长河沿岸大丰收,明珠朝国库日渐充盈,百姓富裕美满。至于边州,靺鞨被如今的小淮阳侯王焕打得回了姥姥家,仅有的几次蠢蠢欲动,也在王焕的威压下夹着尾巴学了老实,在严寒入境之后,终于为了粮食放下尊严,与明珠朝签下了臣服条款。
内有良臣,外有名将,景熙帝在位五十年,明珠朝国力达到鼎盛,盛世由此开启,神州大地在历史的长河中宛如明珠,熠熠夺目。
唯一让人惋惜的是,石琮秀作为明珠朝第一位女性重臣,却只活到了三十一岁。她十六岁入户部为官,二十岁接替蔡徵成为明珠朝第一位女尚书,政见开明,对百姓一视同仁,为她的许多努力都为推动明珠朝的经济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泰庆元年,石氏长女嫁于淮阳世子,当时的西北兵马大将军王焕。婚后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只是,王焕驻守西北,石琮秀在朝为官,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始终没有子嗣。王母因此事略有微词,都被王小将军压下,更是绝口不提纳妾之事。
王焕一生驻守边陲,平生未尝败绩,却在三十四岁那年旧伤复发,过世于回京的路上。当时已是户部尚书的石琮秀于城门枯坐一夜,第二日一早迎来亡夫骨灰,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已是满头华发。
当时还有传闻王将军夫妇常年分居,感情不和,见石琮秀一夜白头,谣言不攻自破。
世人无不感慨淮阳侯夫妇伉俪情深。
王焕去世后,石琮秀全身心投入到户部,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林相养子,状元林方胥和身边的随侍,当时已是九品官身的旬腊九,三年后,明珠朝第一位女尚书终于也追随亡夫而去。
当夜,帝自梦中惊醒,伏床大哭,随侍闻其由,言秀卿去也。随侍慰之梦魇,殿外忽有人奔走而来,报之,石卿卒矣。
随侍无言。
翌日,景熙帝亲自致悼,并以国丧之礼待之,封石琮秀万金侯,可惜王焕夫妇并无子嗣,爵位无人可继承。一代奇女子,终成百姓口口相传的一段传奇,一段故事。
现代,市立综合医院,517病房。
最先动作的是小指,随即更多身体的感觉回归,眼睑吃力地动了动,终于睁开,可又立刻闭上。
入目皆是白,映着屋后的阳光,这件屋子亮得有些刺眼。
石聆眨了眨眼,好容易适应了眼前的光线,这才四下环顾起来。
这是哪儿?
她记得她已经死了。
王焕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还有许多未做完的事,她答应过景仁帝要帮赵幼贤,便要信守承诺。于是她花了三年的时间培养了林方胥和腊九这两位资质最好的学生,把自己将做而做不完的事托付出去,这才安心的闭眼。
她原以为她再睁开眼便又能看见王焕,见如今这情景,怎么好像有些奇怪?
“姐!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呼声传来。
石聆心下一惊,见一张熟悉而可爱的小脸儿扑倒床前,抱着她的腰身不放:“你总算醒了!我和爸妈都担心死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嘛!”
声声都是埋怨,却也声声都是忧心。
便是过了快二十年,石聆也忘不了这个人。
“小悦……”她想抬手摸摸妹妹的脸颊,却没有力气,只能放弃道:“我睡了多久?”
二十年?
不像啊,石悦怎么还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爸妈一直守着你,要不是大夫说你情况好转了,他们还不去休息呢!”
三天……原来这些年的辗转,在这里不过三天。
石聆想起明珠朝经历的种种,忽而眼前湿润。
“姐,你怎么哭了……”石悦捧着石聆的脸,也带上哭腔,“你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呢,爸妈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啊……”
“是姐姐不好,对不起。”望着妹妹哭花的小脸,石聆不由心疼。
原来这就是罪我所说的不必过于纠结。
原来她还有机会回来,一时间太过欣喜,好似做梦,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任妹妹在怀中呜咽。
忽而,敲门声传来,石悦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抱着她不动。
石聆无奈:“小悦,去看门,是不是爸妈回来了。”
“不是啦!大夫说你明后天才会醒,爸妈回家去取你的衣服,没这么快回来。是那个撞了你的讨厌鬼啦!每天都来,烦死了!”
石悦很是气愤。
“撞了我?”
石聆想了一会儿。
对了,他是上班路上出的车祸,被一辆逆行的车子大力追尾。
按说也不是多大的事故,不该一直昏迷不醒,因此医生也找不到病因,只说可能是心因问题,让石父石母以为女儿又被撞出了童年阴影,这才担忧不已。
外面的人敲了一会门,见无人理会,便停下了。
石悦又不满起来:“嘁,还说什么来道歉,这就走了,真是没诚意。姐,那人看起来挺有钱的,你说我们要不要狠狠讹他一笔!”
“石悦。”
“好了好了,我知道嘛,要做个好人。”石悦白了她一眼,“我还是个小孩子呢,干嘛给自己攒一打好人卡。”
“小悦,我饿了。”
“噢噢!你等着,爸妈给你准备了吃的,我下楼去给你热一热!”
“嗯。”
点着头,看着石悦风风火火地拎着饭盒下楼,心中复杂。
石悦一走,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石聆终于得以整理心绪。
她回来了,回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那么王焕呢?王焕是不是也早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他难道还要再做一次救世主?
怪辛苦的……
要是他也能来到现代就好了。十几年的夫妻,却各有所忙,明珠朝被沈氏动摇得太狠,要稳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们都太忠于自己的责任,到头来,两个人真正朝夕相对的时间却并不长。
石聆不后悔,却不能不遗憾。这一世,她终究亏欠王焕太多。
敲门声再度传来,石聆以为是石悦回来了,道:“自己锁没锁门都忘了?”
门应声而开,却无人进来。
隔了一会儿,似乎有人轮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石聆勉强坐起上身望去,见一个男子笨拙地推着轮椅,原地转了两三圈才进得门来。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病号服,只是腿上打着一个巨大的石膏……
这是……走错病房了吧?
“请问,您是石小姐吗?”
“是。”
男子坐在轮椅上,被门口的盆景将脸挡了大半,石聆看不清晰,却还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是之前的肇事司机,听说您醒了,无论如何我都想来向您道歉。”男子声音中似乎有些紧张。
石聆失笑。
这位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记挂着她,也算有心了。
“我现在很好,谢谢您。”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男子说完,大概是确认石聆不排斥,才摇着轮椅进屋,却在目光触及石聆的瞬间一怔。
石聆亦然。
时间有那么一瞬,是静止的。
毫无疑问,他们都感觉到了,前世今生在一刹那交会,命运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仿佛是片刻,又仿佛是永恒。
“你好,我想……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王焕,自由撰稿人。”男子笑了笑,摇着轮椅靠近床畔,视线深深地锁在石聆脸庞上,“或者说……好久不见。”
石聆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脸颊。
“……好久不见。”
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你一定要相信,否则当它真正发生时,你不知用何种表情和语言去面对,不知用何种心情是接受,更不知该如何疯狂地感恩上苍。
宇宙那么大,为何独独他二人被选中,又为何独独是他们共同经历风雨?那不是什么巧合,那是虚空中早有的缘分。她以为她与王焕的相遇终究是短暂而遗憾的结合,熟不知曾经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缘分演习,而正剧至今才真正开始。
注定的情缘,所以走到哪里都被牢牢地绑在一起。
罪我最后都参悟不透的真相是:王焕并非他从异世召唤而来,而是跟随着姻缘的牵引与她一起来到了异世。罪我篡改了她一个人的命运,连带也影响了那些注定和她有所牵扯的人。一场车祸让他们双双降临异世,只是王焕运气不好,一丝记忆也没有保留。
此番醒来,他才将前因后果串联,只觉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于是他每天每天地来石聆病房探看,还被石家小妹当成了奇怪人士,只为在她醒来时第一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