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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多此一难。石聆之前好好的,没有一点儿症状,定是怒极攻心,才会旧疾复发。
孙璞玉倒是第一次听到石聆这些事,他以前只知道石聆是突然来到锦绣坊的,还以为是王家通过什么渠道挖来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小姑娘,不想其中还有这份缘故。
“怪不得她不愿离开锦绣坊,救命之恩,却该如此。”
“不,不是的,”腊九道,“的确是有救命之恩,不过不是锦绣坊救了掌柜的,而是掌柜的……聆姑娘,聆姑娘救了锦绣坊。”
腊九这才把她只身一人把受伤的王莞从城外背了回来,而王家因此欠下她莫大恩情的事告知。
孙璞玉听罢,又是一阵吃惊,胸中隐隐竟还有些激荡之意。
女人在他印象中多半是弱小的附庸,便是生养他的母亲,威严其实也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宠爱罢了。他非不孝之人,但也非愚孝之人,母亲对他有生养之恩,不可不报,但母亲身上的确没有太多让他敬重的品格。
自小爷爷便将他养在身边,他的道理多是跟爷爷所学,他耳濡目染皆是商场虞诈。商界是男人的战场,女子不是陪酒作乐的玩物筹码,便是摆在家里充门面的花瓶,偶有几个能识字会算数的掌事娘子,也是将自己作为男人的附庸,听男人安排行事。也不是没有见过要强的女子,只是她们大多是被迫至此,或是无法依附于人,或是虚荣势利之徒。
第22章 22、探病()
石聆和她们不一样。
孙璞玉也说不清哪里不同,但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这个姑娘不好惹。石聆说话,和缓平绪,从不咄咄逼人,却清楚明白。她为人自有一杆秤,按自己原则办事。如这锦绣坊,她想做便做了,而孙家开出的条件再好,她不想接就不接;母亲羞辱她,她小惩大诫,最终却还是把钱还了回来;祖父声名赫赫,祖父的帖子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张纸。
看起来每件事都很随意,其实得失进退都计较得清清楚楚,偏偏又没有半点刻意谋划的感觉。越是与她接触,就越知道,她是根本就没有谋划,她只是做她觉得该做的事。
这正是他欣赏石聆之处,商人重利,商场上鲜少有个“真”字,石聆为人看似冷漠,实则直率洒脱,胸襟情怀都不输男子,越是接触,越是舒心,也越想和她结交。
只是没想到她身后还有这些故事。
怪不得孙家查不到石聆的身世,原来是她自己也不清楚。
到了石聆院子里,腊九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这是锦绣坊的裁缝娘子程姑,孙璞玉在铺子里见过。
程姑见到孙家少爷显然很意外,随即有些责备地看了腊九一眼。石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这会儿病着,也不好让外男进闺房探看。
腊九倒没有这些妇人弯弯道道的心思,他只觉得,这次石聆出事,孙少爷跟着操了不少心。那日,石聆忽然晕倒,锦绣坊乱成一团。腊九是个没注意的,石聆一倒下,他第一个慌了。还是问询赶来的孙少爷稳住了场子,又动用孙家人请了最好的大夫给石聆看病。
这样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掌柜的说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如今掌柜的失了魂,锦绣坊没了主心骨,正是大家一起想主意的时候,哪还有心思顾什么男女大防。
他家掌柜也不是介意这种事的人。
孙璞玉已至门外,程姑总不好拦着,便侧身让路。
孙璞玉进了屋,见屋内烧着炭火,暖意融融。才是深秋,照说不至如此,但这季节虽无冰雪,却也阴冷。石聆病中,自是受不得的寒,早点了炭倒也没什么。
怕熏着她,炭火后面隔着帘子,孙璞玉犹豫片刻,到底掀了帘子进去。程姑见状,匆忙跟上,倒是腊九在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姑想的透彻:让外男进闺房探病是无奈之举,若再独处可就说不过去了。
孙璞玉也算是极重礼法之人,只是此刻却顾不了这些,实在是在看到帘子内的身影时,他心口像堵了一样难受。
眼前的小姑娘,宛如没有魂魄一般,整个人都是木然的,连一丝表情也没有,见到人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活在别的尘世。石聆此刻就披着单衣,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条简单的辫子垂在身后,头上一丝装饰也无,越发衬得人素淡消瘦。尤其是她的眼睛,空洞无声,没有一点活着的气息。
孙璞玉对着眼前这个石聆,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石聆从前的样子,针锋相对时,妙计横生时,款款说理时,或犀利,或冷漠,或欣悦,或耐心,哪一副都是栩栩如生的鲜活样子,独独眼前这个,没半丝灵气,就只是个空壳,人根本不在里面。
忍住心中难受,孙璞玉问道:“她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知道。”程姑无奈地道。
不是不能,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能不能。
“倒是乖顺得很,晓得吃药,我每日喂她米粥,她也都喝了。虽然懂得咀嚼吞咽,也只是本能之举,跟她说别的什么,便没有反应了。还有……”
突然,孙璞玉一惊,猛地上前,激动地唤道:“琮秀姑娘,琮秀姑娘?”
程姑叹了口气,他知道孙璞玉为何惊讶,初见时,她也是如此,以为是姑娘对外界有了反应,可后来才知道,这大概也是她身体的“本能”,跟她是否醒来并无关系。
孙璞玉似乎无法相信。他抬手,轻轻抹去石聆眼角的泪珠,不甘心地又换了两声。
“每日醒着的时候,总会哭这么一次。大夫只说这是心中郁结,因不能说不能言,哭出来倒是好的,兴许哪天哭够了,心头的愁解开了,就好了。”
只是,这好端端的姑娘,瞪着眼睛,却没有半点神采,每日还要吧嗒吧嗒地淌眼泪,叫谁看了都难受。
石聆是个好掌柜,年纪虽轻,但做事井井有条,对伙计也好。程姑家的男人便是在锦绣坊当伙计,自己则做些缝纫和绣活儿填补家用。石聆对他们向来很大方,所以她是真心的希望石聆快点儿好起来。店里的人都知道,石聆如果垮了,锦绣坊又要变成老样子,这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
尽管石聆毫无反应,孙璞玉还是坐下与她说了会儿话,内容无外乎锦绣坊平安无事,叫她放心,安心养病,这次她欠了他大人情,日后可得帮泰和商行出谋划策云云。若是从前,腊九听了保准会气得跳起来,这会儿却只觉得难得,难得这孙大少还愿意在石聆身上费心思。毕竟,掌柜的变成这样,外面多的是等着对锦绣坊落井下石的人。
孙璞玉还有偌大的家业要打理,能抽出片刻来探病已是不易,坐了一会儿便走了。看着孙家少爷匆匆的背影,腊九不禁叹气。
程姑还在埋怨他做事莽撞,见他这样,倒觉得好笑:“我还没怪你,你叹什么气?”
腊九道:“我是叹这孙少爷。原以为是个奸猾之人,想不到聆姑娘出事,出手相帮的却是他。我早早便给莞姑娘和袁掌事写了信,如今十几天过去,却是一点儿回音也没有。聆姑娘对莞姑娘也算有恩,平时也罢了,如今聆姑娘出了事,他们还是不闻不问,未免……叫人心寒。”
程姑听了,却劝道:“京城千里之外,形势怎样你我都不知,兴许是有事耽搁了。你啊,倒是一心向着姑娘,连东家也编排起来。”
“便是多忙,回封信又能用多少时间?袁掌事忙,莞姑娘也忙吗?再说了,难道孙少爷便不忙吗?这一对比,就把人给看清了。我看这次聆姑娘要是病好了,肯定不会再拒绝泰和商行的邀请。到时候锦绣坊又没了掌柜的,看王家怎么办!”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谁还没有些无奈?有些事,不是这么计较的。”程姑责备道,“好了,姑娘的药都凉了,快去叫厨房热热。”
办完了程姑交代的事,腊九心中郁闷,又回转了铺子,却见几个伙计在门□□头接耳,对着外面比比划划。腊九刚想上前训斥,可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外一看,顿时头一大。
只见锦绣坊正门的房檐底下坐了个大和尚,拿着个木鱼有节奏地敲着,引得来往之人注目。
腊九小时候被个道士坑过,以至于后来见到这些神神叨叨的就头疼。心说这哪儿来的缺心眼的大和尚,哪儿不好坐,非要跑到锦绣坊屋檐底下,他倒是凉快了,这不是给人添堵吗?这不会又是彩衣轩派来找茬的吧?
腊九推开门两边儿的伙计,走近一瞧,那大和尚眉宇中正,宝相庄严,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竟好似真的在念经做法。不过随即腊九又提醒自己,可别被这些神棍给骗了。当初要不是一个疯道士跟他娘说他将来能做大官,家里怎么会倾家荡产供他念书,到头来他根本不是这块料,两个秀才也没考下来,还因为读书的事挨了爹娘好几顿打。
这些怪力乱神,杀千刀的怪力乱神!
“喂,大和尚!”腊九凶巴巴地道,“你要化缘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布庄不是酒楼,去去去,街口有家面摊子,那家老板娘月月都要上庙里烧香的,你去找他们吧。”
那大和尚睁开眼,却是笑呵呵地道:“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并非为化缘而来,实乃贫僧本就与此处有缘。”
“不用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腊九不耐烦地道,“你是想说我骨骼清奇生具慧根啊,还是想说我家宅子风水不好有妖孽作祟啊?哎呀我想到了,你应该是要说,我家现在是否有病人,而此病唯你可解对吧?”
毕竟石聆的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稍作打听就能知道。这些神棍,开口闭口就是那么两句话,腊九都会背了。
不想那大和尚并不动气,和气又耐心地道:“施主此言又差矣。贫僧确实为你家中病人而来,只是却不为治病。”
“不治病?那你更不该在我家门口挡生意啦?”腊九不耐烦地道,“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大和尚纹丝不动,只笑道:“施主可愿与我打赌,贫僧可断言,三日后石掌柜便会恢复如常。”
腊九一愣,想了想,随即又笑自己笨,怎么还上这种当。
这大和尚看来是神棍中的高级货,功课做得比较到家。于是腊九冷哼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那大和尚果然没有拒绝,却笑着比出了三个指头。
“这是……”
“不多不多……只要让贫僧在此地诵经三日,你家掌柜自会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石聆还在做梦,这几章稍微介绍一下外部时间线。
第23章 23、献宝()
深秋时节,冷暖适宜,恰是一年里气候最舒适的时候。只是孙家内宅里此刻却有些压抑,连下人们都紧闭着嘴巴,便是在园子里也不敢说笑一二。只因这内宅的女主人,此时还被老爷子禁足在家思过,大好风光与之无缘,孙大夫人心情自是不好。偏孙大夫人又是个喜欢拿下人出气的,大家自然要绷紧了,老实起来。
因着上次闹出了笑话,孙大夫人廖氏被罚禁足,在院中与自己生闷气。其实即便是不罚她,她也是不愿出门的。那日的事,一园子的丫鬟小厮都看见了,如今她只要一出了房门,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摘她,嘲笑她。
最让廖氏郁闷的事,这事她的好姐妹,准亲家,知府家的白夫人和知府千金也看见了。白夫人面上虽然没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那白家姑娘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八成以为自己是个蠢婆婆,连着也不愿嫁给她的儿了。
廖氏想亲自到知府家登门解释,可是这事儿说白了着实碍不着白家什么,吃亏的是他孙家,她以什么理由去说?若不去,又怕白夫人心里对她有所不满,让这心结越结越深。想来想去,竟是怎么做都不合适。
廖氏顿时又记恨起这事的罪魁祸首。
她就说了,这么一个样貌平平,又不知礼数的女子,阿棋怎会看得上?既是来结账的,为何不说清楚,分明是一开始就存了坏心思,就是心虚!更可恶的是,见她把凭据撕了,她竟还在一旁嘲笑,害她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这个女子的心肠简直太恶毒了!
不行,想来想去,为了儿子的将来,她还是得给白家一个交代。自己此时尚在禁足,不便出门……不如叫儿子去走一趟,备些厚礼,既显得有诚意,又能叫阿棋在白夫人面卖个乖。不是她自夸,她的儿子,但凡人见了的,还没有说不好的。上次见面,她眼瞧着白家姑娘对阿棋是有意思的,儿儿子努努力,说不定这门亲事就成了。
廖氏越想越觉得对,当下便唤了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