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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他还跟女人似的随身带着针线包,”朱成琮看了一眼霆,喊道,“喂,赵霆,把你的针线包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呀,你老娘替别人洗衣,你就替别人缝衣,这样吧,你来给我家的狗缝件衣服,若是手艺还不错,我便赏你块肉吃如何?”
另一人说:“对了,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好像就是因为他姐姐的关系,他才能进国子监的。”
朱成琮冷笑:“贱民的姐姐自然也是贱人,不知爬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床,才给弟弟挣来一个入国子监的机会。”
赵霆听他辱及自己的姐姐,脸色瞬间一变,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朱成琮!”
朱成琮砸了茶杯,站起来指着他恶狠狠地道:“赵霆!你想怎么样?”
同行的几人也站了起来,其中一人看着赵霆的脸色不对,便拽了拽朱成琮的衣袖,小声道:“听说他姐姐前些日子去世了,死者为大,还是算了吧。”
朱成琮甩开手,冷笑道:“死了才好,贱民的归宿就该如此,活着不过是凭白给人添堵罢了!”
赵霆霍地站起,脸色苍白,颤抖地指着朱成琮道:“朱成琮!你不要欺人太甚!”
朱成琮轻蔑地一笑:“我就是欺你了,你耐我何?”
赵霆握紧了拳头道:“你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就是不准侮辱我的姐姐!你自己也是有姐姐的人,请你不要太过分!”
朱成琮一下子踢翻了身旁的椅子,怒道:“哪里来的下贱胚子,也敢跟我姐姐比?我姐姐可是宫里尊贵的娘娘,你姐姐算个什么东西?”
李浲一面看着纱帘外的动静,一面时不时瞟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的雨,有些不解,思虑了片刻后,他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用力地咳了两声。聚仙阁内客人本就稀少,仅有的几桌客人也早在朱成琮砸了茶杯时就快速地结账离去了,于是一时间,李浲的咳嗽声显得十分的刺耳。正在跟赵霆针锋相对的朱成琮不悦地朝雅座的方向看来,雨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李浲微微一笑,大声道:“朱三哥好雅兴,怎么不在宫里好好陪陪你姐姐,反倒出来在酒楼里跟人比尊贵?”
朱成琮皱眉道:“什么玩意儿,躲在帘子后做什么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说话!”
李浲冷笑:“有本事,你自己进来啊。”
朱成琮闻言便要往雅座走去,一旁同行的拉住他道:“朱三哥,小心有诈。”
朱成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本公子还会怕他这缩头乌龟?我倒要看看,是哪尊菩萨敢在我的面前撒野!”说罢,朱成琮大步走到了雅座前,猛地一下掀开了纱帘。
第27章 (二十七)()
纱帘掀开的那一瞬间,雨近乎贪婪地透过那一小点缝隙死死地盯着霆看,赵霆与她四目相对,看到那双陌生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复杂的神情,一时有些怔愣。然而朱成琮的脸上,却写满了尴尬和震惊,李浲神情自若地喝着酒,也不看他,待纱帘完全落下时,李浲淡淡地说:“怎么样,看清楚本王是哪尊菩萨了么?”
朱成琮失口道:“齐——”
话刚出口,李浲重重地将酒杯向桌上一贯,打断了他,冷声道:“真没想到,朱三哥平日里便是如此作威作福的,当真威风凛凛啊!”
朱成琮忙跪了下来,小声道:“殿下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方才也没人通报一声,误会!全是误会!成琮不知殿下驾临,一时失言,还望齐王殿下海涵。”
“海涵?”李浲嗤笑,“本王海涵你,谁又来海涵本王呢?本想清清静静地请闻人小姐吃一顿饭,却被你搅的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你说,这叫本王如何海涵?”
朱成琮这才抬眼看见了坐在李浲对面的雨,尴尬地赔笑道:“原来闻人小姐也在,成琮真是该死,扰了二位的雅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由我做东,来好好补偿殿下和小姐如何?”
雨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李浲看了一眼雨,对朱成琮道:“岂敢?只怕是本王扰了朱三哥的雅兴才是,只是不知下回本王在宫里见着你姐姐时,将朱三哥今日的威风说与她听听,她又会作何反应呢?又或者在上朝之时,跟朱大人好好谈谈,否则朱三哥今日的威风之举他竟分毫不知,岂不辜负了朱大人教养你的一片心血?”
朱成琮额头冒汗,忙磕头道:“殿下,成琮知错,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
李浲看着雨,努了努嘴说:“你侮辱的又不是本王的姐姐,求本王饶恕什么?”
朱成琮趴在地上静默了半晌,霍地起身掀开纱帘向外走去,径直走到了赵霆面前,赵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惊得后退了两步,其余众人也是不明就里,只见朱成琮脸涨得通红,对着赵霆双手作揖,一躬到底,大声道:“赵霆兄,方才我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了我这一次吧,日后我若再对你和你的家人有半句不敬,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与朱成琮同行的几人皆是面面相觑,赵霆皱眉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朱成琮见赵霆没有反应,便又转身进了雅座,向李浲跪下道:“殿下,成琮真的知道错了,还望殿下莫要将此事告诉父亲和姐姐。”
李浲沉下脸道:“你最好记着你方才说过的话,若再让本王知道你在国子监内作威作福,本王便即刻去回了父皇,来好好为监里清理门户!”
朱成琮诚惶诚恐:“是是,殿下教训的是,成琮下次一定不敢了!”
李浲不耐烦地挥手:“滚出去!”
朱成琮快速地行了一礼,赶忙转身拉着他的同伴一起离开了聚仙阁,店小二从后堂出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和一言不发的赵霆,一脸的哭笑不得,李浲掀起帘子走了出来,拿出两锭银子放在他手上:“店家,这些可够赔偿你的损失?”
店小二喜出望外,忙对着李浲不停作揖:“谢公子赏赐!”收下了银子便又躲进了后堂。
李浲上下打量了赵霆一眼,笑了笑:“你是国子监的新生?”
赵霆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李浲说:“国子监内大多是贵族官员子弟,你乃寒门出身,受到排挤也是正常,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磨练,不要因此心生退意。”
一直紧绷着的赵霆在听到这句话后,那根弦才仿佛一下子松了下来,汹涌的情绪向胸口袭来,他眼眶有些泛红,紧咬着牙关又点了点头。李浲看了看桌上洒的到处都是汤面,摇头道:“今日这饭怕是也吃不成了,你去别处再吃些吧。”
赵霆看着他,僵硬地说:“可否告知姓名?”
李浲笑着对他说:“你既在国子监读书,日后定会认识我的,何必急于今日一时?”
赵霆不再追问,默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聚仙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雨才掀开纱帘走了出来,李浲问:“你们认识?”
雨凝视着门外,凄然一笑:“我认识……他的姐姐。”
“他姐姐?”
雨淡淡地说:“我和他姐姐曾有过几面之缘,听说刚去世不久,想必他如今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原来如此,寒门子弟能进国子监也实属不易了,他姐姐生前是哪里的?”
雨沉默了一会儿,侧头对李浲说:“这些我日后再告诉你吧。”
李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面笑,一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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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于是信孰视之,俯出袴下,匍匐。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
雨翻看着书,想起那日看见霆受辱的一幕,心绪纷杂,原本以为自己死后,父母和霆便失去了依靠,一直心焦不已,好在安王守信,让霆如愿以偿地进了国子监,却不想国子监竟是这样一个世族盘踞的地方,霆出身微寒,在里面举步维艰,这一点不仅雨没有想到,只怕是安王也想不到,早知如此,还不如在一个普通私塾读书的好,只是那样的话,将来的前程怕是远没有在国子监里的好。雨想起李浲的话——这未尝不是一种磨练,这样的磨练,对霆真的好吗?
听见推门的声音,雨一动不动,依旧盯着眼前的书发呆,闻人诣看了看她正在看的书,哧地一笑:“怎么,读史读傻了?”
雨合上书,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在想,国士无双、功高无二、略不世出的韩信之所以能成就一番大业,和他年少时所受的屈辱真的有关系吗?”
“自然,能忍天下之不能忍,才能为天下之不能为之事,所以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而是那些受到了天大的屈辱,还能隐忍不发的人。”
雨惊讶地反问:“可怕?”
“这些人心里充斥着对命运的失望,对生活的愤恨,所遭受的那些屈辱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一旦让他们得到机会,还不知会怎生报复?如何不可怕?”
“可是韩信后来也原谅了当年侮辱过自己的人,还赏了他官做,说没有当年他的侮辱,便不会有今日的韩信。”
闻人诣笑着点头:“是啊,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个韩信呢?”
雨怔愣着抱着书,没有吭声,闻人诣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听娘说,那日在太后宫里,太后可是亲口说了要给你请个先生教教,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雨总算回过神来,放下书一笑:“是啊,我也期盼着,不知是怎样的先生。”
“爷爷定会精心挑选的,至少也要是和白先生差不多的,只不过你是女儿身,倒是要多考虑一些。”闻人诣顿了顿,又说:“再过两日便是二月二了,奶奶和娘要带着全家女眷去酬神,你总念叨着要去龙云寺,这下可以如愿了,只不过那日我要随爷爷和爹一起上朝,不能陪你去,龙云寺人多,你千万要小心。”
“我自会小心的,无非是多看顾着点自己罢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倒是哥哥,二月二既是开春第一次大朝会,也是哥哥第一次上朝,听说那日皇上会给哥哥赐下官职,紧张吗?”
闻人诣的眼神黯了黯,随即无所谓地一笑:“什么官职都无所谓,爷爷和爹自会安排的,总会让他们满意就是。”
“莫非哥哥志不在此?”
闻人诣悠悠地望着窗外,带着一丝羡慕的语气:“大约是在山里待久了,看多了风轻云淡,便对官场的尔虞我诈心生厌烦,总想着有一天能如老师那般,开一片山头,收几个学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可惜,我的出身注定也只能让这些成为想象罢了,这话,我大概也只能跟你说说,若是让爷爷和爹娘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的骂我不知进取呢。”
雨说:“哥哥也别心灰意冷,即使这个愿望现在实现不了,以后也总有机会的,再说了,哥哥年轻时为国效力,等年迈之时再解甲归田,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岂不被传为千古佳话?”
闻人诣笑着说:“借你吉言,若真有可以全身而退,随性而活的那么一天,我也不枉此生了。”
雨笑道:“肯定会有的。”
“对了,听说你要去大学士府上赴卫小姐的生辰宴,寿礼可准备好了?”
雨皱眉道:“说起这个我就犯难,挑了许久竟是不知送什么好,左右还有些日子,慢慢挑着也不急。”
“家里库房中那么些珍玩,你竟挑不出来?”
“家里的珍玩是多,可大多都是别人送给爷爷和爹爹的,拿来当做女子的生辰贺礼,总觉得不妥呢。”
“这倒也是,这样吧,反正眼下无事,走,陪你去街上看看,顺便再买两包容兴记的酥糖,上次可没吃尽兴。”
雨笑着点点头:“好啊。”
第28章 (二十八)()
此时已过了早市的时间,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当中,但还未到正午,街上依旧热闹非凡,许多店铺仍挂着过年时节的红灯笼,新春的气氛十分浓厚。容兴记门前虽然还是门庭若市,但也不像新年刚开业的那几天一样那么多人了,雨和闻人诣买了酥糖,信步在街上闲逛。
在首饰店里,掌柜耐心地给他们展示一件件货品,雨仔细挑着,跟闻人诣评头论足:“这对玛瑙玉的手镯不错,不过就是普通了点,不够别出心裁。”
“我看挺不错的呀,成色也好,也拿得出手,你很看重卫家小姐么?一定要别出心裁?”
雨盯着手中的镯子,笑而不语。自然看重,卫仲文和闻人哲同样官居从一品,唯一缺的不过是没有爵位而已,看似是低了闻人家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