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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此事我当尽力为之。”
雨道:“你也要当心,千万不可被人发现,皇上或许不会介意你的出身,但一定介意你牵涉到夺嫡中来。”
芮青颜笑了笑:“不牵涉进来,怎能走得进去?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直接与他们接触的。”
雨抬眼看着她:“七夕那日,我在卫府见到赵霆了。”
芮青颜眼皮微微一跳,却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雨继续问道:“你与他曾经相熟,觉得他为人如何?”
芮青颜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闻人小姐为何突然提到他?”
“近来京城里还有比他更热门的人吗?连卫府的宴席都请了他,我迟早都是要打听的。”
芮青颜闭上眼睛,半晌后才道:“他并非心思纯良之人,且功利心极重,闻人小姐若想他能为你所用,许以重利即可,但不能完全信任与他,需掂量而行。”
雨诧异地看着她,由于太过震惊,半晌都未能说出话,她怎样也没想到芮青颜对霆的评价竟会是如此,沉默过后,雨望着她说:“你是从何而知的?”
芮青颜微微笑了笑:“你不是向我打听他吗?我自然实话实说了,我与他相识半年多,这些识人的基本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何以见得?”
芮青颜缓缓睁开眼:“赵霆本性不坏,他只是在底层挣扎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才比别人更加不择手段地珍惜机会。说到底,我和他是一类人,只是目的不同,方式不同罢了。”
雨恍惚地想起来闻人诣曾说过的话,喃喃低道:“你会觉得……他可怕吗?
芮青颜笑了起来:“闻人小姐会觉得我可怕吗?或者说,闻人小姐从未觉得自己可怕吗?”
雨沉默地看着她,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才说:“晋王府上这个清理池塘的下人至关重要,请锦瑟务必想办法接近他,他虽然看似地位低下,但必定是晋王的心腹,要小心谨慎应对。”
芮青颜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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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黄河水患,冀州之地受灾严重,百姓家园被洪水毁去,死伤无数,大量难民流离失所,纷纷逃往京城,朝堂之上,关于是否开城门接纳灾民的意见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晋王坚决不同意放灾民进京,灾民人数众多,无法一一核实身份,万一有刺客混入其中,则直接威胁到皇上的安危。而安王则认为灾民此刻亟需朝廷的抚慰,若不让他们进城,恐会失去民心。几番争论下来,皇上最终决定由户部拨款,在京郊搭建灾民营,骁骑营派兵严守,京兆尹负责清点灾民人数,一一记录在案。
灾民聚集地内虽然每日有朝廷的补给,但药、盐、米、菜、布等必需品仍然供不应求,有不法商贩趁机大发难民财,以高于市价数十倍的价格将这些必需品出售给他们,皇上得知后十分震怒,下令彻查,大理寺查了几日,揪出了幕后指使之人,竟然是官商童嵬。童嵬之所以被称为官商,是因为他和朝廷的关系极深,据传,他的母亲和皇后的娘家是远亲,有了这层关系的庇佑,他生意做得极大,最主要的营生便是盐、铁、火药等朝廷垄断之物,也正因如此,他是安王在钱财方面的最大支持者。
李泓皱着眉,低声道:“本王看了大理寺的供词,对童嵬极是不利,你可有什么好的方法?”
雨想了想:“此事来得如此突然,定是蓄谋已久,殿下之前可有什么察觉吗?”
李泓摇了摇头:“本王知道晋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已经尽量小心谨慎,也多次提点手下人注意提防,此次水患本是天灾,故而也未曾多想,然而现在想来,从一开始他在朝堂之上和本王唱反调就是有意为之,如今在父皇眼里,只怕会认为本王坚持接纳灾民就是为了发不义之财。本王倒也罢了,童嵬家和母后外家是有些亲戚的,本王只担心母后在宫中的日子难过。”
雨问道:“童嵬对此事当真毫不知情吗?”
“这点本王可以确信,他一向小心谨慎,绝不会惹这样的麻烦,他是被手下的人陷害了,本王已经派人查过,货物确实出自童嵬的货舱,但当事之人已经‘畏罪自裁’,死无对证了。”
“如此,此事的确棘手,”雨沉吟了片刻,抬头道,“不过我自当为殿下分忧,容我先打探几日,想出对策。”
李泓略一点头:“有你这句话,本王安心许多。”
雨笑了笑:“殿下过誉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李泓顿了顿,温和地笑着说:“你姐姐生产在即,有空多来府上看看她。”
雨微笑地看了他半晌,点头道:“好。”
李泓看着她的神情,微微蹙眉,欲言又止,雨却已经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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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营占据了京郊很大一片地方,由工部监工,在最短的时间内搭建出了许多简易的房子供灾民们居住,这里离龙云寺不远,僧人每日都来施粥,雨去龙云寺上香之后,跟着施粥的僧人一起来到这里,看见门口把守着的骁骑营侍卫,便走上前问道:“请问卫副参领在么?”
卫晟接到通报后,匆匆迎出门,一脸的惊讶:“闻人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龙云寺上香,听说师傅要来施粥,就想来帮帮手。”
卫晟请雨到临时搭建的处所里坐下,泡了杯茶,笑着说:“你还是别进去了,这么多灾民都集中在这里,鱼龙混杂,实在不安全,你看我,每天各种事情要处理,比巡防的时候忙了百倍,自被派到这里来之后,我还没回过家呢。”
雨笑道:“这里就好像一座小城池,治理城池自然比巡逻宫防要复杂多了,皇上派这样的差事给你,这是好事。”
卫晟无奈地耸耸肩:“反正硬着头皮上吧。”
雨问道:“听说前些日子这里抓了些不法商贩,可有这回事么?”
“怎么没有?人就是我抓住的,太黑心了,平日里就高价卖盐和肉、菜,上回一个孩子水土不服,高烧不止,营里的军医看了给开了方子让他们照着去抓药,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药材罢了,他竟向那家人要二十两,不给钱就坚决不给抓药,那父亲为了救孩子,偷了我们营里的铁器要去卖,被我们的人发现了,这才知道了这么回事。”
“灾民营里所有的货物都由同一家提供吗?”
卫晟点点头:“是的,货物都是童记的,灾民不能轻易离开灾民营,所有物品都是定点采办,童记会在当地雇百姓送进来,童记被查了之后,现在运往灾民营的货物都是由户部亲办的。”
门外一阵嘈杂之声,卫晟探头看了看:“差不多到送货的时辰了。”
话音未落,只听门口有人在骂道:“你这老东西究竟有没有力气?推个车子还能推翻?不能干活趁早滚蛋!”
一个苍老的声音唯唯诺诺地哀求道:“官爷恕罪,脚下一个石子没看见,滑了一下,小人这就收拾好。”
雨呆了半晌,霍地站起,推开门看去,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汉正半跪在地上收拾货物,身旁是倒在地上的推车,显得狼狈极了,他佝偻着背,看起来身材有些单薄,雨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他也不过才四十岀头而已,本是正当壮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般。
雨走上前去,一边蹲下身帮父亲捡着货物,一边对那个喝斥父亲的军官说道:“您家中没有老人吗?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做苦力,不过一时不当心而已,值得您这样斥责于他吗?”
那军官恼羞成怒地说:“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卫晟板着脸道:“这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你讲话给我注意点!”
军官大吃一惊,又是道歉,又是赔罪,雨也不搭理他,默默帮父亲收拾好了东西,父亲重新推着车,冲雨笑了笑:“多谢小姐好心。”
第89章 (八十)()
雨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只定定地看着父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推着车继续往里走去,雨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努力忍住将要奔出眼眶的泪水。
卫晟对那军官说道:“我们守卫这里的职责是让你用来对百姓耀武扬威的吗?”
那军官忙跪了下来,连连请罪,卫晟说:“念在你曾立过军功的份上,二十军棍,以儆效尤,自己去领罚吧。”
军官自知有罪,也不敢说什么,行礼退下,卫晟对雨笑了笑:“我治下无方,让闻人小姐见笑了。”
直到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雨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道:“酷吏欺民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只是一时看不惯,与卫副参领无关。”
卫晟尴尬地说:“是我失职了,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今后一定严加整治。”
雨淡笑:“我随便说说而已,卫副参领不必介怀,只不过我见那老人年事已高,却还要出来做活,实在可怜,今日那军官受罚也是因他而起,恐日后遭到报复,卫副参领若能多关照一二,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闻人小姐放心,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自当严格约束手下。”
雨略一欠身以示感谢,卫晟笑了笑说:“闻人小姐心地真是善良。”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也是我僭越了,卫副参领不怪我就好了。”
卫晟忙说:“怎么会呢!”
雨让马车停在灾民营外的官道上等了一会儿,就见到父亲推着空车步履阑珊地走了过来,雨下车向他恭敬地行礼:“老伯,打扰了。”
父亲显然吃了一惊,放下车子回礼:“见过小姐。”
“老伯这是要回家去了吗?”
“还有一些货物未运完,时候还早,我再送一趟。”
“老伯今日受了惊,何不早点回去休息呢?天这么热,来回跑这一趟实在受罪。”
父亲憨厚地一笑:“这算什么受惊,还是多亏小姐出面为我解围,乡下粗人做活惯了,来回跑几趟而已,不算受罪。”
雨的语气中已掩藏不住哽咽:“老伯……身子可还,还康健?”
“多谢小姐关心,身子好着呢,这些活都不算什么。”
雨嘴唇微微发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深深看着父亲满是老茧的双手和脸上的皱纹,她知道父母的性子,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恩情,即便安王出于愧疚私下里接济他们和霆,他们也非要靠自己的双手来挣生活所需才能心安理得。
平复了片刻,雨勉强笑了笑问:“老伯送往灾民营的这些货物,可是来自童记吗?”
“这个小人不知道呢,活是张麻子分派的,我们的工钱也从他们那儿领。”
“张麻子?”
父亲点点头:“是,他是这附近的工头,小人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只因为他脸上长着许多麻子,大家伙都这么叫他,一般想找活干的人,只要找他就可以了。”
雨点了点头,父亲重新推起了车,笑着对她说:“小姐,小人还得再送一趟货,就先不陪您说话了。”
雨深深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地说:“好,您要小心,保重身体。”
雨目送着父亲走远,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至亲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的痛苦,就好像有一把尖刀狠狠戳在心上一样,她当年远离父母跟师父上山学武,后又执意来到京城,满心所愿只是希望父母可以生活得好一点,可直到今天他们依然无法安享天年,不孝之罪重于天,不知此生是否还能有机会弥补。
默立了片刻,雨擦干了眼泪刚要回马车上,忽地见身旁的树丛中一道黑影闪过,雨立刻紧觉起来,厉声问道:“谁在哪里?!”
马车夫吓了一跳,忙从车上下来:“二小姐,怎么了?”
雨指着草丛道:“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车夫卷了卷袖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那草从前,那黑色的身影快速跃出,一把将他撞倒,车夫跌倒在地疼得直叫,雨忙上前两下将其制服,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男孩,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沾了泥,双手被雨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她,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从雨的手上揪过那小男孩怒道:“你这个小鬼,差点没把我撞死!”
雨忙说:“别伤害他!”
车夫一愣,手松了松,那小男孩趁机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车夫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小男孩趁机要跑,雨伸出脚绊了他一下,他重重摔倒在地,雨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