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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妃性子沉静?只怕是心机深沉吧,雨不动声色地笑笑:“像姐姐不好么?”
陈嬷嬷静默了片刻才说:“二位小姐将来都是人中之凤,不过,各有千秋。”
雨思索了片刻,神情严肃起来,问道:“这些书,姐姐以前也常看?”
陈嬷嬷点头:“夫人对二位小姐的教养并无差别。”
雨不由得对这位奶娘刮目相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怕是安王妃现在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和这位妹妹迟早会有一争,而陈嬷嬷却早早就点醒了她,是啊,皇后只有一个,可闻人家却有两个女儿。雨微微握拳,老天爷既然让她重活一世,又给了她如此显贵的身份,她岂能浪费辜负?
心思转了一圈,再开口时,雨带着心悦诚服地笑容,平静地说:“我的身体必须快快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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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借着身体已逐渐康复的由头,撤了丫鬟们的陪夜,并定下辰时以前不得进入她房内的规矩。和以前一样,卯时雨便起身,在房内练功,虽然空间有限,但她只为强健身体,倒也勉强使得。
其实闻人语倒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子弱罢了,之前的十二年里,闻人家的过分保护,非但没有让她的身子调理好,反而越来越弱不禁风。雨内外兼修,如此数日下来,原本苍白无半点血色的脸上竟隐隐有了红光。乔氏大喜,只当是胡大夫医术高明,木槿轩上下伺候得力,少不得一顿赏赐。
正说话间,厚厚的门帘忽地被掀开,一个英俊的少年走了进来,眉眼几乎与乔氏如出一辙,他眼神清澈,一身简肃的衣服,只腰间一块佩玉,显出富贵的身份。进门后,他也不说话,只瞅着她们微笑,雨一时猜不到他的身份,却听见乔氏惊喜地叫了一声,几乎是飞奔过去,抱住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诣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人诣拍了拍母亲:“刚刚才回来的。”说罢又看向雨,“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闻人诣今年十五岁,自小拜了名师,前去师傅门下学习,每年只有临近年关才可回家,乔氏与他分别了近一年,此时激动不已,一个劲儿地擦着眼泪。雨忙展颜一笑,叫了声哥哥,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乔氏絮絮问了一阵,才忽然想起来,忙问道:“你可去拜见过爷爷了?”
闻人诣摇了摇头,乔氏皱眉,沉下脸道:“诣儿,你糊涂!回府第一件事怎能是到娘和妹妹这里来?赶紧去你爷爷那里,快去!若是你爷爷和奶奶不在一处,拜见完爷爷之后,还要再去见了奶奶才能过来,你是嫡长孙,这个道理还用娘再教你吗?”
闻人诣说:“娘,您放心吧,我岂是没有分寸之人?之前听闻妹妹病得险些丧命,我再怎么说,也要看一眼妹妹确实无事才能安心。爷爷也经常教导我,要重手足之情,保护弟妹,他不仅不会怪我,反而还会高兴。”
乔氏这才安下心来,看了一眼雨,叹道:“你和你姐姐都是聪慧的,知道讨你们爷爷欢心,语儿倒不是蠢笨,只是自小主意就大,还有这身子……一年中总有八、九个月是要躺在床上的,不能承欢你爷爷膝下,诣儿要多帮帮你妹妹,别让你爷爷动了二房那几个孙女的心思。”
雨忙道:“娘,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不必太过担忧。”
乔氏笑起来:“是啊,这次真的看着比以前好多了,娘以前只盼着你能稍有起色,有了胡大夫的妙手回春,怕是也可期待着痊愈的那一天了。”
闻人诣高兴地说:“我这就去拜见爷爷,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雨默默地想,以前总听闻大户人家兄弟姐妹之间争斗得厉害,可如今看来,至少闻人诗、闻人诣这两人对闻人语这个妹妹,确是真心实意得很。
不消一个时辰的工夫,闻人诣便又回来了,细细问了雨的病,闲话了一会儿。此时乔氏已从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开始问闻人诣的学业。
说起闻人诣的这位师傅,可是大有来头,他姓王名夬,号空谷山人,多少人曾请他出山从政,却都被他一一拒绝,只说自己潜心治学。王夬教出了许多大才,如今俱在权力中枢,他年事已高,已不再轻易收徒弟,乔氏为了让他收下闻人诣,动用了夫家和娘家的一切关系,也是闻人诣自己争气,最终入了王夬的眼,收为关门弟子。
乔氏事无巨细地问着闻人诣在王夬门下吃得可好,住的可好,学些什么,闻人诣一一答了,雨也凝神细听。
王夬学识渊博,涉猎杂家,亦会按照各个学生所长单独授业,独不讲儒学,想来这也是他不愿意出山入仕的原因之一。夏朝虽不独尊儒术,允许百家齐鸣,却也依旧尊孔拜孟,童子必学五经,以礼教化。王夬不讲儒学,教的全是权谋之术,兵家诡厄,如何为臣,如何说君。
乔氏听了一会儿,知道儿子学得不错,便去张罗着做些好菜给他补身子了,雨却兴致颇大,一句一句听得分明。
闻人诣很惊讶,一年不见,他体弱多病的妹妹居然会对这些有了兴趣,却也并没有多想,当雨提出想看一看这些书时,他便爽快地一口答应了。
雨淡淡一笑,她从小就明白,要想活下去,就需有一技之长傍身,从前她是个贫家女,所能学的也只有那一身武艺而已,即便成了最靠近他的人,也只能躲在他的身边,护卫他的安全。可闻人语不同,能走的路不同,所要学的自然也不同。既然他想要的是那个皇位,那么她很想知道,在得到它的这条路上还需要做些什么。
第10章 (十)()
日子过的飞快,还没能看完一本《鬼谷子》,新的一年已经快要到了。护国公府张灯结彩,下人们也都洋溢着喜悦。
除夕前一天,乔氏带着雨去拜见护国公和国公夫人,护国公年纪还不到六十,许是早些年行军打仗的缘故,看起来更老相一些,他面色深沉,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国公夫人倒面容和蔼,拉着雨在她身旁坐下,细细问了一气,又拿糕点给她吃。
护国公在一旁默默听了,忽地说:“如今身子既好全了,功课也不可落下,诗书少读一些,怡情即可,多读些女书,除此之外,史书也可看一些。”
雨忙正色称是,国公夫人笑着说:“这次一病,倒是长大了,以往哪会这么规规矩矩回话呀,总拿了一堆歪理给你爷爷说呢。”
雨心头一惊,忙抬眼看向护国公,却见他面露赞许的神色,这才稍稍放心。想着从前记下的这位护国公虽出身军旅,但喜好读书,更希望儿孙多读书,便大着胆子说:“不知爷爷觉得我可以读哪些史书?”
护国公道:“四史都可看看,先从《史记》看起,再看《汉书》。”他见雨一副凝神细听的样子,又说:“《史记》参古酌今,发凡起例,创为全史,历代作史者,不能出其范围,信史家之极则也。太史公之著,辞约而事举,叙三千年事唯五十万言,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而班固《汉书》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皆为奇作也。”
雨肃容道:“《史记》文直而事核,《汉书》文赡而事详,我记下了,爷爷博学,想必早已参透,我一定认真读来,向爷爷讨教。”
护国公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孙女尽然真的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不禁微微一笑,转头吩咐道:“把我书房里的四史都给语儿送去。”
雨一副不胜欣喜的样子,国公夫人掩嘴笑道:“都送去?别读个女秀才出来!”
护国公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语儿将来的路还远,既好学,多读一些也无妨。”
护国公年轻的时候行军打仗,并未读过什么书,后来得了军功,却也一直未被太。祖爷重用,很是郁郁寡欢,这才体会出读书的重要性,开始发奋苦读。直到姐姐做了太后之后,开始重用他,原本朝堂之上都很不服气他这个“太后外戚”,可他却真的拿出了真本事,协助皇帝治理朝堂,并教导了两个儿子,居高位而不庸,一下子便堵住了悠悠之口。再加上护国公虽是带兵出身,两个儿子却分毫也不沾染兵权,更是让皇帝十分放心。
雨倒是真的高兴,既遂了她的心意,又可以替闻人语讨好这个爷爷,何乐不为?可最高兴的还是乔氏,见女儿转了性,又得了爷爷的赏赐,她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双眼直放光。乔氏娘家门楣并不算高,当年闻人氏还未受重用之时,她与闻人哲倒也算门当户对,后来太后大力扶持外戚,把乔氏的父亲也进了侯爵,世人谈起,多对她羡慕不已,但她非常明白,此生自己娘家的兴衰也须得仰仗夫家了,于是便更盼望着儿女出息,将来可以让自己稳坐国公夫人的位置。
回去的路上,乔氏一个劲儿地夸赞女儿:“长大了,开窍了,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娘这下可以放心了……”
雨微笑地听着,忽地前面岔路转出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他们长得极像何姨娘,虽然年纪还小,但已能看出俊秀的容颜,他俩看见乔氏,忙行礼道:“给母亲请安。”身后跟着的下人也跪了下来。
乔氏敛了方才的笑容,换上一副和蔼而疏离的微笑让他们起来,这便是何姨娘的那一对双胞胎了,雨略福了福身:“二哥、三哥好。”
闻人诤和闻人诰回礼道:“妹妹好。”
乔氏问:“诤儿诰儿这是要去哪里?”
闻人诤说:“回母亲的话,我和弟弟正要去给爷爷奶奶请安。”
乔氏点头道:“好,那便快去吧。”
闻人诤和闻人诰站到一边给乔氏和雨让路,雨走过时,侧头望了望他们,也不知是他们当中的谁,忽地想张嘴跟雨说话,却被另外一个拉了拉,便没有说出口。他们兄弟俩长的太像,连衣服都穿的一样,实在难以区分,雨好奇地回头又看了一眼他们,那兄弟二人也正看着她,雨实在不解,也只得随着母亲走远了。
直到回了屋,乔氏关上门,才对雨说:“那两兄弟整日地找你玩耍,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明知道你身子不能吹风,还总拉着你去院子里疯玩,如今你身子刚好,天气又冷,别再理他们了,再要来找你,只找借口推了去。”
雨点头应是,心里默默想着,闻人诤和闻人诰只比闻人语大一岁,大概是这府里年纪最相仿的孩子了,只不过隔着嫡庶这层关系,怕是没有那么多的兄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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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除夕,一大早乔氏便张罗着忙去了,雨无所事事,练功之后,便在房里看书。因想着晚上要守岁,雨午后特意多睡了一会儿,醒了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丫鬟们忙不迭地伺候着她换衣,梳妆。穿的是新制的冬装,大红色的,象征着新年的喜庆。脸上少不得要擦些脂粉,雨不太习惯,只吩咐她们少抹一些,闻人诣掀开门帘进来,见雨还未打扮好,便在一旁坐着等她,一边喝茶,一边与她闲聊。
雨很乐意跟闻人诣聊天,问的多是书里一些看不太明白的地方,闻人诣也耐心地一一为她讲解,直到乔氏身边的大丫头春桃来催促,他俩这才一同去了护国公府的正堂。除夕之夜,阖家团聚,除了出嫁的安王妃,所有人都要来吃团圆饭,护国公、国公夫人、闻人哲、乔氏四人坐在主桌,护国公的妾侍坐了一桌,闻人哲的妾侍也坐了一桌,剩下闻人语这些小辈们坐在另外一桌,最小的弟弟闻人诹不满周岁,还不会走路,便由奶娘抱着跟他们坐在一起。
护国公心情很好,简单说了几句,大家一起敬了酒,便叫了开席,几个丫头忙着上菜,每桌都上了十几碟的小菜,看着十分精致。闻人诣夹了一块糯米糖藕给雨道:“你的最爱,少吃点,容易积食。”
刚满四岁的闻人谌闹着说:“大哥,我也要。”闻人诣也笑眯眯地给他夹了一块。
双胞胎兄弟坐在雨的左边,其中一人歪过头对雨说:“妹妹,你的身子好多了吧?”
雨点点头:“好得差不多了。”
他见雨一直盯着他们看,笑了笑说:“你不会又分不出来我们俩了吧?”
雨微笑着没有说话,另一个兄弟说:“妹妹可是除了娘以外最能认出我们的人,连爹有时候都会喊错,可妹妹绝不会。”
雨紧张起来,想了想道:“我这次生病之后,总觉得头晕,有些事情也记不大清楚了。”
闻人诣也说:“是啊,妹妹这次病来得十分凶险,娘给我的信上说妹妹几乎是九死一生,我都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