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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简桦带着邵续霖逃离卫星城已经过去了一夜。树叶上还凝结了露水,远处是鲜红的朝阳。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简桦计划带邵续霖先到山中去避一避,山里有养父一个别院,是那年养父带着他们俩趁假期到了大山里,父子三人一根木材一根钉子的亲手搭建的,虽然很简陋,但是胜在隐蔽,没有人知道。
邵续霖在他身边睡得正香,好像完全忘记了他们还在逃亡中。他的脸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方才趁他睡着简桦也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身上也有很多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
火车在树林中通过,有风吹动树叶,露水滴滴答答地被抖落下来,落在人□□的皮肤上,又是一阵入骨的寒意。
简桦把盖在邵续霖身上的大衣又拉紧了一些。
养父不是邵续霖所杀。
简桦虽然破解了这一点,但是他更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邵续霖了。
在上一世,这个时候,邵续霖已经越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上辈子,在邵续霖十八岁前,他们有过近十年朝夕相处的日子。早上起床、晚上睡觉,每一天面对的都是同一个人,相互熟悉到像是同一个人的两只手。
但是在邵续霖被控杀害养父,离开卫星城以后到简桦死亡,七年,不算在公共场合下的代表青年堡垒和北方城堡垒的对峙场面,他们真正只有过三次面对面的交流。
第一次,是在敌国首次入侵的时候。
敌军非常狡猾的在两**演的时候开始了偷袭,帝国的军队措手不及,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简桦那时候是青年堡垒的前线指挥官之一,在后续队伍没有跟上的时候,只有带领年轻的士兵中跟偷袭的敌军展开了肉搏。
一枪崩掉了一个扑过来的敌军以后,简桦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战壕上的邵续霖。
——也许后来有过无数次的痛苦,卫星城被轰炸时、青年堡垒哗变时、被军事法庭叛国罪审判时……
这些痛苦,远远都比不上那时在战场上,看见邵续霖,穿着北方城的白色的军服。
北方城是卫星城的宿敌,那之前简桦或许对邵续霖杀害养父还有怀疑,从看见北方城的邵续霖那一刻起,他开始深信不疑。
战场上,纷乱的人群中,简桦抬起手中的枪,控制住了因为激动而引起的颤抖,枪口对准了高处的邵续霖。
如果那时他开枪了,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养父的面孔在简桦的脑海中晃动。
他的手指按到了扳机上。准星对着的地方,邵续霖扭头躲过一个敌军,屈膝从靴筒中拔出一个匕首,激光刀锋弹了出来,正好捅在了那个敌军的后颈处。
邵续霖的动作,和养父在简桦十五岁那年入伍前教他的一模一样。
简桦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再也按不下去了。
邵续霖解决了旁边的敌人,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向简桦这边看来。
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兄弟两人的目光对视。
邵续霖先是看见了简桦,然后看见他手里对准自己的枪口。
他没有任何举动,好像连身处的环境、身边的敌人都忘记了,他站在那里,远远的、静静地看着简桦。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悦、是惊奇、还是茫然。
也许只过了短短几秒,但是在简桦和邵续霖的记忆中,都仿佛过了漫长一段时间。
简桦偏移了几分枪口。
“砰”的枪响,邵续霖身后一个鬼鬼祟祟袭过来的敌军头部中枪,倒在了地上。
邵续霖回头看了他一眼,再转过头,只看见了简桦的背影。
太阳越升越高,汽笛声呜呜,惊起了一片飞鸟。
邵续霖虽然听不见,但是好想感觉到了不安,他在梦中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把,口中呢喃的是“哥哥”和“简桦”。
简桦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握住了他的手,按回了大衣下面。
知道简桦就在身旁,邵续霖似乎也就安心了,他紧紧的攥住了哥哥的手,在睡梦中都没有松开。
简桦看着他还是少年的稚气脸,仿佛和记忆力一张他布满灰土、满是疲倦的脸重合了起来。
那是上辈子邵续霖叛逃北方城以后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非常痛苦的回忆。
那已经是北方城借口卫星城藏匿敌国奸细从而大肆轰炸卫星城之后,他们的家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
敌国也开始了对银河帝国第二次的进攻战役。
简桦为了给卫星城洗清冤屈,得罪了大王子,被送到了前线充当炮灰。
他驾驶了老式战机在完成任务以后,回程途中油箱泄露,能量耗尽之后他只得迫降在了不知名的沙漠中。那时候他受了伤,腿上被炮弹的碎片削去了一块肉,无法行走。敌军还在四处搜寻着他的下落。
那时候简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看着天空的时候,好像能看见养父和卫星城死去的战友们的目光。
在一次昏迷清醒之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中,腿伤已经被包扎。
简桦勉力坐起身,不小心碰倒了放在身边的□□。
洞外有人听见了动静,急切地赶了进来。
是邵续霖。
不知道他为什么到了这里。
邵续霖看到醒来的简桦,脸上的表情从焦急恢复了木然。那时,他们中间已经隔了卫星城的焦土和鲜血,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别处,都已经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可能是刚刚苏醒的缘故,简桦看着邵续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时间忘了这是何时何地,似乎仇恨也被暂时压抑在了心灵的深处。
邵续霖被简桦注视着,似乎也觉得很不习惯,掩饰地干咳一声,低声说:“喝点水吧。”
他拿起自己的水壶,挨到了简桦的唇边。
那是个白色的军用水壶,上面还有北方城的徽记。
简桦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耳边依稀响起战机轰隆隆驶过的声音,战机投下的炸弹上,都有和水壶上一模一样的标志。
他猛地抬手,推开了面前的水壶。
邵续霖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水壶倾倒,水漏出了一大半。
——在沙漠里,水就是生命。
邵续霖沉默了一会,看着冷冷瞪着他的简桦,说:“喝点水吧,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失水了。不喝你就会死。”
简桦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也许他确实没有听见,他的眼前一直蔓延着卫星城的大火。
又过了很久,兄弟两个默默地对峙着,谁也没有退步。
最后,还是邵续霖急了,他自己灌下了一大口水,挨近简桦,按到了简桦的唇上,想要把水给渡给简桦。
简桦伤口感染,还在发烧,他竭力想推开邵续霖,邵续霖紧紧的揽着他的肩,不肯松开。
水滋润了干燥的口腔,进入了火辣生痛的咽喉里。但是简桦心里依旧是一片荒凉。
邵续霖还是没有放开简桦,他似乎想把原来的喂水动作向更深一层次里发展。
忽然,邵续霖感觉到自己腰上有坚硬的触觉,然后,听见了扳机被扣动的声音。
受了伤的简桦挣不开邵续霖,他拿起了旁边的枪,对着弟弟扣动了扳机。
可惜他的枪已经在战斗中子弹耗尽。扳机咔咔地作响,他按下了无数次,没有奇迹发生,没有子弹射出。
邵续霖无言地放开了简桦,退后了一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简桦不愿接受北方城的任何一点恩惠,他勉强撑起了身体,踉跄的向山洞外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邵续霖冲了过来,从背后拥住了他。
“哥哥,跟我说句话吧……求你了,对我说句话吧……”邵续霖的声音里,意外的有了些哽咽,他说,近乎哀求的,“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了……”
他从小就很少哭,甚至在简桦的记忆中,邵续霖从来没有痛哭过。
但是那时,他听见了邵续霖的眼泪落到自己的肩章上的声音。
第32章 前路茫茫·10()
——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还是不要再想了。
简桦用力闭了闭眼,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前世的阴影。
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他把卫星城堡垒让给了虞飞城,他还记得前世虞飞城在炮火中誓死不离卫星城的脸。简桦相信自己也不会比虞飞城做的更好。
青年堡垒是步兵基地,在机甲战争开始后,步兵丧失了全部的优势,很快在战场就被边缘化了。
再过一年,战争爆发后,就要开始北方城风光得意的日子了。
时间紧急,简桦现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无法起到推动战局或者是发展机甲的作用。整个帝国,几个军事基地上上下下,人人都有野心。简桦无暇、也不能把精力投入到党争之中。
他决心到战争最早爆发的地方去,——暴风谷堡垒。
那里的环境比北方城更为险恶,驻军不足4000,但是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拖住了敌军整整半个月,虽然最终全军覆没,但是为帝国的反击赢得了宝贵的时机。
简桦要到暴风谷堡垒去,一方面因为那里地处偏僻,追捕的人未必能找到那里,适合藏身;另一方面,暴风谷堡垒的指挥官刘光是他青年堡垒的好友,暴风谷是一批积极向上的军人,简桦不愿再看见他们的惨白,想和他们一起从艰苦中一步步走向辉煌。
“哥哥。”忽然听见了邵续霖的声音。
简桦低下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邵续霖已经醒了。他无神的眼睛向着有光的方向,似乎在探索着简桦的位置。简桦在他手心写“我在”。
邵续霖低低笑了一声,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简桦写着问。
“我梦见我在逃亡,一个人在逃亡,”邵续霖说,“我在森林中跑啊跑,不时的回头看,好像是在躲避追捕,又好像心里是在期待有什么人能追上来。后来,有个长的挺可怕的人把我一个劲儿往前推,他说‘你在等什么?追捕你的命令就是你哥哥发的!’”
简桦心念一动,前世,邵续霖逃亡时,追捕令上确实有他的签字。不过那时候,他是希望邵续霖能回来,进一步查明真相。
邵续霖双手抓住简桦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亲吻,劫后余生一般地说:“还好只是噩梦,还好你相信我。”
前世,到最后,陈寄、简桦代表的首都派和黄远、邵续霖代表的北方城派在不停的纷争中已经势不两立,曾经有过的少年时亲密无间的过往和方才萌芽的感情被包裹在一层层岩石后面,再也见不得半点真相。
在简桦即将被处死的前一夜,邵续霖去囚室看他。
那是邵续霖离开卫星城后,他们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一段时间的囚禁生活让简桦清瘦了不少,但是邵续霖居然比他更显憔悴。
两人无言相对了许久,邵续霖忽然说话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的坚定又直接,简桦看了看囚室的门,心想看守如果听见,大概就应该破门而入了。
可是没有,不知道邵续霖是买通了看守,还是索性支开了他们。
邵续霖说:“明天就是死刑,会有很多人看着你死去。但是你不会死,我会让你活下去,然后你躲起来。我后天就要上战场了,在战场上我也会死掉。但是那也不是真的,你等我去找你。”
简桦莫名其妙地看着邵续霖,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邵续霖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肩,说:“那时,我们俩就等于都死了一遍了,重活一次,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简桦看邵续霖,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个白痴?还是个疯子。
怎么可能重活一世,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简桦坐在简陋的榻上,邵续霖抱住他,慢慢的滑跪在榻边,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近乎哀求的声调:“跟我说句话吧,哥哥。”
“我没有错,”他似乎喝酒了,声音有些朦胧,“给爸爸报仇我没有错,帮大王子夺回本来就属于他的王位我没有错,加入北方城打胜战争我没有错。如果不这么做我才会后悔…我不后悔…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了。
大概那天邵续霖确实喝多了,后来他抱着简桦,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很多小时候的回忆,还有更多关于重新开始的幻想。
——真好啊。简桦听着,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可惜他就要死了。简桦握紧了手里邵续霖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