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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竟没听说。二太太和二奶奶硬让琮哥儿在半注香的时间里,做首限了韵,还得流传千古的词来。琮哥儿不肯做,二太太和二奶奶就说琮哥儿往日做的文章全是代笔,就连那首人生若只初见,也不是琮哥儿梦里所得,而是冒充的。连老太太都惊动了,一查才知道,琮哥儿那词里有两三句白话,原是从话本上看来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在梦里得了这词。琮哥儿是多实诚的孩子,又没说是自己所做,一直说是从梦里看见的,偏二太太和二奶奶这样刁难人?”有个扫地的婆子立时叹惜道。
“难怪呢。方才我打琮哥儿的院子前过,竟见着这样冷的天,他居然在院子里写字呢,我还说哥儿也不怕冻坏了手,敢情是叫二太太和二奶奶给吓坏了。”有个消息灵通的婆子立马报告了最新消息。
“到底是小孩子呢,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写文章,能有什么用。二太太要寻他的不是,还怕没有理由?前儿那事都水落石出了,我还听见周瑞家的和人说,琮哥儿梦中所得的词,有句子是话本里的,终究脱不了剽窃的嫌疑,结果被人家奶奶笑话,照如此说,可见古人亦都是抄袭的。”有个婆子笑嘻嘻道。
“琮哥儿不过偶然得了首词,做的些文章,就算出彩些,也不过得些薄名儿,二太太何必这样针对他呢?”有人疑惑不解。
“谁让琮哥儿小小年纪,比宝玉还出息呢。人人都说宝玉是有大来历的,日后定然了不得,可宝玉做的那些诗词文章,可没有谁见了,就硬要宝玉做女婿的。你们没听说,咱们府里那些亲戚故交,都想给琮哥儿说亲呢,只是大太太不肯松口。所以说,这男孩子一旦是有能为的,还怕没好亲事?眼都挑花了。倒是没出息的,才有那什么童养媳呢。”有人嗤笑了一声。
“什么童养媳?”有人问道。
立时有人翻了个白眼,刻薄着讥讽:“那什么金的和玉才能配,连词都是一对的,东北角那院子里住着的……不是童养媳是什么?”
尤氏领着丫头在墙边听见,不由得向着银蝶一笑,说道:“你听听?这是二太太做的好事呢。都说她是慈悲人,仁善的很,却和个小孩子过不去。怨不得众人刻薄她。”
一径到了王夫人屋里,彼时凤姐儿和薛宝钗皆在王夫人房中宽慰,王夫人倚着大红枕头坐着,脸色苍白,精神倒还好。
见着尤氏来了,凤姐儿忙命人上茶上点心,又笑问尤氏秦可卿可好些了?
尤氏只答道:“一向病着呢。二太太怎么竟病了?可请大夫看了。”
王夫人只得答了些时气不合,偶感风寒的话儿,又问尤氏去见过贾母和邢夫人没有?有气无力地道着家常话。
尤氏则灿烂笑道:“本是要去大太太那儿,听见她娘家来了人,正在房里说话,也就没好打扰。倒是路过时,见着琮哥儿在院子里写字呢,我进去瞧了瞧,讨了杯茶喝了,琮哥儿的字写得越发好了。听得我们爷说,琮哥儿又写了几篇文章,竟是不落俗套得很,都有人找上我们爷讨要抄本了呢。”
王夫人一口气上不来,顿时大声咳嗽起来。
尤氏的嘴角微微翘了翘,贾敬是神经兮兮,是喜欢没事装神弄鬼,但也是宁国府的太爷,凤姐儿和王夫人觉得贾琮用他人代笔,就脱不了和贾敬有关,敢情这欺君之罪,竟是贾敬批发了的。
真当宁国府无人了。
薛宝钗浑似无事人一般,笑了笑:“琮哥儿又写了什么文章?”
尤氏笑道:“听说是琮哥儿梦中所见的一些事迹并诗词,诗词好,文章好,竟是再好不过了。就是大老爷不大高兴。”
“大老爷怎么……”王熙凤的话才说出口。
便听得外头一阵喧哗,金钏儿忙忙进来,报说道:“宫里来人降旨了。”
第58章 笔有三品()
宫中来人降旨了?
王夫人并着王熙凤都吓了一跳,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薛宝钗眼神一凝,宫中二字却是无端触动了她的心事。
尤氏也心神不定,看了王夫人一眼,忙道:“我出去瞧瞧?”
却说贾琮正在院子里写字,忽见得鸳鸯过来道:“宫中有旨给哥儿,哥儿快换了衣裳随我过去。”
贾琮一惊,手上的毛笔在一顿,落下一滴墨点来,宫中有旨给他?
莫非是他写书隐射的事败露了,不至于,太后金口玉言,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贾琮越想越不对劲,不会是贾元春上位成功,给她娘出气来了吧。
不过,贾元春封妃应该是秦可卿挂掉之后,如今秦可卿还活着呢,贾元春又因抱皇后大腿开罪了太妃,这么快就能上位,除非宫中诸位圣人真的都是名副其实的圣人。
贾琮换了衣裳,跟着鸳鸯出去,早有贾琏在二门外等着了。
一时贾琮随了贾琏到花厅里,却见贾赦和贾政并贾珍等人皆在厅里。
宣旨的太监见了贾琮,满脸带笑,笑说道:“这便是府上小公子,果然聪明绝伦,荣国公后继有人啊。”
贾琮跪听太监宣旨,却是太后并太妃所降之懿旨,却是太后太妃喜欢他所写的《三代器》,赏了他五百金,并文房四宝等物。
“古人云,忠孝节义者以金管书之,德行精粹者以银笔书之,文章瞻丽者以斑竹书之,可见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对小公子是期望甚高啊。”降旨太监念完旨意,指着太后恩赐的三只笔,刻意提点了两句。
闻言,贾赦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兴地语无伦次:“哪里哪里……犬子如何当得……”
而贾琮听了这话,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北梦琐言》里梁元帝,笔有三品的典故,五代十国的史事,信手拈来,太后和太妃的阅读量显然不低,难怪满口女子无才就是德的薛宝钗,进不了宫。
贾母并邢夫人尤氏李纨等人,听说太后降旨赏了贾琮五百两银子并恩赐物件,一时心花怒放起来。
邢夫人笑道:“前儿二太太还说什么代笔?太后赏的这本书,可是我们老爷见着琮哥儿亲笔写下来的,再是错不了。”
贾母听得邢夫人这话,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吩咐道:“难得有这样的喜事,很该摆几桌酒席热闹热闹。”
贾母这话传到贾赦耳朵里,贾赦忙吩咐贾琏道:“老太太说得很是,一会只怕还有亲戚上门庆贺,你先叫人预备着。”
贾珍忙嘱咐贾蓉去给贾琏帮忙,又笑着向贾赦道贺,说道:“琮弟弟这回得的赏赐,便是在京中也是独一份。往常只听说那些大才子,大文豪,得宫中赐金,没想咱们家也能有此殊荣。有了琮哥儿,方不坠咱们翰墨书香之族的名声。”
贾政咳嗽了一声,疑说道:“说不上独一份吧?”
贾珍笑道:“就凭恩赐的三只笔,不说京中,便是天下,也是独一无二,怎么不是独一份儿。我听说,圣上也有意要赏琮弟弟呢。咱们家多少年来,都没有这么风光过了。”
“就是,京中这些权贵人家里,有子孙成器的,也有没出息的,但似琮叔这样的,全天下也没几个,更别说那些权贵子孙了。这是咱们全族的荣耀,可得好生热闹一番。”
贾政听得贾珍和贾蓉,心头微微有些不适意,毕竟这样受人追捧的主角,往常一般是他或者他儿子,如今忽然换了人,贾政这心里的滋味,因此贾政唱了句反调,笑说道:“琮哥儿这才学,原是神明天授,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贾珍立时反驳了回来,说道:“怎么没关系了?琮弟弟书里写的玩器,哪一样不是咱们家的,就是现在天下传唱的那首词,也是得了大老爷的启发。这正是因着咱们家对琮弟弟的支持,才有了今日太后娘娘的赏赐赞赏。”
贾珍不愧是家族的族长,一席话深得荣耀属于集体,不,是属于家族之精髓。贾政揉了揉眉心,规诫道:“正是因着太后的赏赐,琮哥儿更应多读些书,少写些不成文体的轻浮之作,先把四书一齐背熟要紧。”
贾琮纯良地点了点头,本想用朱熹的话,驳上一驳,不过一想,贾政这话,也没什么恶意,故而只是笑道:“二老爷,二哥哥已念到四书了吗?”
贾政一滞,又道几句淡话,便借口更衣,便往书房去了。却说尤氏在贾母面前凑了几句趣,便同李纨往王夫人这儿来了。一进门,尤氏便笑道:“今儿我可也见了世面了,太后娘娘竟是专门降旨赏赐琮哥儿,吓,这样的荣耀,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我听得那些老人儿说,若不是琮哥儿年纪实在太小,只凭这些文章,就能得个官做,好不稀罕呢。”
王夫人勉力笑了一笑,说道:“是嘛,倒真是难得。”
李纨笑道:“这赏的官儿有什么好的?倒是琮哥儿年纪小,指着日后科举有成,方是正途。”
尤氏眼睛一亮,笑道:“若依我的见识,科举得功名,恩赏得官,一举两得,是最好不过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凤姐儿不以为然地道了一句。
“旁人我不敢说?可若是琮哥儿,甘罗十二岁还为相呢,琮哥儿这才多大,焉知日后的事儿。”尤氏笑嘻嘻的说着,又拉了薛宝钗道:“宝姑娘是个有见识的,可听说这样的事没有?”
薛宝钗端方一笑,说道:“偶有听闻。只是这得到赐金的,虽文才出众,却多为隐士逸人之流……”
话才说到一半,只见平儿忙忙走过来,说道:“老太太叫了奶奶过去呢,说是有事要吩咐奶奶呢。”
王熙凤听见贾母找她,只得告辞出来,到了贾母房中,却听得贾母吩咐道:“你这孩子,你弟弟没同你置气,你倒小气起来了。你可不能再躲懒了,咱们家如今事忙,叫琏儿一人张罗,你也忍心呢。”
凤姐儿尴尬一笑,说道:“不是还有平儿么?”
贾母没好气地看了凤姐儿一眼,安抚地说道:“你这孩子,那些亲戚女眷们来了,你也叫平儿接待去。你弟弟这回得了宫中的赏赐,想必那些许久不走动的老亲,也是要上门来道贺的,你和琏儿正好周全一二,省得日后见了面,也不认识。”
凤姐儿素来在贾母跟前说笑逗趣,最讨贾母喜欢,所以,贾母凡事也多想着凤姐儿。
见着凤姐儿脸色似还有些委屈,贾母便道:“你弟弟是年纪小,小孩子脾气,你还跟他计较。你往日也伶俐,怎么听人说了两句,就糊涂了?你也不想想,琏儿亲见着你弟弟写了那么一篇文章出来,便是默背下来的,只他这记性,这年纪,一字不错,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我听他言语,并非是一味死记之人,你还想让他做词,若他真做出一篇绝佳的来,传扬出去,你和琏儿的名声很好听么……”
凤姐儿这才后怕起来,期期艾艾道:“我不是,识字不多么……”
贾母责备道:“你识字不多,身边总有识字的人,你也不知道问问。往日看着你好,哪知你暗地里这么不懂事。好好儿的,你弟弟无缘无故叫人质疑一场,事儿翻出来,你们老爷不高兴,连带琏儿也白受一场气,你也不自在,这是什么事儿?”
才说着,便见得丫头跑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二老爷要打死宝玉了。”
却说贾政回了书房,听着清客们奉承了几句荣国府出了贾琮,后继有人的话儿,心里越发不自在。
贾政正同清客们赏花,忽见宝玉领了几个小幺儿,从外头一溜烟跑了回来。
贾政不免叫住贾宝玉,问他到哪去了?
贾宝玉只说从学里回来,贾政听见学里二字,越发触动了心事,因问贾宝玉平日上学念了什么书?随口考问了贾宝玉两句。
谁知贾宝玉答得支支吾吾,一侧脸,又被贾赦看见了脖子上的胭脂印。
贾政是正愁没处撒气,遇着这个,不是宝玉送上门来讨打么?
上房中,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泪,看着宝玉脸上的肿胀,脖子上的青紫巴掌印,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了:“老爷好狠的心,怎么就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第59章 眼花缭乱()
贾琮看着太后赏赐下的礼物和金银,颇有些失望,宫中赏赐的东西,不能说材料不好,但对于他这种收集过故宫藏品图片的扑街写手而言,有点儿名不副实,落差过大。
想想也是,能有高清图片的故宫藏品,无论品相价值都是很高的,其来历么,亦是大有说头。
御用的文房,和宫中随便赏人的物件,从外观上看,自然不是一个档次?
档次不同就档次不同罢。
贾琮很想得开,好歹是宫中物件,好好保存着,当个传家之物,倒也是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