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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族中的男丁也大都来了,宝玉到灵前痛哭一番,也红肿着眼睛出来见贾珍了。
贾珍拉着贾代儒正哭说着什么绝灭无人的话,就见着秦可卿的爹秦业带着秦钟还有尤氏的姐妹老娘,也都来了。
贾琮见了秦钟,不免有些咋舌,贾珍恨不能将秦钟扒皮抽筋,秦钟居然还敢来宁国府,这胆量真是非同凡响。
贾珍才说着要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什么的,就见着几个赖升连同仆役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叫唤道:“焦大他……焦大他…”
贾珍正哭得死去何来,听见这话,由不得骂道:“叫唤什么?焦大醉酒闹事,你们不知道捆起来。”可见宁国府对处理焦大闹事,是非常熟练的。
赖升牙齿直打颤,哭道:“捆不了,焦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吊死在了宗祠门上,尸体都已经风干了。”
众人听闻,皆吓得面无血色,而贾琮的脑海中却急速闪过一个的念头,卧槽,前世的天涯段子居然成真了。
宗祠正殿,先皇御笔的“慎终追远”闹龙填青匾两边,羊角风灯忽明忽暗,一个干廋的黑影吊在匾额下面,随风荡来荡去。
屋中正中的宁荣二公画像,在香烛烟火中也形象恐怖起来。
等到下人将灯点亮,贾琮看了一眼焦大的尸体,忍不住侧过脸去,这岂止是风干,都快成木乃伊了,耳朵里还有虫子爬进爬出,看得人浑身发麻。
焦大和宁国府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哦,居然静静吊死在宁国府宗祠正殿门口,这是在控诉呢,还是在报复呢。
然而贾家族人却没工夫想这些,贾代儒领头捶胸大哭道:“不孝子孙,对不起祖宗啊!”
第70章 看诊托梦()
说得好像你们平时很对得起祖宗似的?呵呵。贾琮在心中冷笑了两声。
“……愧对祖宗啊!”
贾珍哭得嗓子都哑了,贾政更是老泪纵横,恨不能以头撞柱,贾代修捂着心口,脸色雪白,看上去竟是连心脏病都哭出来了,贾赦等人亦是泪人一般,哭声响彻云霄,都是演技派啊。
“你们这是哭的哪门子丧啊!”
饶是夜里风大寒重,但闻听消息的贾母还是不得不赶过来。
没想到这一过来,就看见宗祠大门敞开着,焦大的尸首在风中飘啊飘,底下一堆孝子贤孙哭得是死去活来。
贾母再有涵养,此刻也忍不住大怒了,厉声道:“也不怕惊扰了祖宗。”
贾母这话一出,贾代儒等人一时间难免尴尬起来,忙用衣袖抹了抹脸,上前问好。
贾赦和贾政擦着泪,忙说道:“大晚上的,母亲何必亲自过来,有什么话叫了儿子过去吩咐便是。”
贾母嫌恶的看了一眼焦大的尸首,向着贾赦和贾政冷笑道:“我若不过来,恐怕你们要哭到明儿早上去。这玷辱宗祠丧心病狂的奴才,也不知要挂到何时,才有人肯解下来。”
贾母这话一出,众人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焦大身上。贾珍嘶吼着嗓子,叫着人焦大的尸体取下来。贾政亦是大怒,忙问道:“管理宗祠的人到哪去了?统统都该打死。”
原来这贾家宗祠,本来也派发了八个人轮班照管,打扫几案,添换灯彩,检点贡器,一刻也不得少人。
但是宁国府中的风俗,事无专责,临期推委,事无大小,苦乐不均,家人偷懒慌乱推脱,不服管束乃是常事。
这宗祠,虽是祭祀祖宗的地方,但是一年里若非节庆有事,荣宁二府的主子也不大往这地方来。
故而这些照管宗祠的下人,偷闲耍滑乃是常事。
如今贾政一问起来,贾珍命了赖升一查,八个下人里有两个家去了,有四个昨晚赌钱吃酒吃的大醉,至今还在床上摊尸呢,另有一个是叫人从妓院抬回来的,倒不是吃酒醉的,却同人争抢姐儿打架,闻得府里来人,一不留神跌断了腿了。
“……还有一个呢。”贾赦瞪着眼睛问道。
赖升愁眉苦脸的回道:“说是病得人事不知了,快不中用了,就差回了主子,等着棺材银子赏下来呢。”
“放屁。”贾赦气得爆了粗口,暴跳如雷道:“还赏棺材银子?老爷赏口棺材立时活埋了他。”
都偷懒去了,这香烛又是谁点的?
贾琮很是不解,总不至于是风干的焦大下来点了香烛,又重新将脑袋套回去吧。
贾琮冷不丁打个好寒颤,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片中的画面,越想越是觉得好可怕,带着一脸不敢置信地表情,不由自主地说道:“这焦大不会还活着吧。”
一股寒风吹进来,吹得灯烛摇摇晃晃,众人心中顿时发了毛,骇得四肢无力,浑身冷汗都吓出来了。
嘶嘶!贾珍倒抽一口冷气,不过,他见多了贾敬装神弄鬼,多年的经验,让他很快冷静下来:“琮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琮嘴角一翘,说道:“照管宗祠的下人既不在,这香烛……又是谁点上的呢?莫不是这焦大……”
众人激灵灵又打了几个寒颤,只觉得越来越冷,那风声中也隐约凄楚得紧,心跳起来堵在嗓子眼上,冷的快昏过去了。
“童言无忌。你人小不知,大约是这家里的下人可恶,见着焦大吊死在这里,恐你珍大哥哥查出他们监察的错处来,没了几辈子的体面,故而在祖宗面前点了香烛,作势欲蒙混过去。”
贾母原是从重孙媳妇做起的,这两府里什么事她没身经过,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于是冷笑道:“说不得还有什么亲戚徇情的沾碍,于他们关系也不小。就是没沾碍,大约监察的平日也多以为宗祠不过看香打扫而已,下人偷懒耍滑,也不过常事。却不知道,这下人偷懒耍滑,宗祠便无人看管,其中夜深人静,或藏贼躲盗,或胡作妄为,以至于走水失火,家业尽毁,岂是非同小可之事?况且,现如今不就有一个吊死的焦大。”
听了贾母这话,众人方觉得暖和许多,只是仍目光触及焦大时,仍不免躲开。
贾珍见贾母如此说,忙道:“都是侄孙料理不当。偏生侄孙媳妇又病了,倒让老太太操心。”
说着,便怒命赖升去细查究竟,若有隐瞒不说的,连同全家都撵出去。
让人收拾了焦大的尸体,贾珍请了贾母至上房休息吃茶,又请了贾代儒贾代修并贾政贾赦至大厅安坐,然后才吩咐下人洒水倒土,清扫宗祠。
贾琮年纪小,便跟了贾母和宝玉在上房内吃茶。
茶才递上来,贾珍那里便已盘查清楚了。
只听得赖升家的过来禀说道:“那焦大本来就爱吃酒,吃醉了无人不骂,动不动就骂我们大爷,没出息的不孝子孙,让祖宗也蒙羞受辱,哪一样能瞒过他的眼睛……脱不离是那些祖宗九死一生挣下家业,大爷不报恩,反难为他,乱说乱嚷的糊涂话。咱们府里从来不是刻薄待人的,他又有这样的情分,便是敬老爷在家时,也不过是不理他,何况大爷大太太。只是蓉哥儿年纪小,性子急,有时见他撒野,难免骂上两句……这焦大又糊涂,心里恨起来,越发喝酒抱怨,满口胡言乱语……有下人听他喝醉了叫骂,这家业是他同祖宗挣下来的,没想到竟养出这样的畜生来,又说什么祖宗有灵,于其眼见这一家畜生毁了家业,平白惹气,他还不如早点去泉下见祖宗。”
贾母眉头紧拢,叹了一声,说道:“蓉小子可气,焦大可恶。不过几句气话,倒闹出一条人命,还惊扰了祖宗。”
这话显然默认了焦大是自杀。
说着,贾母吩咐道:“我也知咱们这些有情分功劳的下人,仗着比别人略有些体面,便爱生事,不服管束。只是人既去了,再追究这些也无用,咱们家素来宽厚待下,且看他随祖宗出生入死的份上,命人安葬了罢。”
依贾珍的心思,恨不得将焦大挫骨扬灰,但是贾母既发了慈悲,贾珍也不得不照着办理。
只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恰好赖升来回拿住了点香烛的下人,却是照管宗祠下人的亲戚。因见贾珍追查,那些下人还赖说,是因去了宗祠,见焦大吊死,恐祖宗怪责,方上香祷告。
贾珍岂肯听这些辩解,顿时大喝道:“大老爷说的对,该死,统统都该打死。”
且不说贾珍要打死多少下人,只说贾母在宁国府上房略坐了一坐,便回了荣国府。
到了天亮,贾琮听说,贾母因吹了风,很有些不适,叫了太医来看诊。
太医瞧说,无非是吹了风,受了惊吓,略吃一服药便罢,贾母忽又想起昨儿宝玉和贾琮也见了死人,因想到她这样久经世事的老人尚受了惊,何况宝玉和贾琮这样的小孩子,忙叫了贾琮过去,便请太医也给宝玉和贾琮瞧瞧。
太医也只说是些体弱气虚,服些安神汤药即可,若是哥儿不想吃汤药,也有安神药丸。
等太医走了,贾母又说累了要休息,众人皆散了,贾琮正要回去。
忽被凤姐儿叫住:“琮兄弟,且等一等,你拿了药丸子再回去。”
贾琮疑惑不解道:“我叫了丫头来拿,不是一样?”
凤姐儿一怔,又说道:“我还有话同你说呢。”
说着,凤姐儿笑道:“你是知道的,蓉儿媳妇去了,合族都忙得不可开交,何况咱们家里。我一会儿要和太太到那府里去,又怕忙着忙着就把事儿忘了……”
才说着,就见平儿满头是汗地掀帘进来,急问道:“奶奶,你昨儿真是梦见了蓉大奶奶。”
凤姐儿抿着唇儿笑道:“昨儿你同我睡的,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秦可卿托梦,乃是预示着红楼结局,这是书中写明了的,不过秦可卿说的事,凤姐儿是一件也没照办。
贾琮四下里望了望,这秦可卿托梦和平儿有什么关系?
莫非秦可卿还给平儿托了梦。
平儿急红了眼:“那府里蓉哥儿也梦见了蓉大奶奶,刚才又昏过去了呢?”
纳尼?贾琮呆滞了。
第71章 薛蟠送礼()
锣鼓齐鸣,哭声震天,经声梵唱,清晰可闻,时泣时唱,和音奏乐,哄然数里。( )
贾琮掩住耳朵,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试图隔绝掉外界的声响,然而,窗外惊飞的鸟雀告诉他,这是徒劳无用的。
好吧,贾琮看过原著,知道贾珍对秦可卿的丧事是大操大办,连他老子贾敬死了,都没有秦可卿死后的风光。
然而知道归知道,等丧事操办起来,一百零八个水浒,不,是一百零八个和尚拜大悲忏,九十九个道士打洗业醮,灵前还有五十对和尚道士隔七天做一次道场,足足要做够七七四十九天。
然后,离宁国府比较近的大房就遭了殃。
这两天贾琮是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好,刚睡过去,不是铛一声锣响就是哀哀欲绝的哭唱声,让贾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清醒速度比电击还快。
唉,补觉失败的贾琮心烦意乱得不得了,这荣国府是没法呆了,要不,干脆找个借口,到府外找个清静地方好好睡一觉。
贾琮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发了愁,宁国府办秦可卿丧事这四十九日,亲朋往来,不能胜数,作为被太后下旨赏过东西的荣国府次时代,贾琮也是亲朋们经常问起的重要人物。
若是有什么重量级人物来了,想见贾琮,贾琮却不在府里,怕是贾赦又要发作了……贾琮倒也不惧,只是略嫌麻烦。
麻烦是麻烦,可要让贾琮再这样煎熬四十几天,怕是贾赦还没发作,贾琮自个先得发作了。贾琮还在思索,门外便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琮兄弟,琮兄弟,你瞧瞧我带了什么过来?”
贾琮顿时撑不住了,脑袋在被子蹭了蹭,目露凶光,他什么也不想瞧,只想学凤姐儿命人去敲登闻鼓,送了这薛大傻子进监狱去学安静闭嘴。
贾琮的杀意,薛蟠是一点也没感觉到,大呼小叫着一路如跳踢踏舞一般,踢踢踏踏地进了屋来。
薛蟠一进屋,见着屋中静悄悄不见人影,枕头上堆着漆黑的青丝,薛蟠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伸手欲拉贾琮的手道:“琮兄弟,好兄弟,别睡了,仔细夜里走了困。”
贾琮看着薛蟠的手伸过来,一股恶寒油然而生,他迅速翻身坐起来,皱眉道:“我没睡。躺着养神罢了。”
说着又指了指凳子道:“薛大哥哥坐。”
看着薛蟠坐下,贾琮咳嗽了两声,懒洋洋道:“丫头不在,桌上有茶,薛大哥哥自己倒罢。”
薛蟠忙道:“我知道,我知道,琮兄弟无须客气,我又不是外人。”
贾琮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薛蟠是从哪儿看出他在客气,明显是懒得应付他好